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溪月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31 23:05:32

  先前如此狂妄,若他手中没了权,旁人又会怎么待他?
  “是。”燕恒颔首。
  “何时?”
  燕恒抿了抿唇,也不隐瞒:“圣旨赐婚前夜。”
  一句话,孟南溪便明白了。
  紧紧盯着燕恒,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八十万兵权,就换一纸婚约?”
  “嗯。”
  “为什么。”
  “做人总要信守承诺吧。”
  孟南溪深吸一口气:“可那是你父王守了一辈子的,就连最后死也是……”
  孟南溪喉头发胀,还是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完。
  “母妃。”燕恒摇头:“父王守了一辈子的是百姓。”
  “兵权而已,我不在乎的,父王亦是。”
  “母妃知道。”孟南溪疲惫的闭了闭眼:“母妃只是怕,此事你太过明目张胆了。”
  “你用兵权换取一道赐婚圣旨可有想过,云崇会动了谢谭幽的心思?最近发生那样多的事,她的安危你又能保证多少成?”
  “一百成。”
第54章
  一百成。
  燕恒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出,说的那样认真又坚定。
  而,只是这样的三个字便让孟南溪哑口无言,一时间说不清心头是何等滋味。
  “我知道母妃担忧什么。”燕恒声音放缓,伸手覆上孟南溪不停颤抖的手,“母妃信我,我会好好护着燕王府众人,护好母妃。”
  “还有。”顿了顿,又道:“护好,我想护之人。”
  孟南溪眉头一皱,强忍着心头酸涩,脸色沉了沉,带着气道:“那你呢?”
  “母妃从未让你站在任何人面前,母妃只想你平安,你答应过母妃的,可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做为一个母亲,心头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孩子安好,而不是看着他为旁人付出性命,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今日之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燕恒垂眸保证。
  “那你能否做到不去管谢谭幽?”
  燕恒抿唇不语。
  见状,孟南溪气得甩开燕恒的手,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沉沉一叹:“罢了罢了,母妃老了,管不住你了,待她入了燕王府,母妃替你护着她,总是行的吧。”
  说完,也没看燕恒,站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就算是母妃死了也不让她受伤,你只管安安心心做你想做之事,可行?”
  “母妃。”燕恒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后头响动,知道是燕恒起身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终是没办法狠下心来不心疼
  孟南溪无奈的又转身回去,瞧着燕恒眼底的急色,她脸色缓和了些:“你还不知道母妃吗?不过是生气罢了,身上还有伤你起来做什么。”
  “先好好养身子,再乱来,母妃便搬出府去住了,定不碍你的眼。”
  燕恒看着孟南溪气红了的眼睛,心头不是滋味,却也无法,他没有办法不去管谢谭幽,亦没有办法不管孟南溪。
  自然也是知道孟南溪说的是气话,可或许是重活一世,他太忌讳身边之人说死字,怕成真,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燕恒抿唇,细细与孟南溪道:“今日之事想必母妃已经听说,那是九十仗,不是玩笑。”
  “我就在那,岂能真的让她受了?”
  “若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也是母妃拖累了你。”孟南溪打断燕恒,低低道:“若不是母妃在,你处境想必也不会如此被动。”
  “母妃说的哪里话。”燕恒道:“若是没有母妃,我哪能好好活着?”
  “今日,让母妃担忧,是我的不对。”燕恒再次保证道:“我答应母妃,定会好好活着,平安一生。”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护他想护之人。
  孟南溪也没再说什么,只替燕恒拉了拉被角,又静静陪了他一会才起身离开。
  *
  太阳西沉,天边渐暗却又突然涌上绚丽火光,照亮整座京城。
  长街嘈杂。
  有人惊呼:“走水了!”
  谢谭幽听见声音便忙出府查看,抬眼只见冲天火光,而那方向正是大理寺卿府邸,她瞳孔一颤。
  “幽幽,你好好呆在府中。”温凛随之而来,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谢谭幽凝着那火光,目光渐渐深沉。
  不过半日,便有人对大理寺卿府邸动手,想来,真的是急了,竟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在天子眼下动手。
  温凛已经赶去,他在,定不会出什么事,谢谭幽心头安了些,抬脚入府,独自在书房呆了很久,执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嘈杂声渐渐静下,整座京城又黑下来,她才放下笔。
  温凛还未回来。
  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谢谭幽换了身衣服便隐于夜色之中,先去大理寺卿府邸外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是衙役。
  院内,萧然面色十分不好看,温凛就在一侧,两个衙役将一人死死按住,似是在审问,谢谭幽没有听很久便离开,结果明天自会知晓,眼下,重要的是,她要去看看燕恒。
  从回府一个时辰便听闻燕恒吐血昏迷她便坐不住了,是温凛一直按着她,她才没有出府,如今,踏着夜色,无人能发现她,总是能见一见燕恒的。
  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
  醒了没有。
  *
  谢谭幽记忆力还算不错,按着上次来的路线走,很快便寻到燕恒书房,只是到了此处便犯了难,是来过燕王府,也是记得很多地方,可她却不知燕恒的院落,
  她步伐放慢,四下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抬眼,书房内似乎有点点光亮,怔了一瞬,还是推开书房门,入眼的仍旧是那幅画。
  无论见多少次,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然后走过去轻轻抚摸她面颊,似是在给画中之人某种安慰鼓励。
  画轴之上不知何时被人安了一盏小灯笼,黄橙橙灯光照在画中女子身上,就如给她渡了浅浅的一层光。
  不知想起什么,谢谭幽有些失神。
  “来寻我吗。”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又暗哑的嗓音。
  随之而来的便是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谢谭幽心头一跳,下意识回眸看去,正好与缓缓走来之人撞上,看清来人面容,呼吸一窒。
  墨发散下,面容是病态的苍白,唯有一双眸子有神又幽深,正望着她。
  谢谭幽手心下意识收紧,透过燕恒双眸,似是能看尽前生。
  她心下忐忑难安,又心虚。
  先前见燕恒她怕,如今见燕恒亦是怕。
  她晓前生,所以知道温凛表哥会回来,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燕恒呢,前生便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陪着她,今生亦是,甚至冲在她前方护她周全。
  一次又一次。
  谢谭幽既是信了前世今生,又怎么不会把这方面往燕恒身上想。
  如若没有前生,燕恒何以会待她这般,又何以会在书房中挂着上一世她身着宫妃服饰的模样。
  如今,她只是疑惑,最开始燕恒的厌恶和恨意,还有与云启的一些对话,太过杂乱,她也不敢确认,是以,更不敢说漏嘴或是直言。
  谢谭幽轻轻点了点头,慢吞吞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就在你身后。”燕恒薄唇轻启。
  “……”
  谢谭幽心口一缩,看着燕恒泛白的面容,心头隐隐担忧,问道:“伤口还疼吗?”
  燕恒摇头,上下打量谢谭幽,一身夜行衣,这着装,不去杀人放火都可惜了。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日后来燕王府,可以走正门,无人会拦你。”
  闻言,谢谭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想着也就是来看一眼,便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嫌麻烦?”
  “嗯。”
  “我院子便在那。”燕恒扬了扬下颚:“明日我让人点盏灯,若你下次来,便不会迷路,路也不会黑。”
  书房中唯有一盏灯光,忽明忽暗的。
  燕恒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他眉眼淡淡,话语却格外的轻,与传言不符。
  “今夜,我不知你会前来。”
  若知,定然不会让整个燕王府陷入如此黑的境地。
  听着他平静好听的声音,谢谭幽只觉心头有灼热之感,抬眼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隐隐约约可见,书房前方的确有一个院落,只是她翻身进来时,并未回头,只直直往这边来了。
  “其实。”谢谭幽抿了抿唇,坦诚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燕王府了。”
  “我知道。”
  “你知道?”谢谭幽惊的脸色变了又变。
  燕恒看她一眼,才道:“母妃生辰那日。”
  “不是。”谢谭幽摇头:“今日是第三次,上次是在两天前吧。”
  见燕恒不说话了,她接着道:“白日里,我手上拿的东西是你的,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燕恒颔首。
  “抱歉。”谢谭幽道:“没与你说便拿了你辛辛苦苦才弄到的东西。”
  谢谭幽愧疚道:“还因此,让你受了伤。”
  “何必抱歉,那东西于我无用,我正准备扔了。”燕恒轻笑了声:“如今,你拿去,既是对你有用,便是好的。”
  “扔了?”谢谭幽不解。
  这可是联名诉状,怎会要扔了?不是一个无用的竹简。
  燕恒道:“旁人送的,我没打开看过,今日见你递给陛下才知晓其中重要。”
  “……”
  谢谭幽眉头紧皱,忍不住打量起燕恒来。
  她怎么觉得燕恒在说谎呢。
  放在书房,还是那张画轴后面,显然是特意藏的,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若真想扔了,才不会摆在看不见的地方。
  想到那幅画,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悄悄用余光看了燕恒一眼,才状似不经意问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闻言,燕恒才抬眼看向墙上的画。
  一瞬间,思绪就被拉回很久很久之前。
  每每宫宴,旁人总是热闹的,唯有她是孤独的,一个人回宫殿,去御花园,赏花,被欺负,又独自哭很久很久。
  燕恒喉头发紧,他很少想起那些年,每每想起便是难以承受的疼痛,是以,很多时候,他都在想,那段日子,她到底是怎么熬下去的。
  为什么不像之前那般寻他。
  又为什么不离开。
  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愿意
  “一个故人。”很久后,燕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识很久,只是她将我忘了。
第55章
  谢谭幽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
  皎皎明月仍旧高挂上空,她却毫无睡意。
  一双眸子干涩,脑海里全是燕恒说的那句话。
  “认识很久,只是她将我忘了。”
  院中柏树下的石桌边似乎坐着一男一女,眉眼弯弯,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他们安宁而又快乐。
  饮尽杯中美酒。
  他们畅想未来又相约以后。
  月光洒下,笑颜如风般散去,谢谭幽心头空空。
  上一世,她唯一缺失的便是在庄子那三年的记忆。
  难道,在庄子的那三年,真的是燕恒吗。
  夜风席卷,谢谭幽鼻尖酸涩,抑制不住的红了眼。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呢。
  他们相约以后,可是她失信了,嫁给了云启,而后来的很多年,燕恒还在遵守承诺,一直陪着她,护着她。
  她闭眼。
  脑海中又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时而是在庄子里,云启含笑唤她阿谭,时而是燕恒,眸色暗淡,却发了狠的质问她。
  “在你眼中,你我究竟算什么?”
  “谢谭幽,你够狠。”
  那三年,和后来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嫁给云启,到底因何失忆,又为什么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燕恒。
  此时此刻,谢谭幽迷茫又无助,上一世真的困了她好久好久,她并非想忘记,而是努力了,却仍旧记不起来。
  燕恒记得,她却不敢问,她怕那三年真的是燕恒,更怕燕恒像记忆中的燕恒那般恨她,可她记忆不全,又无从解释。
  真的不确定,上一世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导致后来的燕恒恨她。
  谢谭幽心头又乱又疼,再也受不住,她快步走出院中,折断一旁树枝,紧攥在手心,迎着冷风,手腕用力而又快的出剑。
  月色之下,黑衣女子眉目清冷却又满是迷茫急色,身姿挺拔又迅速婉转,手中树枝做剑,快又狠,发丝随风散落腰间,她手中动作忽而一顿。
  抬眸,看向深处,眸色微闪,而后才缓缓收了手。
  *
  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第一抹阳光照在谢谭幽沁出丝丝细汗的面颊之上,带着潮湿之气,有些冷。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待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院中也有了响动,银杏和黑云出了各自院中便自行忙碌,一人入厨房,一人挑帘进了正屋。
  “大小姐醒了?”银杏一脸惊讶,她还想着替谢谭幽穿衣,为她净面呢,看她已经穿好衣物,惊讶一瞬又愧疚。
  “奴婢今日起晚了,还请大小姐责罚。”
  “说什么胡话呢。”谢谭幽起身,道:“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非得等你来。”
  说着,朝她身后看了看,挑了挑眉:“黑云又做饭去了?”
  好好一个暗卫到她这来,成厨娘了。
  “嗯。”银杏回。
  “也是辛苦你们二人了。”
  “为大小姐,那是应该的。”
  “表哥呢。”谢谭幽走出屋中:“可回来了?”
  不等银杏回答,温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回来了。”
  谢谭幽循声看去,只见温凛缓缓走来,还是昨日那身衣物,眼底有淡淡乌青,想来,他是一夜未睡,一直在大理寺卿府邸。
  “大理寺卿府邸如何了?”
  温凛在石桌旁坐下,接过银杏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才道:“纵火之人是抓到了,也审问了,说词漏洞百出,无论用多少刑罚,还是只说那些。”
  “后半夜,人便死了。”
  “死了?”
  温凛颔首:“仵作检查过,是中毒而亡。”
  谢谭幽皱眉:“中毒?”
  “人抓到时,已经搜身,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却还是中毒而亡,太医诊脉,死者中毒时间是在昨日暮色时分。”
  暮色时分。
  火势起之前。
  放火之前便已经服毒,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怕也是故意露出马脚才会被人抓住,审问时敷衍回答,却在半夜毒发身亡,至此,这件事便只能到这里,无法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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