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同乡抓到了,做为白莲教的圣女,据说还是她自己主动投案自首的。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除非让她看到八贝勒爷的嫡福晋,否则她一个字都不会说,态度异常强硬凶狠。
一废风波中夹杂上起义事件,这简直无异是于火上浇油。
更要命的是——穿越同乡作了个大死,她预言了一废风波,之后白莲教和天地会一帮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豪杰们便热血腾腾地反了。
预言家啊……
林珂对着香炉暗自叹气,事情得往上报,谁也担不起瞒报的后果,她小胳膊小腿弱肩膀更不行。
可是,这位同乡偏偏自己找死不算,还好死不死地要拉着她一起。
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林珂的心有些沉甸甸的,同乡这一路从江南押解进京,沿途劫囚事件不断,那些是拼了老命地来救啊。
所以下面的官不和不十万火急地向京里递折子,请求支援。
消息一送到宫里,还在跟儿子们沤气的康熙爷立马就高度重视起来,直接派了批大内高手去接人。
这样的消息,林珂当然也知道的,但她心里莫名有些忐忑,总觉得穿越同乡这回会带给她麻烦。
她能怎么办呢?
林珂苦笑,她什么都不能做,更什么都不能说,有些东西她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同乡知道的东西她不知道吗?她知道啊。
可那怎样?
你就算知道历史的走向,你想改天换命,你得有相应的脑子才行,她自认不行。她曾经也不是没努力过啊,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伪装成一个清朝的土著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事实教做人啊,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紫禁城这座大染缸里,还替自家十八舅舅背了个大锅。
四喜端着一盅补汤进来,她将汤盅放到主子面前的小几上,声音放柔了几分,“主子,先喝碗汤吧。”这一场大病让主子清减了许多,下巴都尖了,眼睛也大了。
可刚从病里出来,又遇到宫里大变,这些日子整个人愈发轻飘了起来,再这么清减下去估计系个线就能把主子当风筝放出去了。
林珂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在四喜坚持的目光无奈地端起了汤盅,食不知味地慢慢地喝完了这盅补汤。
她心里有事,再怎么补也是没什么用的。
但这些话,林珂也没办法跟四喜说,她已经是满心忐忑不安了,就不要让身边的人也跟着惶惶不安吧,反正谁也帮不上她的忙。
某八前不久虽然被放了回来,但贝勒爵被亲爹给削了,身心受到重击之下,病了,渴了这盅补药,林珂还得去当贤妻,宽慰他们家的八爷凡事看开些,要不是怕打击过大,她真想破罐子破摔告诉他反正他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喝完了自己的补汤,整理了仪容,林珂搭着四喜的手去探望某八。
胤禩最近的日子委实过得有些凄惨,心理上的问题便透过身体表现了出来,病得有些重。他们这对夫妻也算是有难同当了,一个病才好,另一个又接茬儿病。
“爷,福晋来了。”
听到身边小吴子的声音,半卧在床的某八微微直起了身,然后就看到自家福晋掀帘走了进来。
她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清减了很多,还没来得及补养好,又碰到宫中出事,如今看来颇有些单薄相。
“刚在外面碰到小林子拿药回来,正好我就服侍爷吃药吧。”她笑着在他床边坐下。
四喜打开食盒,从中端出一碗药递过去。
林珂是不会一勺一勺喂人的,那不人道,药很苦的好不好,一口气喝完还能少受点罪,若还一勺一勺慢慢喝,简直堪称酷刑了。
接过药碗,吹搅了几下,然后摸摸碗壁的温度,将药碗递给了某八。
温度正好,胤禩正好一口气喝下去,之后用白水漱了口。
林珂替他拉整了一下身上的被子,道:“爷好好养着身子,天大的事都没有爷的身子要紧。”
某八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看着她消瘦的脸,难掩关切地道:“你自己都才大病初愈,也得要好好调理身子。”
“我知道。”
“你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我这里就少来,别再染了病气。”
“爷这是说哪里话来。”
“我说真的。”某八神情很严肃。
在他的逼视下,林珂最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但是,胤禩做梦都想不到在这次见面之后,他们夫妻有很久都再没能相见。
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料世事难料,前路多舛。
直到事情发生,才知悔之晚矣。
而这世上却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
第110章 一切恍若噩梦重现……
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物,听不到外面的人语,只有车轮辗过青石路面的声响。
一样的深夜,一样的马车,一样的情形……
这让林珂不期然地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晚,那是她被留在紫禁城这座泥淖的开始,是她挣扎求生的开端……
吕四娘押解入京了!
林珂确定了这件事,而这件事是连她这样的人都被屏蔽消息的。
一样的开端,一样的过程,是否马车的终点依旧会是那样一间的密室,几盏宫灯,一条长案,上面放上两碗药?
呵呵……真是有点没创意啊。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是没创意!
果然还是当年一模一样的摆设,老爷子这是又摆了一出龙门阵出来啊,没准儿灵光还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毕竟之前她是有对他老人家说过吕四娘让她想到曾经的那个伪郭络罗氏。
聪明人啊!
林珂是后来的人,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毫无意外的是吕四娘。
而此时此刻的吕四娘整个人都瘫在地上,有些阴影对人的影响是深入灵魂的,眼前的一切对穿越同乡而言应该已经将恐惧刻印到了灵魂深处。
苍白若纸的脸色,惶惶失魄的眼神,身躯战战如筛糠,但这些都不是吸引林珂目光的原因,她之所以多看了吕四娘几眼是因为——她凸起的肚子,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贪吃过度造成的生理性肥胖。
怀孕了?!
吕四娘是在被人在肩膀上拍了几下才回过神来的,回过神来她就看清了蹲在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身子越发地抖得厉害了。
一切恍若噩梦重现……
“为什么?为什么?……”吕四娘伸手去抓林珂,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但她却仍然失控地喊出心中最深的不甘。
林珂挑了个离对方最远的位置站着,一副研究有趣事物的神情打量着情绪崩溃的人。
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你说你又不是没吃过这帮紫禁城腹黑们的亏,怎么就不知道长心呢?
所以说了,重生虽然不长智商,可多少能涨点经验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规避风险啊,亲。
吕四娘尖声哭喊了一阵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曾经恐惧入骨的场景,她吓得失魂落魄,可屋子里又来了一个人之后,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窗口,情绪宣泄之后她反倒能慢慢平静下来。
“可以正常说话了?”
她听到对方这样问好。
吕四娘抬眼看过去,八福晋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无关人事一般打量着自己,她顿时便不平了起来,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她还可以这样事不关己?好所有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她才开始的。
“你还记得十几的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她这样咄咄逼人地问。
林珂却只是微微一笑,看向长案上的那两碗药,语气平淡地道:“自然是记得的,如果当年的药真的是毒药那多好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无限希翼,吕四娘愣了一下,像是不认识她似地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当年,你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看不上的东西,却是有些人努力想要紧紧抓住的,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
林珂:“……”
在她一脸莫然其妙的时候,对方却还在继续控诉着。
“你生来就好命,可是我却出身低微,除了出身我哪里不如你了?我辛辛苦苦地讨好了他们十几年,可就因为我的血统出身,让他们弃我如蔽屣……”
别人在控诉她,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不会更刺激对方,林珂最终用了一个万金油的表情——面无表情。
不过,她内心却是满满的槽点,一时不知从何吐起。
等到对方终于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的时候,林珂的目光看向了那两碗药,很是迟疑地开口说道:“这里只有药,没有水,还是别说太多话的好。”
沉默是金!
有益健康!
吕四娘:“……”
林珂又想了一会儿,才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果然曾经是郭络罗·欣兰啊。”
吕四娘瑟缩了一下。
“正如你所说,我出身好,可你也找到机会了啊,你原本是可以富贵一生下去的,可是你太贪了。既然知道是假的,就该谨言慎行,低调些。可你却恰恰相反,到处钻营,做的太多,便也错得多了。”
吕四娘不服,她尖声争辩,“可我明知道最后会是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我为什么不能反抗。”
“悲惨的结局?”林珂的智商在这一刻是如此的上线,她一脸讶然的表情十分到位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吕四娘不无恶意地看着她道:“你知道吗?八福晋最后是被挫灰扬骨的下场。”
林珂的演技在这一刻显露,满面的震惊。
但她很快就似反应过来一般,反问道:“既然你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假冒我啊?”
一针见血!
吕四娘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挣扎地道:“那是我仅有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
林珂表示了理解,点头道:“也是。”但她紧接着又说道:“那你这便是得陇望蜀了,这世间哪有事事让人称心如意的。”
“那你呢?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结局,怕不怕?想不想脱离那样的结局?”
林珂笑了笑。
“你笑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便只能笑笑了。”
吕四娘被噎住了,好容易才又重新开口,“挫骨扬灰啊,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古人不是最忌讳这个的吗?为什么她无动于衷?
“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还管那些事做什么?”林珂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八风吹不动的模样。
吕四娘声嘶力竭地吼道:“你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不会觉得老天不公平吗?”
林珂一笑,整了下袖子,摸着袖口上的绣纹,漫不经心地道:“老天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奋斗一生达到的高度却只是别人出生的高度,因为这样,我们便不去奋斗了吗?如果不奋斗,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不去想努力,不去想奋斗,却只会抱怨不公平,那永远都站在原地,没有进步。如同你第一次老天给了你一个改变身份的机会,你却生生把一手好牌打成了烂局。老天又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却又把自己整到如斯境地。你这样的人,给你再多的机会,再好的牌面,你依旧只会把自己送到死局。因为你把自己看得太重,却把别人看得太轻。一个不知敬畏为何物的人,只能把自己送上绝路。路是你自己选的,结局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那就应该死无怨尤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可以如此淡定,你还是正常人吗?”
“我是啊。”林珂淡然依旧。
“你知道吗?历史上你没有子嗣,这表示你的孩子会死的。”吕四娘近乎恶毒地说。
林珂抿了抿唇,最终却还是笑了一声,“我们从一出生不就是在等死吗?早死晚死都是死,谁都逃不了。”
“……”
无论吕四娘还是密室听壁的人都是这样的情绪状态。
“那你知道八爷是什么下场吗?”吕四娘不肯放弃。
林珂道:“我不需要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做了什么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说我会被人挫骨扬灰,可我至今未曾做过会让人痛恨至此的事情,所以我不信你说的话。”
她不给吕四娘插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道:“如果最终我无法改变自己的结局,那也只能说是天命难违,没什么好纠结的。就像你自己,为了改命,也曾努力过,可你最后都是怎样的结局呢?”
这话实在是太过扎心,吕四娘不想回应。
“这世间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认命也是其中之一,我,认命。”林珂笑容淡淡,她认命却不信命。
吕四娘突然发出一串笑声,笑声歇斯底里,透着绝望,不甘,忿恨……她笑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打断她。
“郭络罗·馨兰,如果没有你,我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你破坏了一切。”
林珂:“……”同乡,咱们做人做事得讲讲道理的啊,好歹大家都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不是。
吕四娘却还在嘶哑着嗓子道:“你如果早早便死了,你如果不进京,那么一切都不会变,无论我的性情如何,安亲王一家总不会弃我如蔽屣……”
“不,你错了。”
吕四娘有些怔愣地抬头看她。
林珂神色淡淡地对她说道:“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底线的,按你当年的折腾法,最终,也落不了善终,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死亡,你懂的啊。”她伸手指了指长案上的两碗药。
吕四娘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接触到那两碗药的时候目光却像是被烫了一般缩了回来。
林珂却突然叹了口气,抬脚走向长案。
如同十几年前一样,她端起了一碗药,歪头对着吕四娘又是一笑。
吕四娘惊惧地看着她,如同多年之前的场景回放一般的情形让她整颗心都揪得生疼。
林珂有些感慨,略带了些许的自嘲,“我也不知自己是哪辈子得罪了你,此生一再地受你拖累。我啊,本就是个懒散的人,能躲懒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勤快的。当年我选择了死,如今我的选择依然不变。”
吕四娘突然有了动作,她扑抢过来,抓住了另一碗药。
林珂先是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想明白了,她特别心平气和地将自己手里的那碗药朝她递过去,“这碗要吗?”
吕四娘伸手去接。
林珂就那样将药给了她。
吕四娘反而有些看不明白,“你把机会给我?”
林珂点头,语气十分轻描淡写,“我无所谓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活着那就走呗。要是活不成了,那就坦然去死啊,有些时候,脸面是我们自己挣出来的,与人无尤。”
吕四娘的脸仿若被人狠狠打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