许晏清静默地等。
吴汀韬问他,“我和小娴的关系,你了解吗?”
许晏清望着自己的老师,摇了摇头。
吴汀韬叹息了一声,他道,“我是不希望小娴走红梅的老路。”
许晏清微微皱眉,回想了一番前因后果,他有了些猜测。
吴汀韬倒是没有隐瞒,将自己当年和朱红梅恋爱的往事,摊开在了自己学生面前。
在许晏清看来,一切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吴汀韬与朱红梅之间的事情,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吴汀韬会这么在意夏瑾娴。
许晏清问,“所以您希望我也这样吗?不去打扰她,而是换个方式关心她?”
吴汀韬望向他,有些诧异,他问,“你是不是不知道?”
许晏清这下倒是茫然了,他看着吴汀韬希望他说下去。
吴汀韬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小娴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许晏清吃了一惊,他的手微微一抖,但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汀韬道,“应该是七年多前。”
许晏清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夏瑾娴在同自己分手,与另一个人草率结婚一年多之后,还失去了她的母亲。
那段时光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晏清不敢想。
他垂头,再抬头的时候叹息道,“她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当年是我辜负了。”
吴汀韬的眼神锐利,此刻倒是有些柔和,他靠在了沙发上问,“你当年见过红梅?”
许晏清道,“是的。”
不光见过,甚至朱红梅还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给夏瑾娴,希望他们直接去领证。
但最后小娴退缩了,还被她父亲打了一顿,关了很久。
想起兵荒马乱的最后时刻,许晏清也不想多说,只是道,“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情,最终就是现在这种结局了。”
吴汀韬又问,“红梅同意你们在一起?”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许晏清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吴汀韬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红梅同意,我倒不想草率的要求你离开小娴,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你也该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你再给小娴造成什么伤害,你能做到吗?”
许晏清知道,这当然是应该的,但金依萍的事情一出,老账被翻起,恐怕事情未必能如他所愿。
他道,“如果我能掌控,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吴汀韬拿出手机,开了免提,给夏瑾娴拨了电话过去。
夏瑾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许晏清有些动容。
同是男人,这种神情吴汀韬看的懂。
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声音,谁都不能完全克制自己。
吴汀韬对夏瑾娴道,“晏清在我这里。”
夏瑾娴在家做面膜,刚刚约上了岑佩凌,准备去问问管委会的事情,听到这话,茫然问,“怎么回事?”
吴汀韬道,“我让许晏清跟我保证,在他没离婚之前,不要随便招惹你。小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夏瑾娴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突然笑问,“那我招惹他行吗?”
吴汀韬听了这话,气道,“小娴!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还已婚?!”
夏瑾娴听吴汀韬语气很是认真,只能道,“我知道。”
吴汀韬收了气,嗯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为了保护好你自己,我希望在他离婚判决下来之前,不要见面。”
夏瑾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吴汀韬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严厉了,连忙挽救道,“小娴,如果他真心对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瑾娴想想他和自己的母亲,有些话倒也不能说,又不想触他伤心事,便道,“我知道的,吴伯伯你放心。”
许晏清听着这话,倒也没有反对。
吴汀韬今天有些累,许晏清也知趣,搭了一段车,两个人说了些无关的闲话,倒是没有再提朱红梅的话题。
许晏清回了公寓,想起夏瑾娴那些年的艰难,内心也是心疼不已。
但吴汀韬提醒的很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任性。
第74章 公开竞聘
许晏清打了个电话给岑佩凌,并对她道,“把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放到全区公开竞聘吧。”
为了避嫌,也为了暂时让自己冷静一下,断了念想。
岑佩凌一愣,她道,“小娴答应过来了啊,今天下午刚刚跟我说的。”
许晏清连忙问,“什么时候?”
岑佩凌道,“就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许晏清抹了把脸,仍是坚持道,“公开竞聘,我说的,包括上次说到的业务科室,也是公开竞聘。”
岑佩凌连忙问,“那么小娴呢?”
许晏清道,“她这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适合过来。”
岑佩凌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她问,“是因为金依萍的事情?”
许晏清说,“这只是表面。”
所以背后的事情更复杂,估计是牵扯到许晏清的家庭和婚姻。
岑佩凌知趣,她道,“好吧,那么小娴那里我怎么说?”
许晏清道,“不用说,她明白的。”
岑佩凌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听了这话,许晏清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岑佩凌次日一早就把岗位报给了公务员局,本来约了夏瑾娴,可许晏清这么一说,倒是让岑佩凌对夏瑾娴有些愧疚。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的,许晏清要跟夏瑾娴撇清关系。
而夏瑾娴刚刚经历了被金依萍走廊里大骂的事情,全区政府都传遍了,这时候拒绝她来投靠,让岑佩凌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于是给夏瑾娴打了电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有些难以启齿。
夏瑾娴冰雪聪明,昨天吴汀韬这个电话一打,今天许晏清会做这种决定,倒也不意外。
夏瑾娴很平静道,“好的,我知道了。”
听她这么乖巧的回答,岑佩凌更是心里过不去了,她问,“需要我给你安排去别的地方吗?区里朋友还是有一些的。”
夏瑾娴却是铁了心了,既然是公开竞聘,那么她就去报名呗。
如果考不上那是技不如人,但若考上了,别人又能说什么?
既然两个人分开九年了,谣言依然不息,那不如勇敢的接受旁人异样的目光,无视那些流言蜚语,才有可能拥抱幸福。
当年分开之后,她不是一直在后悔么?
如今既然还有机会,她没有理由放弃。
夏瑾娴找到了公务员局的朋友,问对方要了点可能的笔试内容,当然最后还是靠面试,但不管怎样她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公开竞聘的公告一周之后在人力资源网站上开通了报名通道,夏瑾娴第一时间去报了名。
这几天金依萍倒是很太平,夏瑾娴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白天认真上班,晚上到家就复习。
窗边书桌上的柔和灯光,摊在桌上的书,伴着夜晚的虫鸣和高悬的月亮,倒像是当年努力公考的时分。
她翻出了许晏清当年为她写的公考宝典。
那是10年前的材料了,如今看来,依然有前瞻性。
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
她翻着他用钢笔字,一字一字手写的漂亮行楷,简练的文字,把公考热点,写得清楚而透彻。
她抚摸着这本泛了黄的笔记本。
对许晏清的思念,更是泛滥成灾。
他多爱她啊,为了她,他明明是一个儒雅的学者,偏偏甘为五斗米折腰,可以通宵达旦的看盘,买卖期货,只为了给彼此创造更好的生活。
而她居然那么懦弱。
想起当初的自己,和分手后,惨淡的8年时光,夏瑾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滴水落在了笔记本上,将他的钢笔字迹化开了。
夏瑾娴匆忙擦干,反复抚摸着这本笔记本,就像触摸着那个人一般,儒雅而美好。
春末了,早晚还是透着凉。
夏瑾娴每日准时上下班,到家就复习,偶尔中午的时候,约朋友吃吃饭。
朱佳佳是固定搭子,自从夏瑾娴被金依萍当众辱骂之后,每两三天朱佳佳都要来找夏瑾娴外出觅食。
美其名曰是安慰,其实她就是自己想去新开的商场探店。
反正夏瑾娴也由着她。
朱佳佳吃饭期间问的最多的就是许晏清和夏瑾娴当年的八卦。
反正这件事也已经被摊开来了,再深谈一些倒也无妨。
“当年到底是谁追的谁?”朱佳佳最好奇的是这些小女孩在意的事。
夏瑾娴嫌弃地点了点她的头道,“这种事情重要吗?”
朱佳佳道,“当然了,可重要了。”
夏瑾娴笑,端着杯子道,“应该算是同时倾心吧。”
朱佳佳连忙扒拉她的胳膊道,“快说说,最喜欢听这种故事了。”
夏瑾娴无奈,只能挑一些同她讲。
夏瑾娴读大学的时候,大学生早就不太稀奇了,学的专业是社会学,看上去很高级,然而却出路狭窄,好在她的导师人不错,借着跟新区管委会做课题的机会,推荐了当时大三的她去新区管委会实习。
报到第一天,她站在管委会办公地门口,联系了刘婉君,也就是此后,让她的人生失落了八年的祸首之一。
当时作为实习生的她还不懂人世险恶,穿着牛仔裤和卫衣,对所有已经出社会的人带着莫名的好奇和敬畏,以为他们都很厉害。
然而上班第一天就被教做人了。
也是后来才知道,刘婉君对她的敌意,源于她在无意中成了刘婉君的竞争对手。
她挡了刘婉君公考的路途,因此刘婉君伸出了脚,狠狠地绊了她一跤。
报到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许晏清。
初夏的阳光从朝南那一排的窗户中洒了进来,许晏清从最里面的格子间里抬头,那张白净儒雅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让她有些慌乱,刘婉君简单地介绍了她之后,许晏清就指了指门口的座位让她坐下。
她背着双肩包坐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许晏清就拿了一本通讯录放在她桌上道,“今天下班前输完。”
没有前因后果,更没有一字一句的解释,夏瑾娴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嫌弃了。
然而后面的事情就峰回路转了,许晏清在宠她这条路上一路狂奔。
本以为是个高冷的书生,谁知道说起不要脸的情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纪念日、生日惊喜样样不缺,给彼此交付的第一次是在杭城。
小伙伴关梓悦一直说,邵主任是管委会的第一帅,超级富二代加官二代,许主任是第二帅,是次一级富二代加官二代,当时她不明白,这背后得有多少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朱佳佳听了许晏清在江边表白和她生日时候,亲手为她做蛋糕的浪漫,一脸如痴如醉道,“这也太美好了吧。”
夏瑾娴敲了敲桌子道,“回魂,看看坐在你对面离异的我。”
朱佳佳表情垮掉,她道,“你够了。”
夏瑾娴笑得没心没肺,随后撑着下巴望着玻璃外,商场里来来去去的人。
朱佳佳喝了口茶问她,“你说这一次你们要是和好了,能走下去吗?”
夏瑾娴微微一笑道,“我这人很传统的。”
朱佳佳看看她。
夏瑾娴道,“三从四德什么的,我很会的。”
朱佳佳:……
其实,哪儿有什么三从四德,又不是盲婚哑嫁。
爱这个人,自觉自愿为他点上臂上的守宫砂。
为他,而选择了洁身自好,选择了努力奋发,选择了拥抱阳光。
否则,那就是对这份纯真爱情的亵渎。
她,又怎么舍得?
这阵子建设局的赵远洲很是积极,每周都盯着金依萍,问她有没有帮夏瑾娴走程序。
金依萍当然不肯,就这么拖着。
周超后来又问了一次,赵远洲只是说快了,这事儿就这么没有了下文。
夏瑾娴报完名要去做资格审查,提交的表格里有些需要金依萍签字盖章。
金依萍本想刁难刁难她,可夏瑾娴却很坦荡道,“金主任,我想赵局肯定同你说了我的职级问题,我如果竞聘成功,不是帮你省了麻烦?大家既然相处不来,我主动离开对您更有利吧。”
金依萍还想说两句什么,手机就响了。
夏瑾娴瞥到了来电人是陈梅英。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当年就是她们两个联手陷害她遗失了保密材料。
这会儿关系还这么密切,是为什么?
夏瑾娴挑眉看向金依萍,金依萍看到来电显示,再看夏瑾娴,目光有些躲闪。
她拿着笔帮夏瑾娴签了用印单,挥手打发她出去了。
夏瑾娴略一思索,大致明白了,是她对叶懋琮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为了打探确切消息,夏瑾娴发了消息给鲁名威:领导,方便去跟您汇报一下工作吗?
鲁名威作为副主席,相对空闲,又是准中管干部,还是她跟过的老领导。
去鲁名威那里打探这次一级巡视员的名单,再妥当不过了。
得到了鲁名威答复说有空,夏瑾娴提着办公室放着的一盒枫斗,气定神闲地回了趟政协办。
帮鲁名威泡茶,陪鲁名威闲聊,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了这批一级巡视员的测评。
鲁名威也是上一届从外区过来的,人员不算太熟悉,掰着指头算了算。
夏瑾娴问,“宣传部那个张部长和统战部的副部长都没上么?”
鲁名威很肯定地摆了摆手道,“都没有,这次常委部门就组织部的刘晶提了一巡,其他都没上。”
夏瑾娴哦了一声,又扯开了话题。
张文远没上这件事,倒是让夏瑾娴觉得因果循环,自有报应。
这里面当然有张文远个人的能力问题,但肯定也包括叶懋琮的作用在。
夏瑾娴不会傻的去给叶懋琮发消息,这事儿心知肚明就好了。
而陈梅英急着给金依萍打电话,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夏瑾娴在档案局没有朋友,非要说有,就是一库房的档案。
看多了故纸堆里的档案,就会觉得人生匆匆,不过二三十年光景,人生干事创业最好的时光也就过去了。
档案局的日子,六年多,却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