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阿纭!”
  这一声,唤得杨尤纭眼帘轻颤,可她意识已十分薄弱,想要睁开眼睛,都无法掀动眼帘。
  她像是陷在深水里的人,只能在这一声呼唤中,勉力地识别出了什么,干裂的唇微动,回应了细微的声音。
  “星、星哥... ...”
  沈言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将人团团拥进了怀中。
  她在城中,他在城外,明明只隔了一道城墙,而他已太久太久没见过她了。
  眼下看到怀中的人,见她从前温柔红润的脸,如今全然凹陷下去,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把她抱在怀中,只觉她浑身瘦削硌着他的手。
  沈言星抱着她心口紧到发疼,砚山王府就是这样对待他们娶进来的贵女?!
  “阿纭,是我!我来带你走!”
  红叶拿了只披风上前,沈言星直接将人裹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抬脚就要离开。
  可意识只有一半清醒的杨尤纭,却抬手抓向了放在床边的那只药匣。
  她意识有些混乱,只道。
  “药匣,娘,求你给他... ...他受伤了... ...”
  这话只催的沈言星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
  “别担心他,别再担心他... ...”
  他连声说着,见她还执意那药匣,只能让红叶帮她拿着。
  他再不欲停留一步,只想将她彻底带出这吃人的王府。
  邓如蕴和沈修等在院中,见沈言星顺利抱着人出来,连忙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这时,王府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一条狗引着一条狗,一时间有三五条狗都狂吠了起来。
  沈修立时道不好,“有人发觉了,得尽快!”
  众人闻言都跑动了起来,脚步声当即引来了门房查看。红叶一步上前,一个手刀将人登时砍翻在了地上。
  红叶比邓如蕴更加熟悉王府的路,只听见王府的侍卫因着狗叫声不断,都走动巡查了起来,她当即换了路线,带着众人绕道而出。
  邓如蕴本也紧跟在人群之中,不曾想就在这时,有侍卫突然从另一边的院墙外翻了过来,一眼看见众人,高呼一声。
  “有贼!”
  他一声喊出去,沈修当即带着人上前,转头叫了沈言星,“哥快带着纭姐出去!”
  “你自己要当心!”沈言星同他嘱咐了一声,就抱着杨尤纭快步往外跑去,还不忘叫了邓如蕴,“夫人快跟上我!”
  可这时王府的侍卫已经越聚越多了,
  沈言星虽然有伤在身,但到底是行伍出身,他脚下快极了,邓如蕴只能快跑跟上,可竟有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她落在最后,只觉那箭矢几乎就到了她后背。
  邓如蕴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然而就在此时,她面前冷光一闪,有人抽出佩剑,直将她后背那箭矢啪地格挡开来。
  而她人被猛力一扯,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扯掉。
  邓如蕴吃痛地抬头看去。
  稀薄的月光之下,刀光剑影晃动之间,她看到了男人焦虑到隐隐发怒的神色。
  滕越眉头紧皱地低头盯住了她。
  “你果然在这儿... ...真是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
第61章
  “你果然在这儿... ...真是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
  邓如蕴胳膊要被他扯断了, 他咬牙说了这一句,将她直接拉进了怀里,转身又挡两箭, 携着她快步往外闯去。
  他来不及再说她什么,可通身的凛冽之气, 只震得邓如蕴头皮发麻。
  她不由向他看去, 看见凉凉的月色之下, 他紧绷着唇,走线凌厉的侧脸每一处折转都透着气怒。
  她不晓得他为何离开了大慈恩寺,又为何就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动静越来越大了, 王府的侍卫倾巢出动。
  滕越只见沈修带着人手被王府侍卫完全纠缠住, 便道不好,他三步并两步, 将邓如蕴直接推到了红叶身上,“你带着夫人先出去!”
  “那你呢?”
  邓如蕴急忙问去,他却只重重哼了一声。
  男人矫健的身形瞬间转没了影,邓如蕴却知道他这可真是生了气了,照着他的性子, 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盘问她。
  今日可真是个出门的“黄道吉日”啊... ...
  邓如蕴心下连番叹气,却也不敢有丝毫停顿,紧随着红叶, 又转了两道就到了门前。
  门前已有侍卫打斗,眼见他们过来, 提刀砍杀上前,
  红叶甩出刀来, 沈言星一脚上前将人踹开,两人配合之下, 顺利逃出了王府。
  沈言星提前安排了马车在等候,杨二夫人就在马车里,一眼看到了被救出那深宅的女儿,攥着她不放手,她问沈言星。
  “咱们带纭儿去哪?!”
  直接回杨府必然不成,此事完全闹到明面上就不好收场了。
  沈言星不由问了她,“伯母,带阿纭去我那,您看行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行?
  杨二夫人连番点头,“就去你那,就去你那!”
  马车飞快往巷外驶去,邓如蕴却不禁掀开车帘往王府方向看去。
  院墙内外沸反盈天,她好像看到了滕越和沈修的身影从墙头上面闪过,但只一瞬又不见了,反而短兵相接的声音不断。
  沈言星见她双眉紧皱,连道,“夫人别担心,等我把你们送回家,我便回来接应将军!”
  邓如蕴攥了手,也只能如此了。
  ... ...
  砚山王府。
  滕越带着人手援应了沈修,沈修见他过来两眼放光,“将军怎么来了?!”
  滕越同他解释不了许多,只道,“可有兄弟折损或被他们抓住?”
  “眼下还没有!”沈修摇头。
  滕越道好,“你清点人手,咱们从西北侧突出重围!”
  有他坐镇,沈修心下如同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一样,他高声应下,在这王府侍卫的围剿中左右飞身地清点人手。
  王府侍卫再厉害,也敌不过滕越和沈言星手下亲兵,皆是沙场里厮杀出来的人,不消多时,王府侍卫便七零八落,无法再合围滕越等人。
  就这时机,滕越直接令下,众人自西北巷口一冲而出,又分四面瞬间散去,最后往沈言星府邸汇合。
  只是就在滕越要离开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朱霆广亲自带人前来的声音。
  “胆敢夜闯王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滕越根本不理会他分毫,不想这朱霆广手中弩箭颇有准头,竟一下朝着他后背而来。
  滕越纵身跃起闪开,火把的光亮照在他侧脸之上。
  朱霆广眯眼看去,他一下辨认出了那侧脸。
  “滕越?!你是想要造反吗?!”
  他喊声而去,可滕越却根本不应声分毫,他侧身将箭闪开,带着手下的人,须臾间在巷口散去无影。
  朱霆广的手下紧追过去,而他更是咬牙切齿地要亲自追上。
  他不曾想,滕越这杨尤纭表了两表的表哥,不仅多管他王府的闲事,竟然还敢夜闯王府?掌了兵权,就不把他这宗室王室看在眼中了吗?!
  他心恨着要追去,却被人急声叫住,他回头看去,是他生母钱侧妃。
  钱侧妃只披了衣裳就跑了过来,见着朱霆广还要去追人,急忙拉住了他。
  “这些是杨家人?把杨氏带走了?”
  她问去,朱霆广恨声道,“不像是杨家的亲兵,但我方才看到了那滕越。此子竟敢夜闯王府,与造反何异?!”
  钱侧妃听见是滕越也吓了一跳,但她却不似儿子那般胆大妄为,直道,“若是那滕家带人前来,便是追又怎么追得上?你莫要再追,此事若完全闹大,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这王府里可不止他们母子二人,他们想要杨尤纭死,这事闹出去他们又怎么占理?
  钱侧妃想到什么又道,“那滕越是个不管不顾的,先前连恩华王府他都敢参上一本,咱们尚且比不得恩华王府,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这几句话将朱霆广的狠恼压下了几分,“那娘说什么办?”
  钱侧妃左右想了想,“原本让杨氏去死是我们的不是,眼下他们夜闯王府,也是他们的错处,咱们可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杨家女到底嫁了人,还能往何处去,旁人也不敢再要。明日我去见杨二夫人,以杨二夫人那性子,我只说要么送回人来,要么等着休出门去,她就知道怎么选了... ...”
  钱侧妃看向儿子,叫了他收回人手,只道是有贼人想来王府捞一笔,先把事态平息下去,他们母子关起门来细细商议才好,万万不要闹大了,他们自然有办法拿捏杨家。
  朱霆广虽心恨,却也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待明日天亮了再说。
  *
  沈言星府邸。
  沈修把人清点了一遍,“将军,一个人都不少!”
  滕越松了口气。
  他是被朱霆广认了出来,可朱霆广没抓到他的人,便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他可不会认。
  他放下心,转身往房中走去,见众人都围在杨尤纭身边,沈言星抱着她,杨二夫人给她灌了药,而他的妻,则紧跟在旁拿出药来让红叶搓开再给人服下。
  邓如蕴一时顾不得旁的,眼见着杨尤纭勉力配合着,把药都吃了下去,她搭了她的脉搏。
  只是她拧了眉,“情形不是太好,看药能不能起效。”
  她转头问沈修,“请大夫了吗?”
  沈修已经派人去了,“回夫人,这深更半夜的,少说得一刻钟。”
  一刻钟还是能等得的,邓如蕴见众人比她还着急得多,尤其杨二夫人和沈言星,一个白着脸,另一个额头满是汗,她不禁道。
  “我这药还能替大姑娘撑得住,方才大动一场,眼下先让她平躺着静缓几息才好。”
  她这般说了,杨二夫人和沈言星才略略松了几分神色,把杨尤纭放了下来。
  邓如蕴也没在床边继续停留,可她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人不太和善的目光里。
  她赶紧低下头想要装作没看见他这目光,可手臂却被一道巨大的力气瞬间箍住,他一下就把她拉出了门去。
  邓如蕴手臂吃痛,嘴上却道,“我的胳膊不值钱,你拽断吧,我不呼痛就是。”
  滕越只听她还敢说这话,倒打他一耙,气得直想低头咬人。
  沈修他们全退了个干净,他把人拉去了更僻静的回廊转角,直将她推到墙下角落里,让她靠着墙根站好。
  “你今日去大慈恩寺了,也见到我了,是不是?”
  邓如蕴被他像抓捕归案的犯人一样,被推在墙角,困在这半步见方的狭窄地界里。她原还想,自己不过就是闯了些不该闯的地方,他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可此时,他这一句话问出来,她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先前在大慈恩寺,他看到她了?!至少是看到了疑似是她的人,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西安城里。
  若说之前她以为的夜闯王府,都还能解释,可她出现在大慈恩寺又怎么解释呢?
  只是,他不该在大慈恩寺,同章四姑娘夜登佛塔吗?
  弄来弄去,她到底还是把事情都搞砸了,林老夫人和章四姑娘那边... ...
  邓如蕴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想到被她完全搅乱了的大慈恩寺的相看,只觉头乱如麻。
  明日林老夫人同章四姑娘回城里来,她不知还能怎么同林老夫人解释,不禁低头去思量,可身前的男人却靠近,怒气的英眸放大在她眼前,滚烫的掌心烙在了她的肩头。
  “你在思量,思量怎么扯谎再来骗我是不是?”
  男人沉声,“我只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去大慈恩寺寻人,明明在山门前和杨家姨母一起遇见了我,为什么不叫住我?难道我不是你夫君,只是个陌生路人?”
  回廊下的气死风灯没有点亮,只在风里左右飘荡地,发出咚咚的声响,惨白白似个无主的游魂。
  邓如蕴在他最后这句的问话之中,一时间没有开口,同那无主的游魂没两样。
  他说对了。
  他确实不是她夫君,用不了多久,或许明日一过,她与他便只能是陌生路人... ...
  她的目光不禁地从他的眼中往外游走而去,但却被他如同看押重罪刑犯一般,厉声唤了回来。
  “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了?”
  邓如蕴被他审得后颈冷汗都要冒了出来,她又不是鞑子匪贼,他这样严地审她做什么?
  可她也不敢再露出心虚之态,手下在袖中紧攥着,朝他看过去。
  男人的英眸中似有山鹰,熬人地盯过来,而他扣着她的掌心越发滚烫,烙铁般地烫得她心慌。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可邓如蕴却看着他问过去。
  “将军这么英武善断,这么机敏警觉,这其中原因,将军想不到吗?”
  这话说得滕越一顿,又立时朝着她哼了过去。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是让你自己说,不是我替你找理由。”
  邓如蕴被他这句说得脖子僵了僵。
  但滕越嘴上虽然这般讲,可不免想到她今日的作为实在是说不通。
  如果她提前知道了大表妹深陷王府、命悬一线,于是紧赶着去大慈恩寺寻人求救,那么大慈恩寺里,所有人都在,她为什么独独去找了与她最不对付的表姨母?
  照理说,她该去找母亲才是。更不要说转头在山门前见了他,不上前就罢了,还躲开了去,要不是他后来回头,根本没发现她。
  她当时可真躲得他够严实的。
  但滕越却想到了其中的一点,她没去寻娘,是觉得娘... ...
  男人抿唇不言,只等着她自己开口解释。
  他与她独在此间,旁人皆不敢靠近,只有两声不清不楚的虫鸣,从草丛间冷不丁地冒出来,又在这般迫人的情形下,倏然闭了嘴。
  泥土草叶的味道在幽静里泛上来些许。
  邓如蕴慢慢吸了一气,开了口。
  “将军觉得,今日此事,我若是当先告知了老夫人和将军你,滕家到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她这次没有让滕越回答的意思,她试着从他手下抽出自己的肩膀,但他不松她抽不动,只能抬头直直向他看过去。
  “滕家若不出手,那是眼看着大姑娘死在府里而见死不救,同砚山王府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可若是滕家出手,不管是直接上门要人,还是潜入王府抢人,都在王府脸前落不到好。尤其这般夜闯王府,同和王府撕破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道,“滕家先得罪了恩华王府,又有施泽友虎视眈眈,如今再把砚山王府乃至秦王府都得罪了,将军这官路还要怎么走?”
  她看向滕越,“就算将军不怕,你觉得老夫人不害怕吗?老夫人难道不会怪我多管闲事,给滕家出了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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