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溪月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31 23:05:32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
  *
  二月初九。
  护国大将军嫁妹,燕王娶王妃,如此大事,天还没亮长街便热闹起来,谢谭幽与银杏也是早早到了护国大将军府邸,能从这里出嫁,是谢谭幽最开心的事。
  府中热闹非凡,不少贵妇贵女都来了,谢谭幽没有什么好友,来她屋中坐的也不过是云裳,对于云裳,她真的是好奇,云裳为什么总待她奇奇怪怪的好。
  有贵女听闻云裳在谢谭幽屋中,有想与她扯上关系的自然也都来了,没一会,谢谭幽屋中便都坐满了人,嬷嬷婢女进进出出,虽热闹却也不乱。
  这都是温凛一早就安排下的。
  瞧着这些场面,也是不枉他这些天那么累,又是布置这府邸和谢谭幽的院落,又是挑选嬷嬷婢女的,什么都亲力亲为,才能保证不出任何的差错。
  “大将军。”有朝中大臣唤他,温凛忙应声,又朝前院跑去,招呼随之而来的人。
  京中似乎许久不这样热闹过了,也无人有过这般的热闹。
  整条长街铺满红色毯子,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街上无人出摊,长街显得空旷华丽,周边还有蓝色青丝随风漂浮,清新又淡雅。
  空中梅花时时散落,像是下了一场梅花雨,满城的梅花清香。
  让人只看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
  谢谭幽坐在铜镜前,任由婢女嬷嬷替她梳妆打扮,周围的贵女倒是不曾看她,只低低耳语又时不时与云裳说上几句话,云裳没怎么搭理她们,只看着谢谭幽,时不时又问:“若是饿了同我说,我给你拿糕点。”
  她记得谢谭幽可是最喜欢吃了,很久之前,燕恒总是随身带着零食,都是给谢谭幽准备的。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了。
  谢谭幽不会知道。
  只有她和燕恒知道。
  云裳深吸一口气,偏眸看向窗外,努力压下自己心头的酸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疯了,就总是想跟着谢谭幽,替燕恒护着她些,可到头来,燕恒从来就不需要,也不会感激她的,更不会因为她帮谢谭幽从而对她有什么感情。
  她时常骂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她实在不想燕恒太辛苦了。
  今日来,估计也就是想看看谢谭幽嫁给燕恒的样子吧。
  上一次,没能得偿所愿,这一次,总算娶到喜欢的人了。
  燕恒应当很开心。
  那她也开心。
  既是开心,怎么还哭了呢。
  云裳垂眸,死死咬着唇,想将泪水逼回去,可还是无用,不想丢了脸面,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周围的贵女不知什么情况面面相觑,有不少人本就厌恶谢谭幽,却因燕恒也不敢对她做什么说什么,眼看好大一会云裳也没有回来才相继着离去。
  屋中一下子又冷清下来。
  银杏和黑云站在一侧,银杏笑着摸了摸谢谭幽手背:“大小姐,不必紧张,奴婢就在你身旁。”
  “你要是不说话我都不会紧张。”谢谭幽看她一眼。
  “那是奴婢的错了。”银杏道:“就惩罚奴婢给大小姐做一叠桃花酥。”
  今日起太早,二人都没来得及吃东西,想来,谢谭幽怕是饿了。
  谢谭幽摇摇头:“吃太撑了,不好穿衣服。”
  燕恒给她看过两套喜服,她从中选择了喜欢的,那套她试过,与她腰身正符,若是吃撑了就太紧了,要穿到晚上,估计会很难受。
  “大小姐若现在不吃,就要等到夜里了。”银杏担忧道:“恐怕会饿坏的。”
  “无事。”谢谭幽道:“你与黑云吃点就好了。”
  凤冠被人放到头顶,忽然的沉重让谢谭幽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嬷嬷笑道:“小姐长得这般好看,就是可惜只有新郎官能看到,到了夜里,只一眼,怕是就要让新郎官看的移不开眼睛了。”
  谢谭幽手心出了细汗,没有接话,耳垂却是慢慢染上红晕。
  银杏瞧着,低低笑道:“本来今日也不是给外人看的。”
  “银杏!”谢谭幽狠狠瞪了她一眼,却因脸颊绯红,瞧着似是有撒娇之意,银杏捂唇又低低笑出声。
  “你再笑,我就将你留在这里了。”
  “那可不行。”银杏赶忙止住笑意:“只是大小姐今日,真的很好看。”
  谢谭幽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本就艳丽的五官着了妆容,将眼尾那颗红痣大大显露,一颦一笑间,更加的倾城妩媚。
  此刻,她耳垂又泛着红晕,勾人的紧。
  只一眼就能夺人心魄。
  屋中婢女嬷嬷纷纷笑着夸赞,还是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新娘子,刚才还冷清的屋中,又热闹起来,都是夸赞笑声。
  而此时,长街。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燕王府排到街尾,井然有序,燕王府的暗卫换上红袍抬轿抬箱,一路直走,锣鼓,炮仗声一路不绝于耳。
  花瓣已然铺了一路,这般的景惹得百姓群群观望,忍不住惊叹其豪华热闹。
  燕恒骑马在最前,与往日他喜爱的红衣不同,腰间依旧挂着一枚黑玉,只是袍子上点缀与众不同,不是与他相识之人定然认不出。
  可若是见过谢谭幽的人,定然能认出,燕恒红色长袍之上点缀着的并非什么图案,而是谢谭幽娇俏含笑的面容。
  认不出的,只觉这图案又不像虎或是龙纹神秘侧漏霸气之感,下意识的撇了撇嘴,甚至有人隐隐猜测,燕恒就随便穿了这一身来是否没传闻说的那般重视谢谭幽。
  燕恒丝毫不搭理旁人神情目光,直直上前,往护国大将军府去,身后的马车跟紧他,鞭炮声响彻长街,烟雾缭绕,有些迷了人的眼。
  这般的红,这般的场景,映像最深刻的还是上一世。
  也是谢谭幽出嫁,而嫁的人不是他。
  但没有人知道,那日她成婚他就在她的车队中,一路送她到云启府邸,一路上眼睛都有些迷糊,除了红便是红,再也看不清其他。
  而这一世,依旧是这样的红,依旧是谢谭幽出嫁,只不过是他来接她,是他来娶她。
  开心吗。
  万分开心。
  昨夜一整夜未睡,本想去看看谢谭幽的,可母妃告诉他,成婚前一日二人不可见面,否则二人不会长久的。
  所以,即便再想他也硬生生忍住了。
  只要是有关谢谭幽,他什么都信。
  就比如,今日下聘,明日成婚,这段情定能铭记终生,然后长长久久。
  什么都信,虽然有些幼稚。
  但如果信了就能成真,幼稚点又何妨?
  *
  护国大将军府邸,谢谭幽屋内。
  “大小姐。”一个嬷嬷低声唤她:“吉时快到,我们该换喜服了。”
  谢谭幽颔首,站起身来,任由几个嬷嬷婢女替她换上喜服。
  喜服穿上,有些繁重,她不自在的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舒适了后才缓缓停下,本想再看看铜镜如何,却听脚步声靠近,抬眼看去,微怔,是刚刚出去了的云裳。
  云裳抬眼看到谢谭幽,也是一怔。
  眼前人,凤冠霞帔,妩媚又动人的五官,只是浅浅勾唇,便能让人止不住的失神。
  一旁的喜婆笑着从婢女端上的托盘里拿过红盖头,缓缓给谢谭幽头顶盖去,笑道:“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门了。”
  喜婆忙上前扶着谢谭幽踏出屋内,银杏也上前扶住她另一只手,低声道:“大小姐,小心脚下。”
  才出了院落,便瞧见温凛来了,二人又才缓缓松了手。
  新娘子出嫁,理应哥哥要背着她出府门的。
  温凛摇头轻叹一声,语气之中不止是一点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竟然没能看到我们幽幽今日的好看容颜。”
  “日日都会见,表哥还怕见不到吗?”谢谭幽轻笑。
  “能不怕嘛。”温凛走至她面前蹲下:“我可太怕你成了婚,就将我忘了。”
  “怎会。”谢谭幽伸手楼主温凛脖颈:“我可以每日都回来的。”
  “我怕燕恒手撕了我。”
  “他哪有那么凶。”
  “……”温凛背起谢谭幽,轻哼:“你看看,还没到燕王府呢,就开始帮他了。”
  “我哪有啊。”
  “怎么没有。”
  “……”
  “幽幽。”走了几步,温凛语气忽然认真了些:“不过说真的,若是燕恒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好。”
  “还有,你要照顾好自己,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一定要说,别人家问什么你都点头,性子不用软,你要知道,你表哥可是大将军,无论你在哪,谁敢欺负你,我定帮你报仇去。”
  谢谭幽搂紧了温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我不知道燕王府的婢女嬷嬷如何,若燕恒不在府中,他们敢对你甩脸色,对你不好,你直接回来吧,或者你让银杏来找我,我一定打到燕王府去,让燕恒给你个交代。”
  温凛喉头翻滚,前方喇叭声和炮仗声越发近了,马上就快到了,那会本来还挺开心的,突然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又不舍,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我也不能时时在燕王府看着你,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表哥在,你别怕,不要软,别怕惹事,别怕麻烦,知道吗。”
  “我知道。”谢谭幽道:“表哥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实在不行,你也娶个妻子吧。”
  闻言,温凛脚步忽而顿住,回头看了看背上的谢谭幽,笑道:“会娶的,不过不是现在。”
  “还有,你别打岔我。”温凛道:“如果燕恒对你还不错,你便也对他好点吧。”
  好友一场,到底还是心疼燕恒的,答应了燕恒不说,便也只能这样让谢谭幽待他好一些了。
  闻言,谢谭幽佯装生气:“表哥,你怎么让我对燕恒好?你到底是谁的表哥?”
  “……”
  “行,表哥错了。”
  谢谭幽冷哼,没一瞬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头趴在温凛肩上,如幼时般,撒起了娇。
  “表哥无错,我就是无聊,逗逗你的。”
  “……”
  府门外的燕恒抬眼见到的便是这般场景,眸色幽深,心头微微跳动,红盖头因为谢谭幽撒娇的动作而摇摇晃晃,她的唇角笑容若隐若现,燕恒喉头滚动,就这样直直看着她。
  “阿恒。”温凛踏出府门,挑眉笑道:“我将我妹妹交给你了。”
第68章
  温凛缓缓蹲下身子,将谢谭幽放下,一旁的银杏和喜婆连忙上前扶住她,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红盖头及红又耀眼美丽的长袍。
  燕恒翻身下马朝她走去,韶光流转,他面容被倾洒下来的光照耀着,俊逸清冷的面容显得柔和,周围传来鸣乐声和人群低低惊叹声。
  在漓国,大婚之日,新郎官骑于马背,只需等着新娘子上花轿就可带着迎亲队伍回府,不需要下马迎接,这一直都是漓国正常之象。
  男子婚后本就可站在最高,而女子只需要在宅院之中,操持府中事物,永远倾听夫君之意,不可反抗。
  而燕恒竟然下了马,朝谢谭幽而去。
  这般,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男子不等新娘子入府便走向她,可是要被栓一辈子,亦是会掉了身价,比女子低一等,反而要处处听她的。
  婚后,还会被人笑话,是个听夫人话的无用男人。
  大许是觉得今日的燕恒看上去有些平易近人,围在府前的几个纨绔公子,扬眉朝燕恒道:“燕王这般,可是要被拿捏一辈子的,日后,怕都无法再娶好看的姬妾。”
  这几个纨绔常常留恋花楼,说出这般话来虽听在旁人耳中有些怪却也觉得正常,周围人听着,愣怔一瞬,也是缓缓低笑出声又附和。
  “是啊,燕王何必如此呢,坐于马背等着新娘子到府中就好了,如此这般,当真是断了自己后半生的快乐。”
  “夫人管太紧,不是一件好事。”
  “想想以后的美酒佳肴和漂亮姑娘,若是夫人脾气不太好,燕王岂不是要心碎。”
  说话的都是男子,语气轻浮,哄笑成一团,一些女子在侧不悦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说什么,漓国女子地位要低下些,即便是府中嫡女,也是与嫡子不一样的。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女子就是用来嫁个好男人补贴家,然后相夫教子过完这平淡又乏味的一生,而嫡子嘛,永远都是家中重之之重,即便纨绔的令人头疼,家中人也是万分心疼怜爱。
  是以,这里哪个男子没有三妻四妾?谁又愿意去迎什么新娘子被人看了笑话去,谁也不愿意以后被人拿捏一辈子,娶妻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香火有了,就别想耽误他的吃喝玩乐和继续纳小妾。
  “无妨。”燕恒出声打断还在继续说笑的几个纨绔子弟,唇角含笑,声音随风传入众人耳:“本王此生只娶一个。”
  “一个?”有人惊呼:“世上姑娘那般多,燕王又位高权重……”
  燕恒打断他的话,道:“是多,也并非旁人不好,而是万千人海中,本王眼中只能看见一人。”
  谢谭幽眼睫轻颤,燕恒话音才落,便又惹得众人低笑,似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人,又是不信,却也没有人再说像刚才那般轻浮的话语,只是瞧着二人。
  二人站在一处,虽看不见谢谭幽的面容,也当是一副极美的画,而天地间瞬间都黯然失色,燕恒眼中唯有谢谭幽。
  他缓缓将手握成拳伸到谢谭幽面前,谢谭幽松了攥紧的拳头,让手心的汗被飘过来的风吹干,然后才敢伸手搭在燕恒的腕间。
  隔着衣物,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谢谭幽手心紧了紧,耳畔传来燕恒的好听嗓音:“走吧,我在前方,不会摔倒。”
  谢谭幽颔首,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喜婆和银杏笑着跟在二人身后。
  温凛眸中亦是有笑意,心头怅然也是安心。
  幼年时,祖父总说谢谭幽这般的小魔王若谁娶了可一定得遭罪了,如此之话当众说出,不过是想逗逗谢谭幽,惹得众人哄笑,又让大胆张扬的她止不住的脸红,变得乖上几分。
  可私下里,祖父却时常感慨,不知什么样的人会与谢谭幽在一起,与谢谭幽在一起了会不会对她好呢,谢谭幽又会不会开心呢。
  他们定国将军府从不需要女子为他们铺路,就如温栖嫁与谢靖,那时谢靖不过区区小官,是因为温栖扶持亦是定国将军府诸人背后帮扶才步步高升。
  祖父也是想着,谢靖好温栖和谢谭幽才能好,可他未想过,这般行径,会让旁人以为他们定国将军府是想将朝中重权紧紧攥在手心,也没有想过,这样,会惹来杀身之祸和帝王沉浮已久的疑心,更是从未想过,谢靖竟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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