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和尖叫声时不时的在远处响起，姜觅雪看了眼刚刚从枪手男身上找到的手机，发现果然也没有信号。
有人在这里放了信号屏蔽仪，可能是想以此阻止警方，让他们晚一点得到消息赶到现场。
下方大概率还有人在把守大门，商场和剧院中的人们遇见袭击，肯定都是惊慌失措，能注意到信号被屏蔽的估计都没多少，即使发现了，也肯定是陷入更深的绝望。
策划袭击的人确实考虑得挺好。
唯一不太幸运的，就是姜觅雪身上装备真的挺多的。
考虑到欧洲这边不太美妙的网络基建，华国警方这边特意为姜觅雪准备了微型的无线电通讯装置――不巧，信号屏蔽仪不太针对非手机产品。
所以在从大厅里逃出来后，姜觅雪第一时间就给松韬那边发去了信号。
姜觅雪也不准备到商场门口去和这群暴徒硬碰硬，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座上下都已经被封锁的大楼中，坚持到足够久的时间。
这时又有尖叫声响起，一道人影从远处狂奔过来，逐渐接近姜觅雪和伊莎贝拉的方向。
那人身后还不断有砰砰的枪声响起，一个大汉正持枪追击着他。
“救命！！！”
虽然在奔到近前之后，才看清姜觅雪和伊莎贝拉只是两个女人――还是妆发凌乱、浑身带血的那种――逃跑的这道身影心中已经下意识产生了绝望的情绪，连奔逃的方向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向，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喊出声。
那名追击的大汉也丝毫没有把姜觅雪和伊莎贝拉放在眼里，抬起枪就要继续朝逃跑那人身上打去。
然而被双方都忽视了的姜觅雪这个时候抬手，露出来刚刚从别人手上抢过来的枪。
砰砰两声之后，大汉倒在了血泊之中。
逃跑的那个外国男人差点也一跤摔倒在地上。
姜觅雪转头看向他。
她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又一身都是鲜血。之前在商场里突然被人持枪射击，在混乱人群中慌张逃命的记忆突然涌上脑海，男人下意识高举起双手，噗通一声跪下：“好汉饶命！！”
姜觅雪：“……”
她走向那个大汉的方向，准备把对方的武器搜刮之后就离开这里。
这两次她运气都不错，碰见的都是落单的暴徒，但如果对方发现已经有同伴死去，估计很快就会提高警惕然后集合起来。
姜觅雪的枪法是不错，好几年没用过，此时捡起来竟然也没生疏，但是她到底是一个人，真要被对方集火围攻，那肯定也坚持不了几秒钟就得原地去世。
伊莎贝拉连忙跑过去帮忙。
一直到姜觅雪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个外国男人才终于回过神似地从地上爬起来，喊道：“这位小姐，你是华国人吧？”
“能不能请你救救我的同学？”
“她也是华国人！！”
姜觅雪停下了脚步。
……
整座商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袭击发生的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晚上了，但剧院和商场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加起来，估计还是有个上千人。
有不少人在袭击发生的当场就丧命，但是还有更多的人四散奔逃出来，躲藏在商场里各个角落。
这个外国男人说的他的同学，就藏在这附近一家运动品牌的商店中。
因为连带售卖的还有各种运动器材，这家商店的占地特别巨大，外国男人带着姜觅雪她们七弯八拐，终于在很后方一处货架上找到了他的这位同学：“艺！艺！”
“你在吗？”
葛佳艺听见劳伦特的声音时，差点以为自己是幻听。
然而那道喊声越来越近，同时响起的还有几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先前平静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掏出手枪开始乱射的场景还印刻在葛佳艺的脑海中。
而且对方不止一个人――葛佳艺清楚地记得，那数道魁梧高大的持枪身影，汇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要先射杀哪个方向的人群时，脸上轻松的笑容似乎是在讨论今天晚饭要吃什么。
这是一场恐怖袭击。
葛佳艺在那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
被劳伦特拉着从那个人间炼狱逃出来以后，葛佳艺就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这些人有多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杀光整座商场里的人吗？
警察为什么还不来？？
手机里报警的电话一遍一遍地拨出去，但无法接通的冰冷女声一直在耳边回荡，葛佳艺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哪怕劳伦特还在说着安慰的话语，她唯一能想到要做的，就是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的界面，给家人编辑起了遗言信息。
在焦躁的两分钟等待后，劳伦特说一直躲在这里不是个办法，最好是能够逃出这里――否则那群袭击人的疯子找到这里来怎么办？
他说着要去找找通往一楼大门的路是否可行，让葛佳艺先在这里藏好，而后便钻出了店铺。
然而等劳伦特离开之后，葛佳艺才发现，一个人在绝望之中的等待，比起两个人的逃亡还要更加煎熬。
躲进这家店的不止她和劳伦特两个人，但葛佳艺也顾不上探究其他人躲在哪个具体位置、在干嘛了，她用剩下的那一点力气爬到了货架高处，整个人直挺挺躺在上面，用商品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耳边不断有枪声和惨叫声响起，葛佳艺几乎分不清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她的幻听。
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一定能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失去了所有血色，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劳伦特逃出去了吗？
他会不会被那群疯子抓到？
她会不会被那群疯子找到？
这里是什么地方？
极度的恐惧攫取着葛佳艺的神志，一点一点将她拽进意识的深渊。
听见劳伦特声音又重新靠近，葛佳艺脑子里已经做不出来任何的判断。
这是真的劳伦特吗？
会不会是她听错了？
这是谁？
是那群疯子找到她了吗？
身心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葛佳艺最后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掉。她抓着货架的手一松，整个人直挺挺滚落下去。
……
劳伦特被这突然“咚”的一声从货架上摔下来的玩意儿吓了一跳。
然而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就是他刚刚一直在呼唤的葛佳艺。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扑了上去：“艺、艺！你没事吧！！”
葛佳艺滚了一身的灰尘，沾了些血迹，衣服也皱巴巴的，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眼睛直愣愣瞪着，对劳伦特的呼喊一点反应都没有。
劳伦特吓坏了，眼睛里都快有眼泪流出：“你怎么了？你不会死吧？！！”
姜觅雪看不下去这场景，上去拉开劳伦特：“你让开。”
呼吸、心跳都在，瞳孔对光照还有正常生理反射，离死亡还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他在这么大呼小叫耽搁时间的话，这姑娘可能真的离死不远了。
毕竟万一把那群暴徒引过来的话，以这个女生现在的行动能力，肯定一步都跑不动。
姜觅雪问了劳伦特对方的名字，喊了葛佳艺两声，见对方仍然是直挺挺呆愣不动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数。
她左右分别拍击了一下葛佳艺的肩膀，沉声用中文道：“我知道你还听得见，葛佳艺，现在忘掉其他事情，眼睛看着我的手指，跟着我的指示。”[注]
随后姜觅雪竖起一根手指，在葛佳艺眼前移动：“左――右――上――”
说来也神奇，如此来回两圈之后，葛佳艺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开始猛地大喘气。
两秒钟之后，她像是终于回过神，当场放声大哭起来：“劳伦特――”
“你还活着――”
――虽然葛佳艺的痛哭也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姜觅雪提醒道：“那群人还在商场里面。”
葛佳艺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打量姜觅雪几眼――重点在她手里的枪和脸上――然后惊愕抬头，整个人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姜、姜姐？！”
【作者有话说】
注：此处使用的是快速眼动脱敏技术，不是最标准的那种，正而八经的还得跟你谈谈心（不是），比较常见用来缓解焦虑，治疗创伤后障碍（e.g.PTSD）等等，应用还是蛮广泛的。
再放一段百度百科的介绍：眼动脱敏（Eye Movement Desensitization and Reprocessing）：由Francine Shapiro于1987年创造，1991年发展为眼动脱敏与再加工，它建构了加速信息处理的模式，帮助患者迅速降低焦虑，并且诱导积极情感、唤起患者对内的洞察、观念转变和行为改变以及加强内部资源，使患者能够达到理想的行为和人际关系改变。
第145章 145
◎游击战的精髓知道吗◎
葛佳艺喊的这一声是中文, 劳伦特和伊莎贝拉都不怎么听得懂，表情懵逼。
尤其是劳伦特，他看看葛佳艺, 又看看姜觅雪, 整个人有些愣住：“……你们认识？”
不然艺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葛佳艺又闭了闭眼：“不对，我应该是被吓傻了，姜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有枪呢？”
“她又不是恐怖分子……”
然而等她重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商场里一地凌乱, 硝烟和血腥味还萦绕在鼻间, 眼前的姜觅雪也还是那个姜觅雪, 手里有枪, 身上溅血。
葛佳艺差点又应激晕过去。
还好远处又响起的枪声止住了她这个趋势, 葛佳艺勉强在地上坐稳，抬手颤颤巍巍指向姜觅雪手里的枪：“姜……您好……这个……？”
虽然话说得断断续续, 但葛佳艺的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明确了：您老手里怎么会有枪？？
姜觅雪嗄了一声：“这个，刚刚从那些人手里抢的。”
葛佳艺：“？？？”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但是姜觅雪又重复了一遍, 葛佳艺才终于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
葛佳艺：“……”
她喃喃道：“我以为这年头, 艺人展示给别人看的都是人设呢……”
如果郝芝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告诉葛佳艺：对于大部分艺人来说, 这句话确实没毛病。他们展示出去的，都是公司精心打造的人设。
但是对姜觅雪来说，她展示给大众看的，纯属自己的九牛一毛罢了。
被吓到什么的, 基操而已。
劳伦特听不懂中文, 在旁边干站了半天,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现在我们怎么做？”
“想办法跑出去吗？”
姜觅雪看了劳伦特一眼。
“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没那么合适。”她委婉道。
劳伦特：“？？？”
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
姜觅雪道：“你觉得都这么久了，警察都没有来，下面没有人把守的概率是多大？”
劳伦特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他们在这里逗留也有很一阵了，加上劳伦特是出去又回来的，这么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弱弱地探出头来：“她说得对。”
探出头的是一个金发姑娘，英文意外的流利。
“我就是从楼下逃上来的，”她语气里还带着恐惧，“那群人把商场的闸门放下来了……”
说着，这个金发女生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如果你们能逃出去的话，可不可以也带上我？”
讲这话时，她也显得很没有底气，只是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谁能舍得放弃？
而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终于又引出了躲藏在这附近的其他人，男女老少，不少人都怯生生探出头来，既好奇地看向姜觅雪这边，又害怕那群四处搜寻的暴徒会找到这里。
粗略看去，竟然有十来个人。
姜觅雪抿了抿唇。
这座商场说小不小，说大的话，那群暴徒估计要不了太久就会搜过来。
“抱歉。”姜觅雪道。
那些人的眼神不由地黯了下去。
“我没有一定能带你们离开的把握。”
先前来的路上，姜觅雪已经问了劳伦特，他们在商场里遇见的情况。粗略估计，剧院和商场两处的持枪袭击者加起来，二三十个不在话下。
这种情况根本不是哪一个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杀出去的。
更何况论武器，幸存者一方也是弱势，就算他们现在的人数再翻倍，遇见这群恐怖分子，也只有堵枪眼的份。
“如果你们愿意赌一把的话，”姜觅雪道，“我刚刚看了这里的通风管道，应该是可以把门卸下来，让人爬进去的。”
至少会比躲在货架的背后来得更不容易让人找到。
当然，风险也有，比如万一被发现了，那可真就是跑也没得跑了。
时间紧急，这些人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姜觅雪的建议。
通风管道里的空间有限，老人和年龄小的被优先送了进去，然后就是女性。最后还剩了几个人在外面，大家帮忙把通风管道的门装了回去，而后互相对视一眼，便分头往其他方向离开。
姜觅雪四个人都没有进去。
劳伦特是为了发挥绅士精神，伊莎贝拉和葛佳艺本来都是可以进去的，但她俩都觉得，跟姜觅雪一起会更有安全感。
一时间这家运动产品的店铺里只剩下他们四个。
姜觅雪又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了很漫长的时间，但仔细一看，也就将将半个小时吧。
如果那群人不是要发动自杀袭击的话，即使是安装了信号屏蔽，现在也应该要撤退了才对。
然而远处还时不时有枪声响起，姜觅雪也没听到警笛的声音，只能说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阻止了这群人的离开。
从刚刚那个要袭击伊莎贝拉的男人的行为来看，姜觅雪并不觉得他们有要主动寻死的想法。
她问伊莎贝拉：“你会用枪吗？”
伊莎贝拉刚刚才从货架上找了双运动鞋换上，闻言表情有些懵逼：“会是会，但我的准头……怕是打中自己人的可能性更大……”
姜觅雪沉默两秒。
这个时候，劳伦特弱弱举起手：“那什么，我也会用枪……”
他以前也去打过猎什么的，准头什么的，倒是还行。
姜觅雪打量劳伦特半晌，像是在评估他话语中的可信度，而后她直接递了一把枪出去：“那这个你拿着。”
然后姜觅雪又把子弹跟格洛丽亚送的那把“玩具”交给伊莎贝拉：“你跟他们留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