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二月的天还透着冷,并不适宜进行过多的室外活动。
心情有些郁郁的林珂回房去换了身练功服,到后院练枪去了。
全身心投入练武中,那些杂七杂八困扰她的事情便都暂时远离了她,让她可以尽情的呼吸新鲜空气。
练完了武,出了一身的汗,还不能立时就沐浴更衣,要等汗都落下去了才行。
沐浴更衣之后,林珂便去看自家的两个儿子。
她外出行走,只要条件允许,那必定是要带上他们的。别人再用心,毕竟不如她这个母亲在身边。
林珂带着两个儿子去看养父母。
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田举人夫妇也很是受了些惊吓,这会子也休息了过来,但神色间的憔悴还是明显能够看得出来的。
这也是林珂对穿越同乡极其不满愤怒的地方,好歹大家都是长在红旗下,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还能不能有个是非善恶观念了?
她养父母明明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不作奸不犯科的,对方却劫持了他们用来威胁她,而且并没有善待人质。
这种情况下,还指望着林珂同学圣母似地也对甘家关在大牢里的人有多心慈手软吗?
做梦!
她这人一般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延迟报仇,那还不得收得利息咋地。
她高数虽然学得不是特别好,但是算术还是够用的,讨利息什么的,不在话下。
林珂对着养父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满是歉意地道:“是女儿拖累你们了。”
田举人夫妇双双离座来扶她,口中直道:“这是做什么,此事需怪不得你。”
“是女儿的错。”
刘氏忍不住抬袖拭泪,她哪里忍心埋怨女儿,发生这样的事,女儿肯定是不愿意的。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女儿这些年的日子也未必就过得有多安逸,不过是不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也是,那种人家,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田举人叹了一声,道:“世上人心难测,又哪里是我们能提防得过来的。”若不是他们夫妻对人不提防,也不会轻易便遭了对方的道儿。
只经此一遭,田举人也明白了,他们是女儿的软肋,就算不为自己,单为了女儿,他们日后对人也要多个心眼,不能单看对方外表无害便轻易相信。
林珂在养母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
刘氏轻拍着她的手,说疲乏:“别放在心上,不怪你,是那些人黑了心肠。”
田举人则道:“有话咱们坐下说吧。”
“嗯。”
“这次皇上南巡,你也随驾吗?”田举人如此问,若是因他们夫妻而导致她特意过来处理,也不知会不会被怪罪。
林珂摇头,“我不是随驾人员,只是跟着御驾一同出京,回家里住些日子罢了。”
田举人点头,“这样就好。”
不过,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你总这样出京,八爷会不会有意见啊?”老实话啊,不想不觉得,仔细一想吧,他闺女好像这些年回江南来看他们次数挺多的。
莫名有点儿心虑算怎么回事?
刘氏也跟着担忧地看向女儿。
林珂不由一笑,“不会,您二老不必担心他的想法。”
田举人夫妇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以为女婿是真不介意,却不知某八那不是不介意,而是完全没办法。
不过,倒也是莫名地在这对岳父母心里刷到了不少的好感度,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这世间的事便是如此,有得有失,得失之间端看人如何看待取舍罢了。
田家出了这样的事,远在南京行辕的康熙爷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老康知道了,心情那能好吗?
必然不能啊。
这扬州说起来,那也是江苏府治下,治安如此不善,一把手那还不得削一下?
必须得削!
所以,江苏府的一把手就莫名其妙地被狠削了一顿。
转过头派人去打听得到确切消息后,他又把扬州府给削了一顿。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承下转,就是如此。
第107章 为爱哐哐撞大墙
江仓叛乱平复得特别导致,几乎是乱头才起来,朝廷平叛的队伍便已经抵达了事发之地,完全没给它发展成长的机会,星星之火几乎是立时便被扑灭了。
这是一场极其失败的叛乱。
许多人被叛斩刑。
皇帝在南巡,叛贼此地起义作乱,简直称得上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为了自己头顶上的官帽,江南一地的官员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叛乱平定,然后麻溜去行辕请罪。
圣驾在江地,叛乱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如果自作聪明地瞒下不报,皇帝不追究还没什么,一旦追究,那真是雷霆之怒,到时就更被动了。
江苏的军政一把手二把手们苦哈哈地在行辕请罪被皇帝怒斥了一番,最后被赶出了行辕。
出来后,彼此在行辕门口互相看看,心里都吁了口气。
没有丢官去禄,没有抄家流放,只是怒斥一番,简直称得上是幸运了。
阿弥陀佛!
在这些封疆大吏们手抹冷汗,庆幸侥幸过关的时候,林珂却一身男装站在一处荒凉的山地上。
地上的血渍仍然可见,但是原本倒卧在此的尸体已经被埋入了刚刚挖了的坟坑中。
朱三太子的孙女身怀六甲自尽于此,而这里是朱慈焕一家弃尸之地。
因着一个姓氏,只要这世上野心贪婪的人存在,即便他们想要安分守己地活下去,都不可得,这一次终究因为被人牵连着满门尽诛。
林珂心情有些沉重,因为她知道朱三太子的孙女为什么会自尽,暗探们传回来的消息很确切,她之所以怀孕乃是被人逼迫的,而她的家人在她的委屈求全之下依然没有保住性命,万念俱灰之下就走了绝路。
这倒也算是解脱了,否则只要有心怀不轨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依旧没办法安稳地生活,一死了之,倒也一了百了。
只是,林珂心头的沉重却没办法减轻,身处这样的世道,大家活得都不易!
她自己看似风光荣耀,可是自家事自家知,不过是虚假的荣光,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历史裹挟的卑微小人物,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一脸阴沉的林珂在山坳口站了很久,直到查管家提醒她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然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此地。
让林珂没想到是,她在不久之后便遇到了自家小遇弟。
呃,这是来为前明余脉收尸的意思?
当然,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猜想,但林珂肯定不会堂而于之地讲出来的。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说出来就不好了,有时候,朦胧美才是最恰当的。
洪世玉好不容易碰到自家遇姐,但因为身上有事要办,却又不想错过这相遇的机会,便跟师姐约定在不过处的小镇上汇合。
林珂答应了他。
事实上,她其实也有些事是想跟小师弟唠一唠的。
信息交流什么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洪世玉办完事情过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珂一行人也已经在镇子上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找过去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这个时候,林珂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赛海、蒙图两个侍卫,但他们也是不会被允许旁听师姐弟两人的会面内容的。
“师姐怎么会来这里?”
“你呢?”林珂不答反问。
洪世玉抿抿唇,心思转了转,道:“过来处理一点儿事。”
林珂微笑,“巧了,我也是。”
洪世玉莫名有种被噎到的感觉。
“师姐来处理什么事啊?”他再接再厉继续探听。
林珂的神情变了变,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开口说道:“前些日子我在京城被人行刺了。”
“什么?”洪世玉一惊,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家师姐不过一个后宅内眷,怎么会被人行刺?
林珂淡淡的笑了笑,一副“没什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原因,心情不好便到江南来散散心,不成想到了这边发现有人劫持了我的养父母。”
洪世玉的脸沉下来,静静等着师姐的下文。
林珂继续往下说道:“我这样的身份按说惹不来什么天怒人怨不死不休的仇怨,我也好奇是什么人这样针对于我,便一路顺藤摸瓜找了过来。”
略停了停,她接着道:“吕四娘,你听过这个人吗?”
洪世玉点头,“她是九难师太的徒弟。”
“就是她不顾江湖道义对平民百姓出手,也是她在京城的橝柘寺行刺于我,我今日来此也是顺着她的线找过来的。”
洪世玉若有所思,“师姐。”
“嗯?”
“前些日子甘家——”
林珂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坦承道:“是我让人动的手,别人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断没有不还手的道理。”
洪世玉点头,即便他家师姐再是好性儿,被人劫持养父母也是不能忍受的,那是师姐的逆鳞。
师姐为了其养父母失陷在皇家,若还有人动他们的主意,师姐必然是不会轻易甘休的。
之前的江|青山就是最好的例了,他针对的是师姐本人,师姐固然生气却也没有对槽帮不依不饶追究下去,如果她真想的话,那是能够办得到的。
但动了田家,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日后不要跟甘家的人有所牵扯。”林珂给他提了个醒儿。
洪世玉一听就明白话里的意思,“知道。”师姐这是盯上吕四姐师兄妹了。
林珂又拿眼上下打量了小师弟一番,然后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碗,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吕四娘此人大不智,不要信她。”
洪世玉一怔。
林珂发出一声轻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吕四娘我必是要除的,懂吗?”
洪世玉呆呆地看着师姐仿似漫不经心瞥过来的一眼,从这一眼中看到了冰冷的肃杀,师姐起了杀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师姐这样的身份地位,说一句生杀予夺也不为过。以前她不曾展露这一面,是因为没必要。可到了必要的时候,她不地心慈手软,尤其是对敌人。吕四娘无疑已经被列入师姐的敌人名单,而且是必除之而后快的,因为她动到了田家。
“师姐——”
林珂伸手止住他下面的话,淡淡地道:“人都分个里外亲近,你们摘出去就行了,白莲教他们就不必想捞了。”
洪世玉心道:果然!
他家师姐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动作。
“我既是这样的身份,冒犯了我在意的家人,我自然不介意动用我的身份地位给对方以反击,不过礼尚往来罢了,对方既不在意你们那什么大义的,莫名其妙针对于我,我也不是泥塑木偶就任她这般拿捏,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师姐……”洪世玉有些无奈了,有一个太过聪明的师姐有时真挺头疼的。她不在意的时候,她就是无害的,可她在意的时候,那她可能就是一个人间大杀器。
“此次太仓的事是我打过招呼的,在吕四娘做出那样的事后,我必须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洪世玉不想说话了。
“做为长平公主的小徒弟,这位吕四娘张扬得很呐。”
“师姐你知道啊。”洪世玉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
这怎么可能不算是秘密?洪世玉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也没敢说出来,他家师姐如此的举重若轻那表示这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没事的话,让你们的人撤离江南或者潜伏,这段日子不会太平。”
洪世玉只能苦笑了,“师姐——”
林珂扫了他一眼,轻撇着茶碗盖,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世玉,所谓狐假虎威,借了人家的势,那就得受人家的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师姐我也得讨生活啊。更何况,有些事交给别人办,我是不放心的,有些危险从开头就得摁死了它。”
洪世玉无言以对。
将危险掐灭在萌芽阶段,这是最好也最省力的法子。
吕四娘既然已经做出危险的举动,难保她之后不会再做,那么只有将她处理了,才能保证没有后顾之忧,师姐的做法完全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吕四娘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将他家师姐这样一个不理世事的人牵进来,给自己增加一个潜在的威胁,说对方一个“蠢”字真的这不过分。
他不知道的是,自家师姐一直便是局中人,只不过以往她只操盘,少有亲身下场的时候。但这一次对方惹到了她的逆鳞,这才决定亲身下场撕。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绝不留着它过年!
“有些事太明显,也不好。”林世玉也有着自己的担心。
林珂看着他直摇头,“世玉啊,你以后是要继承师父衣钵承接天地会大业的人,别这么小白好不好。”
洪世玉被师姐红果果的鄙视了,然而他还不能不生受着,因为他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有些蠢。师姐这里是给他泄露了一点儿机密,但是如何操作得当那就是他这个少舵主的事,她的手伸不过去的。
果然是蠢得让师姐不忍直视啊。
“哎,对了,世玉,你不会是对那个吕四娘有爱慕之心吧?”林珂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洪世玉瞬间面红耳赤,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年纪上倒也合适——”
“师姐——”洪世玉下意识提高了一点儿音量。
林珂眯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地道:“哦?”
洪世玉赶紧替自己辩白道:“我没有,我就见过她一面,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不太喜欢对方,总感觉相处得不是很舒服。
林珂吁了口气,“没有就最好了。”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家小正太师弟迷恋上穿越同乡,实在是因为对方是个太过不安分的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拖累到她家小师弟了,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地护着小正太,可不是为了让某些不知所谓的人祸祸的。
“嗯。”洪世玉赶紧坚定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咱们师姐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师姐我一点儿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把这么多年的感情给糟蹋了。”
洪世玉幽怨地看自家师姐,他像是那种分不清里外人的人吗?
林珂挑了上眉,很是理所当然地说:“为爱疯,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这些事在现实里太多了,毕竟枕边风吹起为效果太明显,再铁的关系也禁不住天长地久的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