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之所以对老夫人这么说，也不过是在她面前博一博同情，让老夫人记得她为顾家牺牲了一个女儿罢了。
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的利益最大化，她顾府女主人的身份才能坐得更稳。
顾远遥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眼看着二人商量好了，倒是开了口，他一脸悲痛：“云儿，委屈你了。”
他站起身，上前将云姨娘揽入怀中，眸子在云姨娘看不到的地方暗了暗。
他从一个穷小子，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官职他万万不能舍弃，但牺牲女儿的话不能由他来说，只有云姨娘这个亲生母亲开口，才最合适不过。
这一家人各怀鬼胎，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南音猜到了顾青莲会被当作弃子，却没想到，顾远遥会这么快做好决定。
在她离开顾府的那个下午，顾家就已经派人去请方玄上门。
顾南音得知这个消息后，久久没有言语。
她至今还记得，上一辈子临死前，顾青莲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告诉她，顾远遥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如今看来，顾青莲又能比她好到哪儿去呢，当触及到他的利益时，还不是毫不犹豫的被舍弃，真是可笑。
顾青莲以为她看不清顾远遥的真面目，殊不知，她自己也同样没看清。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尊送子观音像，秋芷，你去将它找出来，送去顾府给顾青莲。姐妹一场，我也没什么好送给她的，这个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为她尽的最后一点儿心意。祝她与方玄永结良缘，儿孙满堂。”
秋芷以为她忘了，出言提醒道：“小姐，奴婢记得那个方玄好像是没了生育能力来着？”
当初在懿阳郡主府，方玄想陷害她家小姐的清白，被小姐一脚踢中了要害，还喂了断子绝孙的药，想要子孙满堂，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顾南音笑着点点她的额头：“秋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实诚，祝愿归祝愿，我又不是真心的，只是想恶心一下顾青莲而已。”
她笑得高深莫测：“顾青莲现在还不知道方玄不育，以方玄的为人，就算二人成了亲，定然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她。也不知道等她知道了自己不愿意嫁的人，没有生育能力，是庆幸还是绝望？”
她可是很期待谜底揭开的那一日呢。
“你和沁雪一起去，记得要把顾青莲的表现记下来，回来好好地讲给我听。”
“嗳。”秋芷点点头，拉起沁雪就往外跑，“小姐放心吧，讲故事我最拿手了。”
此时，顾府。
顾青莲正在卧床休息，根本不知道顾远遥已经决定要将自己嫁给方玄。
下人本想拦着不让秋芷进府，但有一个能打的沁雪在身边，就凭顾府的下人那两下子，怎么可能拦得住她们？她们毫不费力地就进了顾青莲的院子。
“顾小姐，”秋芷一进门，就将那尊送子观音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家小姐为你准备的新婚贺礼。”
顾青莲一见到她们俩闯了进来，噌地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等听到秋芷的话，却是直接愣在了当场。
她的下巴刚安上，说起话来十分费劲：“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要成亲？”
“当然是顾小姐你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顾大人已经准备将你嫁给方玄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正和方玄在前厅谈着呢。”
顾青莲眼里盛满了震惊，也顾不上因着说话带来的疼痛：“不可能，你在骗我！”
她爹那么疼爱她，怎么可能将她嫁给方玄那种男人？
秋芷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我骗你干嘛？有银子花？不信你就自己去前厅看。说起来顾小姐还真是可怜，这都开始议亲了，你这个当事人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沁雪叹了一口气，补刀道：“不愧是从小就被顾大人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就连亲事都不舍得让顾小姐操心，自己悄默声地就把事情办了。”
顾青莲已经没心思在这听她俩阴阳怪气了，她提起裙子就想往外跑，沁雪连忙拦住：“等等，王府事情繁忙，王妃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祝贺顾小姐，因此特意嘱咐我们转告顾小姐，她祝你与方公子子孙满堂。”
第219章 堪为良配
顾青莲面色阴沉，她看了看沁雪挂在腰间的佩剑，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便转身往前院走去。
这笔账她先记着，改日一定让顾南音百倍偿还。
“走吧，”沁雪对着秋芷扬了扬下巴，“现在顾家人忙得很，恐怕没有心思来应付我们了。”
顾青莲慌慌张张地跑到前厅，果真如秋芷所说的那样，见到了和自己父亲坐在一起说话的方玄。
“爹，”顾青莲此时也顾不上装柔弱了，她愤愤地指着方玄，“你真要把我嫁给他？”
顾远遥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脸色不自然起来：“莲儿，你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方公子仪表堂堂，又勤奋好学，与你堪为良配。”
“他？”顾青莲冷笑了声，“他也配？”
她在顾远遥面前一向是听话懂事的形象，如今突然变得这般叛逆，顾远遥心里最后一丝内疚也没了。
“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不用你插手，你只管安心等着出嫁即可。”
顾青莲眼里迸发出恨意，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喊：“安心？我堂堂尚书府千金，嫁给他我如何能安心？”
方玄的眸子暗了暗，不过一瞬又恢复正常。一个庶女而已，若不是看在顾远遥是当朝尚书，日后说不定能帮衬点自己，加上这门亲事是顾家人自己找上门的，他不用出聘礼，他才不会坐在这里，她以为自己真的想娶她吗？
顾远遥忍着怒气，用仅剩的一点耐心，好生劝她：“方公子还年轻，这个年纪就已经当了官，难保日后不会有更大的成就。”
顾青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嘲讽地看着顾远遥：“说的好听，就凭他，一个穷小子，能有什么成就？”
她口不择言：“爹爹当年不也是这个年纪就当上了芝麻小官吗？如今能有今日的成就，不还是靠苏府？”
她的这番话彻底戳中了顾远遥的心窝子，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便是听到别人说他是靠苏府才走到今天。
看着顾青莲怨毒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顾青莲还不住口：“爹爹说什么堪为良配，还不是惧怕摄政王的势力，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牺牲亲生女儿的幸福，爹爹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青莲的眼里，恨意与嘲讽交织，顾远遥看得又羞又恼，声音也变得无比冷漠：“不必说了，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你置喙的余地，况且，这桩婚事，你娘也是点了头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去等着出嫁，旁的事都不用你管。”
提起云姨娘，顾青莲心中升起一丝绝望，她的声音颤抖着：“我娘，我娘她也同意了？”
“自然，若不是你娘点了头，爹爹怎会擅自做主？”
“不，不可能，我不信。”顾青莲死命地摇着头，“我这就去问她。”
若说得知顾远遥要将她嫁给方玄时，她心中更多的是愤恨，那这一刻，她的心里便布满了绝望。
对于顾远遥这个爹，她向来是做戏的成分居多，但是对于云姨娘，她是有真感情的。她不相信，她娘会这么轻易地牺牲她。
此时云姨娘正在屋里，嘱咐嬷嬷去寻几张生子秘方。
她摸着小腹：“自打生了青莲之后，这么多年来，我便再没有过身孕，也不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还能不能再生个儿子出来。”
嬷嬷在一旁弯着腰，一脸的讨好：“老奴斗胆说一句，这话您可说错了，在老奴看来，您跟那十几岁的少女，没什么差别，瞧瞧您这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现在您是府里唯一的女主子，老爷又那么宠爱您，何愁生不出儿子来。”
这话云姨娘爱听，她笑了笑：“承嬷嬷吉言，这些日子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参汤，我要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顾青莲站在门外，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进门，便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真是好笑，她的亲事就这么草率地被决定了，而她的亲娘，不仅丝毫不在意，反而在盘算着再生个儿子。
所有的事实都在提醒她，她被最亲的人当作了弃子。
原本她总以为，即便她的身份及不上顾南音，但好歹爹爹是真心疼爱她，可是现在，她连唯一胜过顾南音的地方也失去了。
又或许，本来就没有过。
不论顾青莲如何的不愿意，这门亲事已经商量好了，她又没有自杀的勇气。顾远遥知晓她不愿意，更是一直派人守着她，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三日后，她就这么被下人架着，坐进了来迎亲的花轿里。
顾府现在拮据得很，本来就没多少钱替她置办嫁妆，想着她反正也要嫁出去了，就更不愿意将钱花在她身上。
顾南音送来的那尊送子观音像，竟成了那堆不值钱的嫁妆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当然，这尊送子观音像因为戳中了方玄心中的隐秘，在日后的某一天被他“不小心”给摔碎了，这是之后的事，暂且不提。
顾家没钱，方玄就更是穷得叮当响。
迎亲这日，他连匹马都没买，竟是直接走着过来的。
顾青莲对他没意思，他对顾青莲也同样看不上，尤其是那日顾青莲还说了那么多贬低他的话，他看顾青莲就更加不顺眼，这场婚礼自然也就办的更加敷衍。
除了租了顶轿子，请了几个抬轿的小厮，其余什么都没有。
不说照着顾南音那场婚礼拍马难及，就是都城任意一个世家千金，都足以让顾青莲自惭形秽。
除了顾南音，对这场婚事唯一满意的人，大概就是方玄的母亲了。
她虽然出身贫寒，但为人和善，这些年来不管搬到哪里，都与周围的邻居相处的极好，邻居也都会时不时地照拂他们母子。
要不然她一个寡妇家，也不会将方玄养到这么大。
就是不知道，方玄为什么没有学到她半点的品性，反而长成了一个人渣。
第220章 顾青莲的报应
婚礼都办得如此简陋，自然也没请什么宾客。就方玄的母亲自己烧了一桌菜，想跟儿子儿媳好好地吃上一顿。
但顾青莲一进府，便立刻将头上的盖头摘了下来，就这么扔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过去。
面对方母的善意，顾青莲一点儿感激之意都没有，她嫌恶地看着这个瞎了一只眼的婆婆：“吃饭？吃什么饭？就你们方家这小门小户的，恐怕连个像样的厨子都请不起，还吃饭，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方母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她，小声说道：“厨子，厨子是没有，不过，今日这菜都是我亲手做的。”
顾青莲伸出一只手，在她瞎了的那只眼前晃了晃：“你眼都瞎了，做出来的饭能好到哪儿去？我不吃，想吃的话，你跟你儿子吃去。”
她话音刚落，方玄就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贱人，还以为你是顾家的千金小姐呢？别给脸不要脸，嫁到我方家，就得按照我方家的规矩来，爱吃吃，不吃滚蛋，跟谁耍大小姐脾气呢。”
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顾青莲的脸很快便红了起来，她看着方玄，怒目而视：“你，你敢打我？”
方玄又是一巴掌落到了她另一边脸上：“打你？打你怎么了？你要是再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打死你！”
顾青莲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便不干了：“我要回去。”
方玄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臭婊子，进了我方家的大门，还想回去，做梦。”
方母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玄儿，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娘，”方玄看了她一眼，“这事你甭管。”
说罢就将顾青莲拖进了屋子，直接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既然我方家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那干脆就别吃了，饿上两天，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他将钥匙收了起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顾青莲在里面叫骂。
方母倒是有心放她出来，奈何方玄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说了也是白说。
这次方玄说话倒是算数，直到第三日回门时，他才将顾青莲给放了出来。
这几日以来，滴水未进，顾青莲的脸白得吓人。
方玄给她扔下几个凉馒头：“吃吧，吃完了还要去顾府呢。”
若不是念着今日要带顾青莲回门，他才不会这么快放她出来，非得好好给她扳扳性子不可。
顾青莲恶狠狠地看着他，声音干得嘶哑：“我不吃，一会儿回家，我要让我爹娘好好看看，这几日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方玄邪恶地笑了笑，拍了拍顾青莲的脸：“你以为就算你说了，他们就会替你做主吗？别做梦了。”
“最多他们也就是说我两句，否则到时候撕破脸，我将你休弃出府，他们的面子更挂不住，他们是不会要一个被休弃的女儿的。”
他在顾青莲耳边吹了口气：“而且，这门婚事是王妃亲自选的，只要她不松口，你我这一辈子都得绑在一起。”
提起顾南音，方玄的牙根都是痒的，都怪那个贱人，害得自己没了生育能力，可惜自己奈何不了她。
那就先拿这个贱人出出气吧，好歹也是个姓顾的。
二人收拾好，刚要动身回顾府，顾家便传来了消息，说是顾远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今日的回门就此作罢吧。
顾青莲原本还想着回去大倒苦水，找爹娘做主，这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不仅如此，方玄因为顾家人对顾青莲不待见的态度，觉得这媳妇娶的一点儿也没用，又按着顾青莲打了一顿。
男女力气悬殊，顾青莲即便死命挣脱，也只能被方玄按着打，本就饿了几天，身体虚弱，这下是彻底生了病。
......
王府。
近来顾南音心情好，便又捡起了修剪盆栽这个爱好，可惜手艺并没有丝毫长进。
她手中的剪刀转得飞快：“今日，是顾青莲回门的日子？”
“是。”沁雪看着那盆惨不忍睹的花，默默移开眼，“监视方府的暗卫传来消息，这几日顾青莲在那过得很是艰难。”
“嗯。”顾南音轻轻应声，“得知她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沁雪见她喜欢听这个，又仔细地跟她讲了讲顾青莲和方玄之间发生的事，顾南音听得开心，总算是将那盆盆栽忘在了脑后。
“这只是个开始，日后顾青莲只怕还有的熬。”
当恶人对上恶人，谁能笑到最后，就看谁更心狠了。
不过没关系，这俩人里面，不管哪一个倒霉，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