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邓如蕴发现了好几处慈辛堂能改进的地方,但这些总是由她说给秦掌柜,难免管得太宽。但若是慈辛堂本就是她的呢?
  邓如蕴只想把心思都放到赚钱上来,她亲自把钱点了一遍,去了慈辛堂准备先探探秦掌柜的口风。
  谁知到了慈辛堂,她略略提了一嘴,秦掌柜就道。
  “前几日研春堂的人找上了门来,正问我们东家要不要把慈辛堂卖了呢。”
  “研春堂?”邓如蕴一听这名号,就不由地联想到贼首袁有木和他的两个小弟,都是打着研春堂的名义在骗人。
  这会又听研春堂这名,下意识就问,“不会又是什么贼人托了研春堂之名行骗吧?”
  秦掌柜说不是,“当时来的是研春堂的二掌柜,我也是见过的,说见咱们家生意不错,愿意高价购买。”
  邓如蕴一听高价就问了过去,秦掌柜给了她一个数,邓如蕴听了,心绪就落了下来。
  研春堂不愧是西安府里第一药堂,哪怕是要收购不起眼的小药铺,也开出了比市场价高出八百两的高价。
  邓如蕴好不容易攒来的钱,也就刚刚够市场价而已,再往上多出八百两,她可去哪里弄呢?
  不过孙巡检倒也不太想卖。
  这倒是让邓如蕴有些奇怪,“难不成巡检还嫌弃这个价钱低了?”
  秦掌柜说那倒不是,他放低了声音,“东家听说研春堂有些店大欺客的毛病,他不是很赞同,但研春堂开的价钱确实高,东家也在犹豫,说要是有旁的人也来买,哪怕低研春堂二三百两也不是不行。”
  可惜邓如蕴凑出全部身家也才刚够市价,就算比研春堂低二三百两,她也拿不出来。
  既如此她也不便再多问,正好傅大夫被街坊急急请走,帮一个被拉脱了胳膊的老人家正骨去了,这会刚回来,在后门口险些与邓如蕴撞上。
  邓如蕴得了衙门的奖赏可没忘了他和竹黄。
  这会她送了三十两银子过来,拿到了这位傅大夫眼前。
  “这些钱不多,但算是我谢谢你和竹黄帮忙了。”
  白春甫见她仍旧做了男子的装扮,讨回了钱还没忘了他和竹黄,低头笑了笑,可他却见着堂内没人,忽的问了一句。
  “是滕将军帮你讨回来的?”
  他突然提到了滕越,邓如蕴下意识就回了一句。
  “我同他没什么关系。”
  这话说出口,她才后悔自己多言了。
  她和滕越有没有关系,又和这人有什么相关?
  她不想说话了,白春甫却顿了顿。
  那天滕越出现,她就着急忙慌地把他推出了门去,显然和滕越不是没关系的样子。
  而他让竹黄打听了一下,这位年轻的西安将领恰娶了一位乡下姑娘做妻,而这位乡下姑娘恰好来自金州。
  白春甫实在没想到,辛辛苦苦来慈辛堂卖药的师傅,是三品武将的夫人。可她卖药卖得那么认真,打起精神想要靠制药卖药赚钱,怎么会是将军的夫人呢?
  是她怕旁人看不起,哪怕嫁了人也只想靠自己赚钱,又或者,还有旁的原因?
  白春甫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这几日总在思量这个问题,今日见了她,不禁就问了出来。
  他没想过她会有什么答案,但她却急道了一句“我同他没什么关系”,这话说完,她显然是后悔地抿了嘴巴。
  她唇上没有涂抹黑粉,淡淡的红润是她原本的模样,就像是夏日含苞待放的小荷花苞,只差蜻蜓悄立上头。
  白春甫目光在她脸上多落了好几下。
  可是,虽然她显然说了她不想说的话,可他心绪却似被春风吹拂了一下,莫名地微微勾起了三分嘴角。
  “我方才在后院,隐约听见你同秦掌柜说研春堂的事。难不成,梁师傅要豪掷一笔,买下咱们慈辛堂?”
  他岔开了话,邓如蕴便觉得这个人还算有眼力见。
  她说自己可买不起,“这研春堂把价钱都抬上去了,怎么买啊?”
  但却见这位傅大夫看着她道了一句,“只要你想买,我可以帮忙。”
  邓如蕴却笑了一声,“怎么帮?是把你毛驴卖了么?”
  还是说他真的另有身份,也另有钱财?
  她说笑过去,男人温柔的长眉被笑意压弯了下来。
  “那你就别管了,只说愿不愿意吧?”
  邓如蕴没想好,可巧有人来看病抓药,邓如蕴就让他忙去了。
  “我看你还是多赚点诊费再说吧。”
  她说完就走了。
  只是待白春甫看过病人后,竹黄把脑袋凑了过来。
  “六爷是不是要让小的,去钱庄换钱了?”
  这腰上没个子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他这么说,果见自家六爷没有再反对,只是看向门后有人离开的方向。
  “等她答应就换。”
  “好嘞!”竹黄连声应下。
  白春甫却又回想起了她刚才的话。
  若说有什么能解释,她一个将军夫人还要靠自己拼命赚钱,那么也只有她刚才不经意间那句“我同他没什么关系”的话了。
  所以所谓将军夫人只是个名号而已,她其实,同那滕越真的没什么关系,对不对?
  ... ...
  邓如蕴思量着研春堂的事,脚步竟然就走到了研春堂门口来。
  研春堂门前人来人往,门头大气敞亮,一块牌匾黑底金漆被日头这么一晒,锃亮放光。他同这条街上最赚钱的绸缎庄和钱庄一样,独占一栋三层高楼,气宇轩昂。
  这财大气粗的模样,让邓如蕴不免看晃了眼。
  但她若想坐拥这样的药堂,光钱财还不能够,还得有在药界立得住脚的名号才行,而要名号,总得有那么几样成药独树一帜、名头响亮。
  邓如蕴只觉自己还差得远,再是她只想一门心思赚钱,也不是着急能得来的。
  她正要离开,不想却和迎面骑马过来的男人遇了个正着。
  邓如蕴第一眼看见他并没动,他同人一道坐在高头大马上过街,而她则穿着男子的衣裳夹在人群里面不起眼,他未必就瞧见了她。
  她没动也没说话,想等着他若是瞧不见,就从这拥挤的人潮中擦身而过了。
  可他的眼睛却似原野上的鹰一般锐利,只略略侧头从她身上扫过,就一眼定在了她身上。
  接着直接同人道了一声,让同行的人先走,自己翻身下了马来。
  邓如蕴从头到尾被他像盯猎物一样盯住,想走也走不脱,只好等他走上前来。
  他大步流星,连街上的人群都避让开来,而他就这么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邓如蕴见状想跑也没得跑了,老老实实地上前跟他打招呼。
  “将军。”
  滕越算了算,从那天她留了个信就离了家之后,他已经五日没见过她了。
  要不是今日在路上遇见,他怀疑她都把他这做夫君的忘了。
  而这会,她被他遇见竟然就这么站着,他要是不盯住了她,她是不是也不会上前叫他一句?
  他不禁看着这个人,就把这话问了出了口。
  邓如蕴闻言便赶紧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将军同旁人在一处,而我又打扮成这般,不太合适。”
  哪有谁家的夫人会打扮成这样呢?
  但滕越却道,“那就当是小厮回话,士兵见礼也不成吗?”
  以她的脑袋,若是想着他,自然能想出来一百种方法让他见到。
  不过若是不想他,她是不是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见不到... ...
  后者不是滕越想要的假设,这会他只拉了她的手到路边来。
  “这几日在忙什么?来这儿做什么?”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要从他手下抽出来,“将军别扣着我了,我没犯罪吧?且这大街上的,两个男人拉拉扯扯不像样。”
  她这话一说,滕越就忍不住心下好笑,要对她心软,但一想到她这些日子没见到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有种说不出的涩味涌上心头。
  他只能问她,“外祖母是怎么回事?我这两日怎么瞧着还算平稳?”
  外祖母自然只是邓如蕴扯的谎,不过她道,“是我自己做梦,梦见娘叮嘱我照顾好外祖母,所以就想着回去陪她老人家些日子。”
  可滕越道,“那也陪了好几日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就不想着也回家陪陪他?
  他这话没好意思直说出口,但却道,“我这两日有些伤了风寒,蕴娘不用回来照顾我一下吗?”
  邓如蕴听见他连鼻音都没有,脸色好端端的,伤的是谁家的风?
  她低头没看他的眼神,只同他笑道。
  “将军是要让我给你研春堂买药吗?看来将军也知道我拿了官府的赏银,要我出点血呢。”
  她这话真就把滕越都弄笑了去。
  他只垂眸盯着她,“你这小嘴叭叭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出血了?”
  她还不知道钱都是从他账上出的呢?官府哪有那么大方?
  现在买个药还要反说他两句,真是个坏东西?
  可他被她这一弄笑,对她的五分气也降到了两分。
  再见她穿着男子的衣裳,满脸又涂满了黑粉,知道她又在做事了。
  他不免又跟她心软下来,捏了她的手心,“这会要去研春堂?”
  邓如蕴顺势点头,“是,我去看看人家的药都是什么样的,怎么就卖那么贵。”
  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滕越只能道好吧,他这身份也不好陪她一起出现,只道,“若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莫要犯险记得了么?”
  她点头,头点得乖巧。
  滕越只能放了她,但他一松开,她就似游鱼一样跟他告别没了影。
  滕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兴许只是他想多了,又或者这个小东西本就是生了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
  不过他准备等今日早点下衙,把她接回柳明轩,顺便跟她商量把外祖母和涓姨她们都接过来的事。
  滕越回头往研春堂看了两眼,只能先离开了去。
  但人来人往的研春堂的门缝里,邓如蕴避在门后悄悄地看着他。
  她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长出了一气,回了城东小院。
  她先把慈辛堂一时买不下来的事情同涓姨和秀娘说了,两人都可惜得不得了,秀娘还叨叨着说了两句研春堂的坏话,“他们不光店大欺客,还欺负咱们这些小商家。”
  邓如蕴好笑,“秀娘姐好生数落数落他们,他们主动放弃,咱们才好把慈辛堂拿下。”
  笑话说着,时候就不早了,等过了一阵,玲琅也回了家来。
  邓如蕴看了看时辰,算着某位将军恐怕也要下衙了。
  她暗暗料想,他今日撞见了她,会不会下衙之后,就来城东小院里,要把她接回去呢?
  但日夜相处哪里有这般分开稳妥?
  长星正好在大门后面收拾东西,邓如蕴走过去叫了他。
  “姑娘有什么吩咐?”长星问。
  邓如蕴道没什么旁的,“只是若将军过会来了,你还是同前几日那般,只道我不在就行了?”
  只是她这话说完,忽觉一阵凛冽的风从门缝外闯了进来,有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门。
  ... ...
  今日无甚事,滕越提前两刻钟下了衙,他径直就去了城东。
  她白日里扮成那样忙了一日,到晚上也该消停消停,跟他回家了吧?
  她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游鱼,他要是不把她抓了,放到自己脸前的池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瞧见她。
  他今日提前下衙就要来捉了她,然而他刚到了城东小院的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忽然听见她在里面吩咐了长星。
  “... ...只是若将军过会来了,你还是同前几日那般,只道我不在就行了?”
  还同前几日那般,说她不在?!
  滕越心下一紧,他抬手,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外闯荡的风在大开的门洞内疾驰而过,吹得他的袍摆呼呼作响。
  他只低头看住她,看到她见到他后,没有上前,反而脚步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得滕越,心头像被掐了一把。
  他不可思议地重复着她的吩咐。
  “说你不在?”
第41章
  “说你不在?”
  滕越问过去, 将她竟然又往后退了半步。
  她眼中露出难以遮盖的紧张,嘴上却还在撒着谎,“我的意思是, 我这会要出门去,我出了门可不就是不在吗?”
  她这谎话说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可她越说, 滕越心里就越像是有根细针一般, 不断地向里面扎去。
  “那我问你,你见了我,往后退什么?”
  这话问得她眼中又有慌乱一闪而过, 若他不仔细盯着, 许就看不到了。
  他听见她回答。
  “好端端地,突然有人闯进来, 我自是被吓了一跳,才往后退的。”
  这话也说得有理,滕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说谎的高手。
  可她这些说谎的本事,怎么就全都用到他身上来了?
  好像从他们成婚到现在, 她一直都不太想同他好好说话,先前他还以为她是习惯了这般,还同她闹着玩, 不想,她是真的在糊弄他在骗他。
  心头的细针有往心口深处扎了进去, 而滕越却脚下步步上前, 往她身前走去。
  他能听见她的呼吸都重了起来, 紧张的心绪从她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溢出。
  这时长星从旁一步挡在了她前面,“将军有话慢慢说。”
  长星倒是护主, 可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恶霸坏人吗?他难道还会伤害她吗?
  门洞里穿堂风呼啸,却没有吹走此间的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邓如蕴只被这风吹得透心发凉,老天爷可真是会跟她开玩笑,怎么可巧就让他听见了她的话。
  她现在说什么他恐怕都不信了,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惊诧有气恼,也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伤意。
  邓如蕴不知怎么,心下酸了一下。
  她叫了长星。
  “没事,将军在同我闹着玩,你先去吧。”
  长星回头看了姑娘一眼,邓如蕴轻轻点了头。
  这个时候她再让长星挡着,只怕滕越心里要更加怀疑了。
  果然她把长星支走,门前再没了旁人,他脚步没再近前,只就那么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求一个答案,一个她为什么要躲着他的答案。
  可这答案她要怎么说呢?
  说她只是拿了他母亲给的钱,来替他把先前的难关渡过去的契妻?
  说她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无关紧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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