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说给月亮【完结】
时间:2024-07-29 17:14:01

  苏景耀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不过是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了厉王妃的赏识,去拜见厉王妃的护卫而已,祖父,您不但不为我高兴,还反过来指责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太顿时骄傲起来,“我孙子有本事,抓住机会得了贵人的青睐,我这个做祖母的骄傲还来不及,你身为他的祖父,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将他和杳杳遇刺的事联想到一起,还将他打了一顿,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看你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故意找我们麻烦!”
  苏明德捶胸顿足地怒吼:“父亲,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耀哥儿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能下此狠手!”
  苏昶怒斥:“你们当真信他的鬼话”
  苏明善在旁边皱着眉道:“父亲,娘和大哥说的没错,您这次真的是误会耀哥儿了,这根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您应该先问清楚再动手的。”
  苏昶背对着他们,握紧拳头,沉声道:“你们今日信他之言,早晚会养狼为患!”
  老太太抱着苏景耀,丝毫不以为然地唾了一声:“你才是以养狼为患,我还等着我孙子带我享清福呢!”
  苏景耀靠在她怀里,眉眼恭顺,神色是恰到好处的委屈,“祖母,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等我做官了,肯定能给您争个诰命回来,让您风风光光的养老。”
  老太太听的心花怒放,愈发维护起这个孙子,“瞅瞅我孙子多乖,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欺负我孙子!”
  苏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忽然道:“那就不要在一个家里了,分家好了!”
  苏昶此言一出,祠堂里瞬间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老太太反应过来,声音尖锐问:“你说什么”
  苏昶没有回答她,而是目光冰冷的看向苏景耀,“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你跟我去衙门把幕后指使供出来,还杳杳一个公道,最后无论什么结果,你都永远是我的孙子,是苏家的一份子,我不会放弃你,如若不然……从此以后我苏家就再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了。”
  苏景耀面色几变,掐紧手心,心思飞快的转动。
  他绝不能承认此事,一旦承认了以后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更不能站出来指认尹青青,不然尹青青肯定不会放过他,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心里打定主意,手握成拳,神色再次变得无辜起来,“祖父,我说过了,我去见的是厉王妃的护卫,跟这件事没有关系,路上见过我的人都能给我作证,至于是谁要刺杀杳杳,我是半点都不知道。”
  苏昶瞳孔微缩,声音隐含威压,“你是坚决不肯说了”
  苏景耀匍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抖着声音道:“祖父,你如果非要逼我承认,那你就指条明路,告诉我去衙门后该指认谁,我都听您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让我说幕后真凶是谁我就说是谁。”
  苏昶怒火攻心,捂着胸口怒吼:“你这叫什么话,我难道是逼你做伪供不成我只是让你说出实情,希望你能悔过、能回头!你既然做过,就应该承担后果!”
  苏景耀抬头直视着他,“我说的就是实话,您如果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你这是非把我孙子往绝路上逼啊!他说的你不肯信,你说的他又没做过。”
  苏明德哭道:“父亲,耀哥儿一旦进了大牢,就是科举无路,这辈子都毁了啊!”
  苏景耀哽咽道:“我是苏家的子孙,祖父让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哪怕前途尽毁,祖母和父亲也不要责怪祖父,都是我这个孙子该做的。”
  苏昶眉心拧紧,对他失望透顶,“看来你是死不改悔了。”
  苏景耀抿着唇不说话。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苏昶闭了闭眼睛,声音发沉,“那么从即日起,我会把你从苏家除名,从此以后你跟苏家再无半分关系。”
  “不行!”苏明德跳了出来,愤愤不平道:“耀哥儿是我的儿子,你不认他,我认他!”
  苏昶冷笑了一声:“分家后,你愿意认谁就认谁,跟我无关,反正我苏家的族谱上不会有这个人的名字。”
  大房和二房顿时都慌了起来。
  窦如华上前一步,声音焦急问:“父亲,您真的要分家”
  “是。”苏昶眼眶泛红,痛声道:“这个家早就该分了,是我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指望着你们能悔改,一次次的给你们机会,也是我,让你们有了不该有的期望,一步步膨胀了你们的野心,所以你们才会屡次生出事端,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怪我一直犹豫不决,让这个家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这一步。”
  老太太站了起来,声音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昶转过身面向所有人,神色漠然的看向老太太,“我的意思是,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你永远都只是我的侧室,我不会将你扶正,也不会将你写到族谱上,之前是我一直优柔寡断,现在起我要拨乱反正,从此以后这个家嫡是嫡、庶是庶,嫡庶分明,你们不得再目无尊卑。”
  老太太尖叫一声,“苏昶!你没良心!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我!”
  “你做过的错事足以让我把你赶出家门,我给你保留侧室的位置已经是最大的仁德。”
  大房和二房也急了起来,苏明德和苏明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乌泱泱跪了一地。
  “爹!我们也是您的儿子啊,您不过是名义上多两个嫡子而已,嫡母都没有意见,您何必如此狠心呢我们以后如果成了庶出,还怎么出去见人您就算不为我们着想,也总该为您的孙子想想吧”
  苏昶目光哀痛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变成庶出,是你们本来就是庶出!你们现在都不明白,是你们的嫡母仁慈,才想给你们一个更光彩的身份,可是你们不知道知足,不但不敬嫡母,还屡次陷害你们的嫡弟,不辨是非,不知感恩,既然如此,我只能将给予你们的一切收回来,你们目无尊卑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老太太扑过去打他,“你对不起姐姐!姐姐临终前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让姐姐言而无信!”
  苏昶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对,夫人是答应过你,可是我不答应!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老太太愣住。
  苏昶一把甩开她,“夫人心肠软才会被你哄骗,我早知道你心思不正,念在夫人的份上才对你屡次忍让!”
  老太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苏昶指着她骂道:“我不是没有想过把你扶正的事,你但凡肯好好对三房,做个慈母,不要把明德和明善引到歪路上,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把你的名字记到族谱上,可你贪婪至极,整天搬弄是非、搅风搅雨,没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我们给了你正室的尊荣,你就妄想霸占整个苏家的财产,你根本不知道何谓知足!”
  老太太怒火散去,徒留害怕,神色渐渐仓皇。
  苏昶冷道:“你本是一个陪嫁丫鬟,做了妾室,又做了侧室,府里从来没有人看低你,你的儿子得以跟嫡子平起平坐,你竟然还不知足!现在我就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夫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位,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
  老太太面白如纸,多年夙愿一朝落空,她双手无法克制的抖了起来,牙齿打颤吱嘎作响。
  苏明德神色慌乱,害怕起来,“父亲,您如果不肯认耀哥儿这个孙子,那我就还把他养在外面,您只当他不存在就好,我绝不会让他再出来碍您的眼。”
  苏景耀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
  苏昶眼眶发红,“你们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以来我只希望你们能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再这么下去你们的子女也会跟你们走上歪路,不如及时拨乱反正,让你们脚踏实地做人,省得你们一辈子只会惦记苏家的财产,没有一点长进。”
  苏明德和苏明善仍想哀求,苏昶却态度决然。
  “我心意已决,即日起分家,你们只会得到庶子该得的那份。”
  苏明德和苏明善跪地痛哭流涕。
  “爹!我们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父亲,我们知道错了!以后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不会违抗您。”
  苏昶忍下眼中的泪意,不容置喙道:“分家后,三房不必搬出去,这里是苏家老宅,本来就该是明迁的,我会帮你们找好房子,你们搬出去住吧。”
  老太太伏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尖锐嘶哑,透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恨。
  苏景耀面色阴沉,眼神晦暗难明。
  一夕之间他不但失去了苏家大公子这个光彩的身份,以后能分到的财帛也骤然变少,他失去了强有力的靠山,还被族里除名,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他不但名声有损,还会于仕途有碍。
  他不由在心里暗恨,恨苏昶、恨三房,恨苏昶明明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这么精明,不能像老太太一样好糊弄。
  苏昶看向苏景祖和苏景智,指着苏景耀对他们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敢跟他学,我全都家法伺候,绝不留情!别以为分家了我就管不了你们,只要你们是我孙子一天,就都得给我堂堂正正做人!”
  苏景祖和苏景智惊恐的站在了一块,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一样缩着肩膀,直到多年以后他们仍然记得这一幕,每当想行差踏错的时候都会想起苏景耀那一身鞭伤,瞬间把什么花花肠子都收了起来。
  ……
  杳杳跟着沈昔月回了锦澜苑。
  苏昶这次态度坚决,无论大房和二房怎么哀求都没用,他派人把族中长辈叔伯们都叫了过来,要连夜处理分家的事,估计一时半刻处理不完,她们就先回来了。
  沈昔月这些天本来已经开始着手让人收拾行李,忽然知道不用搬出去了,人还有些恍惚。
  不过想到不用再跟那些人乌烟瘴气的生活在一起,也觉得松了口气,苏明迁失踪期间她已经看尽了他们的丑态,哪怕他们现在装的再可怜,她也不会心软。
  苏景耀心思歹毒,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处只会让人寝食难安,分家后干净利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和隐患。
  杳杳回去后,径直跑进裴元卿的屋子里,喝裴元卿桌上的茶水,吃裴元卿桌上的糕点,然后手托着腮发呆。
  裴元卿把书放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杳杳像小松鼠一样嚼了嚼嘴里的糕点,把刚才的场景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描述的绘声绘色。
  裴元卿越听眸色越沉,听到最后轻轻眯了眯眼,在心里把苏景耀狠狠记上了一笔。
  早晚有清算的一天。
  杳杳说完沉默下来,半晌,小声嗫嚅道:“其实我能理解祖母为什么不注重嫡庶之分。”
  裴元卿抓起几个板栗放到炉子上烤,随口问:“为什么”
  杳杳鼓了鼓腮帮子,“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大家有的选,谁想做庶出,又有谁愿意给人做妾室呢还不都是身不由己。”
  裴元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做父皇的儿子吗可惜没人可以选择出生。
  杳杳嗅了嗅栗子散发出的香气,纠结的皱起眉心,“可是嫡庶不分也不好,这对正室夫人和正室夫人所生的孩子也很不公平,而且会引发很多矛盾,就像我们家一样。”
  裴元卿伸手戳了下她鼓起来的脸颊,“都哪里不公平”
  “你想啊,一名女子跟你结发为夫妻,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你携手奋斗一生,为你管理后宅,为你生儿育女,最后攒下的家业却要分给你跟其他人生下的子女,这已经很不公平了,如果还要让庶出的子女跟正室的子女地位一样,那正室夫人心里得该多难过呢”
  裴元卿也忍不住思索起来,“那该怎么办”
  杳杳脸皱了起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摇摇头道:“说来说去还是三妻四妾惹的祸。”
  她现在有些理解外公和外婆为什么会把娘亲嫁给爹爹做继室了,与其找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不如找一个品性端正,又不会纳妾的男人,至少过起日子来不用跟其他女人争夺宠爱,也不用管理后宅一堆莺莺燕燕,只可惜冒出一个虞宝琳横叉一杠,连爹爹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裴元卿剥着栗子道:“出身虽然身不由己,但走正路还是歪途,却是由自己选的,当今宰相也是庶出,却敬重嫡母,家族和睦,凭着自己的本事位居人臣,让世人所敬重,这些年来祖父不曾亏待过大房和二房,甚至破例让他们能享受到了跟嫡子一般的待遇,可他们不思进取,只一心谋夺家中的财帛,要怪只能怪他们太过贪婪,祖父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现在不过是为他们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而已,何况他们哪怕是庶出,分到的财帛也足够他们生活,只要他们老实本分,还是可以生活无忧。”
  杳杳微微颔首,吃了两个栗子,攥了攥小拳头,“我以后要找个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的人嫁,夫妻夫妻,一夫一妻才能叫夫妻,不然离心离德,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裴元卿剥了个栗子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不知羞,你才几岁就讲起夫妻之道了”
  杳杳朝他做了个鬼脸,迈开腿跑了,“反正你以后也娶不到媳妇,你当然不用愁。”
  裴元卿:“”
  *
  分家的事折腾了很久,大房和二房花样百出的闹个不停,族里的叔伯们屡次上门劝说,一直到凛冬将要过去,大房和二房才陆陆续续搬了出去。
  苏昶给他们置办的房子,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让他们两家离的远一些,免得整天在一起合谋算计,各自安好就挺好。
  老太太曾经试图留下,毕竟苏昶还在世,她搬出去跟儿子一起住,如果传扬出去会很损脸面,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那么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地位就全没了。
  苏昶没让她留下,只让她在两个儿子里选一个同住,最后老太太骂骂咧咧的选择跟大房住到一块,毕竟她心里最看重苏景耀这个孙子,还指望着苏景耀将来有出息,可以让她扬眉吐气呢。
  他们正式搬走这一日,大家一起来门口相送,气氛僵硬。
  老太太瞪着三房众人,眼中满是怒火。
  反正扶正之事已经彻底无望,她不用再顾及脸面,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
  几个小孩子跑到苏昶身前告别。
  苏昶忍下心酸,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叮嘱道:“以后好好读书,好好做人,遇到难事可以来找爷爷,切忌不可走上歪路,无论嫡出还是庶出,只要自身行的端坐的正,别人都不能瞧不起你。”
  几个孩子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乖乖点头。
  老太太怒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扯过站在后面的苏景耀,扬着声音大声道:“有的人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我孙子十二岁就过了童试,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有的人后悔想把孙子认回去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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