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邓如蕴立时应声,由着唐佑帮衬,登时藏到了房中的暗隔密道里。
  她这边刚藏身进去,搜捕的人就进到了滕府外院,而朱意娇更是一步跨进了正院之中。
  邓如蕴隔着暗隔的墙板,心下砰砰乱跳。
  而朱意娇却似笃定了她人定在正院中似得,一边让人去搜东西厢房,另一边自己径直进到了正房中来。
  她脚步比寻常女子要重而疾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房中,那脚步声震得暗隔里的邓如蕴耳边发麻。
  房中无人,朱意娇一眼看过去看了个空。
  可她却没有登时离去,反而在房中走动着转了起来。
  邓如蕴在滕越走后,就把自己的随身东西全都收进了箱笼里,放进了暗道中。
  她听见朱意娇在翻动房中箱笼,似乎是没找到什么,有些不耐地动作粗鲁起来,房中被她翻得咚咚作响。
  还是唐佑看不下去,不由道了一句。
  “这些小箱笼也藏不了贼人吧?”
  只是他这句还没说完,朱意娇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教我做事?”
  唐佑登时闭上了嘴,被滕越其他亲兵拉出了门去。
  邓如蕴藏身在狭窄的隔间内,不敢走动半步。
  而朱意娇却翻出了一样东西来。
  “双陆棋?这棋瞧着刚被人下过,一点灰尘都没有?怎么?滕将军还能喜欢一个人下双陆不成?又或者,这房里根本还有另外的人,藏在暗室之中?!”
  话音落地,邓如蕴一个心直直提到了嗓子眼里。
  朱意娇则直言房中或有暗室,“把这房里的墙都给我敲一遍,看看到底有没有贼窝藏其中!”
  她说完,房中涌进来好几名侍卫,开始在墙边地板试探起来。
  宁夏城家家都有地道暗门,正因如此,随便敲几下反倒很难试出来。
  朱意娇见众人试探无果,冷哼一声,“那就拿了棍子来,用力敲上几下,有没有暗格的声音就明显了。”
  她说着,真就让人拿了棍棒进门。
  一声声棍棒登时敲在了房中的墙上,就如同敲在了邓如蕴的身上一般。
  而有人则持着棍棒,就走到了她出身的这面墙边。
  这一刹那,邓如蕴几乎忘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院中忽然想起了男人冷肃之极的声音。
  “敢问世子,王爷寻我过府问策,却又另行派人搜查我府,这是何意?!”
  滕越一声问出,房内房外倏然一静。
  邓如蕴听到走近她墙边的侍卫停住了脚步。
  而庭院里,恩华王世子眼见自家小妹与吴梁带人站满了滕越府邸内院,妹妹朱意娇更是让人持棍棒入正房敲起了墙来。
  他脸色都尴尬到不行。
  滕越今日在他父王恩华王面前,细细分析当下兵变局势,他之言谈,比父王帐下那些幕僚将领,更加精深三分。
  父王虽然仍心存疑虑没有表态,可神色之间对滕越少不得有了七八分信任。
  他更是亲自将滕越送回了府邸,没想到,正就遇上了妹妹与吴梁闯入滕府乱搜。
  “住手!”他一声急急呵斥下去,又叫了自己的侍卫,当即将房中众人劝赶了出来,亦把朱意娇请出了正房。
  朱意娇犹自不甘,她直觉房中必然藏了滕越那乡下妻,再给她半刻钟的工夫,她必然将人抓出来,拿住滕越的把柄,也让她一血这一年的耻辱!
  她不禁又看向恩华王世子,“大哥,滕府有贼缘何不查?!”
  她这话出口,滕越就冷笑了起来。
  “滕某兵权尽数交付,今日又尽心为王爷出谋划策,却得了这般疑心,真是... ...”
  不等他话说完,恩华王世子已经叫住了朱意娇。
  “何贼之有?你不要在此娇纵放肆,快快离去!”
  他说完,直接让人将朱意娇带了下去,转头又看向吴梁。
  “吴将军也去旁处搜查吧!莫要再往滕府来了。”
  吴梁抿了抿唇,自眼角瞥过滕越,脸上横肉跳了两下,也跟着朱意娇离开了去。
  恩华王世子跟滕越连声赔罪,让他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也只能尴尬离开。
  待人从庭院里的污浊之气中全部走了一干二净,滕越才大步跨入了房中。
  他推开了暗隔的墙,看到邓如蕴,邓如蕴亦看到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有冷汗滴滴答答从额角落下来。
  *
  王复响迟迟没有动静,连滕越也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倒不光是城中恩华王的人搜捕甚严,也是因为兵民之间传播起来一种风热病,此病凶猛,兵变之前就有不少人染上身,而此番兵变,各处缺医少药,一旦染病只能等死。
  滕越在暗中安置了不少人手,他能保证这些人皆对他忠心不二,但疫病令城中风云变幻,平添了许多不定之数。
  偏偏这个时候,邓如蕴和孟昭失去了消息。
  前些日,滕家和王家还能往来,但这两日王家忽然进不去了。
  邓如蕴得不到孟昭的消息,反而听闻王家阖府染病,许多人重病甚至死亡。
  孟昭就在府邸,若是阖府染病,她岂能躲得过这一劫?
  可恩华王的人根本不让任何人探看,邓如蕴少不得心急。
  她不少不得怀疑这是朱意娇放出来的消息,故意想要将她引到明处。
  她不敢轻举妄动,孟昭就生死未知。
  连滕越屡屡派人都被挡了回来,他要亲自过去,恩华王的人却道王家满府病患,门庭封禁,任何人不准出入。
  孟昭彻底失联,城外的王复响也还没动静。
  越发热辣的暑夏令人烦躁不安。
  不想就在此时,外院的亲兵忽然抓了个意图闯进滕家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浑身漆黑,头发蓬乱,瘦溜溜的从狗洞钻了进来。
  他险些被滕家亲兵扔出门去,可他却急急自报了家门。
  唐佐当即就把人带去了正院,带到了滕越和邓如蕴脸前。
  邓如蕴从蓬头垢面里把人认了出来。
  “竹黄?!”
  白春甫的药童竹黄。
  而竹黄开口就哭道,“东家,我可见到你了!我、我是从王夫人府邸跑来的!”
  他竟是从孟昭处潜来的。
  滕越挑眉,邓如蕴则眼中全然放出了光来。
第73章
  竹黄带来了孟昭的消息。
  他说自己刚来到宁夏, 还没找到人就遇上了恩华王兵变,躲在人家中避着,但这家人却被叛军全都杀了, 他躲在房梁上逃出一命,但躲了几日, 实在没饭吃, 只能又往外面寻去, 最后混乱之中被孟昭的人捡到。
  “但进了王将军府邸,王府也被封住了,孟夫人说必是恩华王的人故意为之, 让东家得不到消息着急, 因着我瘦小些,便帮我从一条狭窄的地道钻了出来, 这才到了东家这里!”
  他说,孟昭让他告诉邓如蕴,说她没有事。
  “王家府邸确实有不少人染了病,但是孟夫人身强体健,吃了三日药就好转了, 吃得正是东家的羚翘辟毒丹,夫人还让我给东家带了好些过来!”
  他从怀里取出两只荷包,他满身土灰, 只有这两只荷包是干干净净的,里面满满当当装着药丸。
  邓如蕴不禁问去, “王家既然这么多人染病, 药可够用, 何不留着?”
  竹黄连道够用,“孟夫人说东家的药比旁的药都要起效, 她原本也以为不够用,但仆从们吃了几日,都渐渐好转,所以让我把药快快给夫人送来。因着恩华王控制了药坊,孟夫人能拿到的药也就这么多。”
  滕越手下亲兵也有人染了病,这药丸来得正是时候。
  邓如蕴又问了两句孟昭处的状况,得知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
  但竹黄却又同滕越禀了过来。
  “滕将军,孟夫人交代让小的告诉您一声。”
  “何事?”
  竹黄压低了声音,“孟夫人的人在城南接触到了王将军派到城里来的人,但没能直接联络上,不知将军可否派人接应?”
  这话一出,滕越也不禁凝了眸光。
  他正想着,王复响的人应该已经进城来了,但自己被恩华王府疑心看管,颇有些施展不开手脚,这会竹黄带来了消息,滕越不由道好。
  他当即就将唐佐叫了过来,让他派人悄悄往城南去,快快找到王复响的人接上头。
  竹黄把一大堆话全都说了,药丸也带到了,更是遵照自家六爷的意思见到了邓东家。
  他眼见着邓如蕴还算安好,眼睛都红了。
  “这宁夏城也太不安稳了,我刚进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兵变了,然后心惊胆战还吃不上饭... ...”
  邓如蕴:“... ...”
  滕越:“... ...”
  这孩子是有点倒霉。
  邓如蕴连忙拧了个湿手巾递给他,让他擦擦脸,又见他身形消瘦,只显得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奇大,不由心疼,又拿了盘点心给他,让他先吃点东西来。
  “没事了没事了,你之后就留在滕府就成,不必再往外面跑,这里有吃有穿,不会再挨饿。”
  邓如蕴说去,只见竹黄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东家... ...”
  邓如蕴心道,先前白春甫装穷没给他放开肉吃,他都馋成那样,这次在宁夏城里饿了好几日,孩子还不知多委屈。
  她拍了竹黄的肩头,又给他倒了杯茶水,“等到宁夏城安定下来你再回去,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竹黄点头,却道,“只是六爷在西安还担心着东家,他还不知道宁夏兵变,若是知道,六爷只怕更惊心。”
  他这话说完,就见一旁滕将军不善的目光落了过来。
  他还想说,让东家找机会给六爷送个信去,但此刻也不敢说了,只能端着点心盘子,低下头来。
  邓如蕴略一转头,也看到了滕越不太和善的眼神。
  她轻声,“你别吓着他了,怎么说,竹黄这次也是立了大功。”
  滕越见她护着白六的药童,无语地沉默了一下,才又道。
  “我说什么就吓着他了?你也太护着他了些。”
  这小子惯会装可怜,真真跟他主子一个德行。
  不过竹黄这次立了功是真的,滕越也就不计较白六专门把人派过来的事情。
  他问竹黄,“外间染病之人颇多?”
  竹黄说是,“我从西安府一路过来,陕西行省各地都有了染病之人,这两日在孟夫人处,听闻宁夏城染病的人也越发多了,但兵变延误了医药,各家药坊刚刚制出来的这羚翘辟毒丹,都被恩华王的人拿走了,旁人分不到,也就只有孟夫人能弄到一些。”
  滕越闻言沉吟了一阵。
  这样下去,宁夏城中染病的军民都要被恩华王拖死,而恩华王有药丸能给兵丁治病,旁人没有,用不了多久,城中之人要想反他,也没了气力。
  平反之事,得尽快了。
  ... ...
  滕越当天就让人偷偷摸去了城南,试着联系上王复响的人,不想到了翌日下晌,就有了回音。
  副总兵王映带兵渡河去了灵州之后,灵州守卫立刻将宁夏兵变的事情上报到了陕西都司。
  藩王兵变岂是小事?
  消息传过去,关中震荡,都司大惊,陕西总兵一边火速上报朝廷,一边亲自带着兵马直奔宁夏而来。
  王复响一直在城外接纳散落的游兵集结,也从河对岸得到了消息,又破费一番功夫把人送进了城中,这才有了同滕越的接头。
  消息从外面传了进来,稳稳当当地传进了滕越耳中,他心下就有了数。
  陕西总兵亲率的大军已到,恩华王接连三日招滕越过府参谋。
  他出门,邓如蕴就去了府邸后院的狭小暗道里闭着,不过那朱意娇倒没再前来惹事。
  大军火速抵达了河东,船只都被王映开去了河对岸,恩华王无法渡河,反而可能要被陕西总兵率领的人马渡河打到城下。
  他问众人当下应如何,目光从众人身上转过,最后看向了滕越。
  滕越直言,“为今之计,只有将他们逼停于河对岸,才能抱得宁夏安稳。”
  他道,朝着恩华王看了过去,“越可带兵应战。”
  只是他这话出口,并未见恩华王应允下来,反而见恩华王目露几分犹疑。
  滕越晓得他在犹疑什么。
  无非就是怕他带兵过去,与陕西总兵的兵马接上之后,非但不击杀敌军,反而就地反水。
  届时他恩华王兵力大损,官军过河,就只有死路一条。
  滕越见他犹疑自己,干脆主动开了口。
  “王爷若是不放心,换他人前去亦可。正好我伤病未愈,还当休歇几日。”
  他主动退了回去,不再提及领兵之事,等从王府回来,他直接打道回府,继续闭门养病。
  次日恩华王世子让人送了补品药材过来,他只道卧床静养没有见人,却在房中同邓如蕴下双陆棋。
  邓如蕴见他比着前几日,越发沉得住气了。
  可官军压境,恩华王显然无法气定神闲。
  待到又一日晚间,滕府门前突然来了人。
  邓如蕴避去了后院,滕越亲自出门去迎,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恩华王朱震番本人。
  他只见滕越亲自来迎接他,礼数依旧没有缺失半分,再想到他这几日一直在家中闭门没出,不由地心下定了定。
  他虽然也不敢铤而走险地让滕越领兵应战,却将礼贤下士的姿态做足,夜晚亲到,问及滕越计策。
  “滕卿以为,眼下我等居于此境,该如何应对才能以保万全?”
  滕越道万全难以保住,“但王爷若想保住宁夏,还是不成问题的。您要做的,无非就是抢占渡口。”
  他目光自恩华王脸上略略划过,叹声道了一句。
  “最初王爷起事,就该先行占据渡口,彼时若能占下,今日只怕早就渡河南下了。”
  他连番叹气,朱震番岂能不知他所言正是关键。
  当时只顾着控制宁夏城,袭击王洪堡,没想到王映反应极快,两方战平之后就逃去渡口过河往灵州去,还把所有船只都开去了河对岸。
  彼时仓促失利,正为今日困顿埋下伏笔。
  恩华王亦叹息不已,但他手下精兵强将有限,尤其似滕越这般智勇双全的将领,更是挑不出第二人。
  偏偏他还不敢全然信重滕越,当下只能问计。
  “卿以为眼下之计,只能抢占渡口?”
  滕越连连点头,不再提及先前的失利,只道,“王爷应多派兵马,往大小二蔚却将渡口夺下,这是生死之关,只有守住这一关,稳住宁夏城,再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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