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将帮他之人当作恶人,心下恨之,所以,毫不留情的与外人联合。
温凛长叹一声。
心中暗暗道:“祖父,幽幽今日成亲,嫁的是燕恒,是你最喜欢,最希望我与哥哥们长成他那般的人,想来,你应当比我还要安心,欣喜吧。”
“我与幽幽都很好,也没什么,就是会想祖父,父亲还有娘亲。”
越是热闹,越想家人。
如若定国将军府众人在,今日指不定多热闹呢,那可是他们全家人都捧在掌心的小姑娘。
谢谭幽慢慢走下阶梯,眼前若隐若现的是燕恒的红色长袍,花瓣纷飞,时而与燕恒长袍擦过,时而落于地面或是她红色盖头之上。
鼻息之间都是梅花香气。
燕恒在花轿前停下,然后弯腰提起谢谭幽太长的裙摆,才扶着她上了花轿,看着花轿帘子被人放下,燕恒才又转身回到队伍最前,翻身上马。
又是一阵的鞭炮和鼓锣声。
长街响彻,热闹非凡,烟雾缭绕,花瓣满天,蓝色青丝随风纷飞,红色长毯,如此景,映的整座城如诗如画。
漓国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知今日燕王娶妻,未能出府的受外头的热闹感受,忍不住爬上高墙,或是在府门偷偷瞧着,看着这一切,眸中尽是渴望羡慕。
而护国大将军府,燕王那番言语早已传的到处都是。
试问,谁家女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又不想有这般繁华热闹的成亲礼。
听说,早在三日前,燕王府诸人便已经陆续去寻着长街边的那些摊主,给了他们不少的银子,才让人答应了今日不出摊,而是将整条街空出来。
此时,长街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只留了中间一条道路,无数双眸都看着这庞大如军队的迎亲队伍。
燕恒带着迎亲队伍游了两遍长街,才在燕王府门前停下,朝中众臣皆在府内,听闻下人回禀迎亲队伍来了才纷纷起身看去。
瞧着那般景象,有不少大臣暗暗皱眉,觉得燕恒不过一次成亲,奢华过头了,当初云崇娶后,虽也是盛大,但也没到这般奢华的地步。
长街竟是连一个摊贩都没有,所有人都在为他迎娶谢谭幽而让路,满城的梅花便也罢了,还又是蓝色红色的。
随着喜婆的一声落轿,迎亲队伍缓缓停下,谢谭幽也被喜婆和银杏扶着下了花轿,燕恒也是翻身下马。
喜婆扬声道:“跨火盆,将来日子红红火火,香火绵延不断。
周边太过热闹嘈杂,谢谭幽脑袋耳朵都是嗡嗡的,听到喜婆的声音,还是抬脚从面前的火盆跨了过去。
喜婆接过一旁婢女递来的同心结,笑着将一头递给谢谭幽,见她捏住,又将另一头递给燕恒,眼睛笑的眯起:“同心结在手,寓意夫妻同心,中有千千结,天不老情难绝。”
二人一同抬脚进入燕王府,此时宾客满座,正厅中亦是有不少人,孟南溪难得穿了件还算艳丽繁华的裙子,她坐在主位,笑容从容和善。
老秦站在一侧,瞧着燕恒同谢谭幽一起进来站定在正中,清了清嗓子,才笑着道:“一拜天地。”
二人转身齐齐一拜。
“二拜高堂。”
闻言,又转回来,对着孟南溪深深一拜,孟南溪眼睛弯弯,甚是开心满意。
“夫妻对拜。”
谢谭幽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同心结,燕恒垂眸,瞧着同心结缓缓而动,他转身看向谢谭幽,因紧张,白皙手背都青筋暴起,脑袋微垂,不敢看他。
燕恒太阳穴突突跳,克制着心下情绪,轻轻扯动手中同心结,似是在轻轻安抚她。
谢谭幽一愣,抬眸看向燕恒,隔着红色盖头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唯一能让她看真切的便是那双眸子,深如寒谭却不冷,满是柔色。
她心头一软,唇角轻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低头与燕恒对拜。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她便被人扶着往外头而去,回头再看燕恒,他已经被人围着,纷纷叫嚣着,今日不到最后绝不会放他离开。
自认识燕恒以来,还未见过他那般无奈却又开心的笑容,他薄唇轻启,谢谭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当下是快乐的,因此,谢谭幽情绪被牵扯,也是低低笑出声来。
她被人扶着进入屋内。
坐在床榻之上,整个人才渐渐放松下来,屋中婢女嬷嬷站满,都是笑看着她,谢谭幽本想让人下去,却又想到,似乎还要等着燕恒进来掀了红色头盖然后再一同喝下合卺酒才算真正的礼成,而婢女嬷嬷才会相继离去,让燕恒与她独处。
想到今夜要独处,谢谭幽整颗心便不安稳了,砰砰砰跳个不停,脸颊也是火辣辣的滚烫,怕又紧张。
*
天色渐渐暗下,繁星璀璨。
燕王府前厅。
酒气缭绕,萧然一只手拉着燕恒,一只手拿着一壶酒,一开口,便是醉声:“今日这般好的日子,当畅饮,不醉不能走。”
温凛也是有些醉了,单手撑着额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谢谭幽幼时的事,又让他二人日后好好过日子。
桌上还有几个纨绔,平日里都是与萧然交好,从来只听说燕恒,今日是近距离的接触,看他脾气倒是不错,才刚开始坐下,他便说着不喝酒,要走了,却被萧然和温凛缠着拖着硬要他喝,温凛还以喝一杯便告诉他一件关于谢谭幽他所不知的事做交换。
眼下天黑,又说要走,二人还是不应,他虽有不耐,唇角却还是挂着笑,竟是般的好脾气。
有纨绔没忍住,藉着醉意道:“燕王干嘛如此急不可耐,都娶进来了,又不是会跑了。”
燕恒眉心动了动,淡淡笑道:“天色不早,她还在等我。”
第69章
“天才刚黑,急什么。”萧然道。
今夜,燕王府被灯光笼罩其中,异常明亮。
前厅热闹嘈杂,可后院却无半点声音,有些静。
燕恒垂眸看着桌上的几个醉鬼还有手腕间死死攥着的手,他心头轻叹,有些无奈,却也没再纵着萧然,挣脱被他一直禁锢的手。
“今夜,真的不行。”燕恒道:“待明日,本王再请诸位到炊烟记去。”
“为何不行?”萧然皱眉,酒上头了,便什么话都往外说:“莫不是有了夫人,就忘了我。”
“……”
“的确不行。”不等燕恒开口,温凛就站起身来,似是终于想起什么,眸中清明了些:“盖头还没掀,幽幽一个人会怕。”
刚才只顾着与燕恒说谢谭幽幼时之事,喝上头,竟差点忘了谢谭幽还一个人在屋里,盖头没掀,那么久,怕是饿坏了,又孤单。
想清楚,他一把推开萧然还想去拉燕恒的手,皱眉道:“去去去,醉了就赶紧回府,别扰了燕恒与幽幽入洞房。”
“洞房?”闻言,萧然瞬间清醒一半:“我也要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温凛瞪他一眼。
“你懂什么?洞房一闹,才能体会二人之间情意。”
桌上的人,正值少年,都是爱玩的性子,有萧然一带头,便也吵着闹着要去闹洞房,嘴巴一个比一个会说,死的说成活的,举例多种闹洞房对二人之间的好处。
一人一言一语,倒像是为了他二人好才想去闹洞房,导致温凛也看向燕恒,没开口,可那眼神,不眼瞎都能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般场面,让燕恒有些头疼,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理由来,这些人太过难缠,若是不应,怕不会放他走,他揉了揉眉心,嗓音淡了些:“我问问她。”
“还需要问?”萧然声音拔高:“谢谭幽不是挺喜欢热闹的,我记得。”
“她是喜欢热闹。”燕恒道:“但不是这般。”
太多人涌进,又都是男子,说话又没个分寸,她不免会害羞。
“那我跟你前去。”
燕恒:“……”
先前,怎么没发现萧然那么难缠。
最后,说了半个时辰,实在无法了,天色又越来越黑,他心头也是担忧,才走了出去,让几人跟在他身后,待谢谭幽应了再说。
上一世,在这样的夜里,她便是一个人,饿了很久,今日,他特地吩咐嬷嬷婢女前去陪她,可还是不放心,毕竟,并非什么相熟之人,怕是更难放得开,饿了怕是也极力忍着。
回院子的路上,燕恒走的极快,待到了屋外又忽然顿住步子,刚才不觉,现在只有一门之隔,他心脏跳的飞快。
扑通扑通。
他很清楚的听见一声又一声,喉头翻滚,理了理身上不存在的乱和灰尘,回眸扫了眼几个醉鬼,萧然还在那喊着让他慢些。
燕恒推门进去,屋内清香铺面而来,入眼的就是坐于红色床榻之上的谢谭幽,一屋的婢女嬷嬷,见到他纷纷俯身行礼:“王爷。”
谢谭幽早早就听见脚步声靠近,还不止一人,她知道大婚当夜闹洞房都是正常的,可要那么多的人瞧着她,或是整蛊她与燕恒,她心头还是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燕恒反手将门关上,面色不变,唤道:“黑风。”
“将人拦在外面。”燕恒道:“若萧然再吵闹,将人直接丢出去。”
一屋子的婢女嬷嬷:“……”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今夜这般,旁人也没有坏心,就是喜欢玩了些,直接扔出去,怕是会伤了彼此交情。
谢谭幽一怔,缓缓出声:“很多人吗?”
“嗯。”燕恒道:“他们要来看你,我不许。”
燕恒解释:“前厅还有人,也是无法我才将人带来后院。”
后院静又无人,好动手。
“……”
谢谭幽没忍住,轻笑出声。
眼见燕恒进来,一个小婢女忙端着托盘上前,让燕恒掀盖头。
燕恒伸手拿过托盘里的如意秤,不过几步路,他缓缓走着,却极为漫长,在谢谭幽面前站定,他手微微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将那红盖头挑下。
下一刻,清丽容颜映入眼帘。
清澈明亮的眉眼,白皙面容泛着诱人红晕,娇小的鼻子,红唇微微弯起,扯动眼尾那颗红痣,动人又妩媚。
二人视线轻触,燕恒气息有些乱。
脑中闪过上一世的一幕又一幕,又是今日。
十里红妆,漫天花雨,他骑马在最前,去接他喜欢了两世的姑娘。
心头那些所有的悲与苦,似乎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满心满眼,只有一句。
谢谭幽真的是他的妻子了。
“王爷,王妃。”老嬷嬷笑着上前:“今夜当共同饮下合卺酒,才算真正礼成,日后二人才是为一体,永不分离。”
燕恒看了眼托盘上的两杯酒,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红烛和几叠点心上,没应,而是起身,拿了叠桃花酥递到谢谭幽面前,“何时用的膳食?可饿了?先吃些桃花酥垫垫。”
老嬷嬷一怔,与一旁婢女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退到一边等着。
银杏口快,不等谢谭幽开口便道:“王爷不知,我们大小姐今日可是什么都没吃。”
闻言,燕恒皱眉,在谢谭幽身旁坐下:“饿了一天?”
“也没有。”谢谭幽道:“早上怕吃撑了不好穿这身衣袍。”
“吩咐小厨房做一份鸡丝粥。”燕恒朝一嬷嬷道,声音又是一如既往的冷。
见人下去,他又看向谢谭幽,眼眸垂下:“抱歉,今日是我的疏忽,没有将你照顾好。”
谢谭幽眼眸睁大,她没想到燕恒会这般低声同她致歉,也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吃任何东西,可这是她的问题,并非燕恒。
她忙道:“并非,不是很饿,也就不想吃。”
“太晚了,让人下去休息吧,我随便吃点桃花酥就好了。”
“饱腹东西,岂能随便。”
见燕恒坚决,谢谭幽便也没有再开口,将近小半个时辰,婢女才推门进来,香气弥漫屋中,她本来只是轻微饿,一下子忽然就是饿得狠了。
谢谭幽伸手接过托盘里的鸡丝粥,怕一旁的老嬷嬷等的急,也没有拖延,大口大口吃着,燕恒眉头皱的更紧,让她慢些。
谢谭幽摇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一碗鸡丝粥用完。
温热的东西从喉咙入腹,整个人暖融融的。
老嬷嬷又上前:“时辰不早,还请王爷,王妃共同饮下合卺酒。”
燕恒看着谢谭幽放下碗,又冲他眨眼笑了笑,才伸手拿过托盘上的两杯酒,一杯递给谢谭幽。
他黑眸落在谢谭幽身上,幽而深,人若是陷进去,怕再难出来。
烛火摇曳,映着二人面庞,谢谭幽也是看着他,清清双眸中只有燕恒的面容,好看的双眸静而深,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他眸子有些红,似是白日喝的酒忽然上了头,有了些许醉意。
谢谭幽却是忽然想起,那一年,在七皇子府邸,二人一同喝酒,她问他可有喜欢之人。
那时,她没看到燕恒眼眸里的悲涩。
只记得燕恒说:“她嫁人了。”
仅仅四个字,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还是陪了她一年又一年,一直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开心,热闹。
而从始至终,燕恒都是一个人。
那悲痛又孤单的多年,他是如何过的呢。
也是因此,谢谭幽明知燕恒与她一样有前世记忆,却仍旧不敢与其明说,若说了,二人如何相处,有些怪,似乎总隔着一人。
二人轻轻碰了碰彼此酒杯,然后双手交叉,仰头饮尽杯中酒。
屋中婢女嬷嬷见此,纷纷笑着俯身:“祝王爷,王妃,岁岁年年,长长久久。”
燕恒唇角含笑:“明日,去老秦那领半年的月银。”
闻言,嬷嬷婢女笑的更是欢快:“多谢王爷王妃。”
说完便相继退了出去。
屋中彻底安静下来,唯有烛火燃烧的滋滋声。
二人对望,大脑同时一片空白,不知要做什么,燕恒酒劲上来,眸中醉意越发明显,他望着谢谭幽,隐忍又克制着体内忽然升起的热气和欲念,喉结上下滚动,还是站起身来,将未关紧的窗户拉上。
冷风迎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这酒喝时不觉,事后才知如此之烈。
“你今日喝了很多酒?”谢谭幽看着他难受的面容,有些担忧:“不若先休息吧,我给你弄点醒酒汤。”
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燕恒伸手按住她手腕,摇头道:“外面冷,不必麻烦。”
他手掌大而滚烫。
谢谭幽忍不住轻轻瑟缩,便也没再动。
抿了抿唇,她试探道:“那你先休息?”
“我还得收拾一番,这凤冠和袍子都有些沉。”
燕恒道:“我帮你。”
“……”
燕恒靠近谢谭幽些,然后伸手将她头上凤冠取下,怕弄疼了她,动作轻又柔,眼睫时不时低垂,观察她神情可否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