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您,您看看他如今与您多生份啊,他即便是恨您,也算是记住您了,多好啊。”
“娘娘,您出自名门,被众星捧月般抚养长大,您不会知道臣妾一路从洗脚婢,爬到这让您不屑一顾的德妃,到底有多努力,您不会知道承乾宫里的馊饭冷菜有多难吃。”
更不会知道饭菜里的蟑螂吃起来有多让人作呕,可我饿呀,我只能吃,那些蟑螂又多又碎,怎么挑都挑不干净呢。”
“如今臣妾是母亲,为了小十四不过那种蚀骨焚心的苦日子,臣妾能做任何事,包括用自己的血肉,给他铺就锦绣前程。”
乌雅氏俯身将小十四放在身侧站好,让他紧紧抱着她的腿。
“小十四别怕,额娘护你一世,别怕啊~”
乌雅氏开始哼唱婉转温情的催眠小调,她边唱着,边伸出一手捂着小十四的眼睛。
她另外一只手,则拔下旗头上的金簪,边唱着小调,边扬手将金簪戳进了秋月的脖颈。
腥臭的血溅在她满脸,乌雅氏从容取下帕子擦拭干净鲜血,将小十四搂紧入怀中,不让他看见这肮脏的局面。
第19章
“还有一件事臣妾今日必须说清楚,免得您厌恨错人。”
“当年并非是臣妾想爬床,而是在秋月的算计下被迫承宠,其实她才是真正想爬床之人,只不过却是臣妾这个最不想当嫔妃之人,阴差阳错入了后宫。”
“她妄图爬床的把柄,这些年被臣妾当成利器,如今她死于非命,也算是恶有恶报。”
乌雅氏将染血的金簪在秋月的衣衫前襟轻蹭后,将杀人的凶器,重新戴回到旗头上。
“该说的不该说的,臣妾今夜都说过了,如今前程往事已了,夜已深,娘娘若无旁的吩咐,臣妾和十四阿哥先行告退。”
乌雅氏将小十四紧搂在怀里,朝还在暗自神伤的皇贵妃行礼之后,就转身缓缓踱步离开。
她始终面不改色镇定从容,而只有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十四,才能深刻感觉到额娘因恐惧而狂乱的心跳,还有发颤的手臂。
佟佳氏泪眼婆娑,默然看着乌雅氏母子二人安然离开。
待到乌雅氏母子离开之后,锦秋忧心忡忡入了殿内:“娘娘,您怎么放虎归山了?娘娘您别再心软了!乌雅氏那贱人作恶多端,您不可再姑息养奸啊。”
“咳咳咳咳.....今夜...今夜之事,不得..不得让旁人知晓,尤其...是胤G,他若知道定会伤心的。”
皇贵妃捂着心口痛苦蹙眉,没成想锦秋忽而曲膝匍匐在她脚下。
“娘娘恕罪,奴婢这半生都忠心耿耿,唯独今日奴婢不得不做出背叛您的事情。”
“咳咳咳....你这是何意?”
锦秋抬头,目光直直看向皇贵妃身后的云母屏风。
“四阿哥,您可听清楚?”
屏风后一阵死寂,佟佳氏顿时急火攻心,踉踉跄跄冲到屏风后,竟看见胤G垂头丧气跪在地上。
此时他的双手死死攥紧成拳,甚至因失控的力道而攥的发白,他的指尖都因极度隐忍而戳破掌心,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胤G,好孩子,你快些起来,地上凉。”
佟佳氏满目心疼,俯身搀扶四阿哥起身,可四阿哥却倏然开始对她磕头,咚咚咚一声声结实的磕头声,让佟佳氏心疼的直掉泪,忍不住再次将这倔强的孩子搀扶起来。
“额娘,胤G知错。”
胤G额上染血,眸中忍泪,满眼懊悔看向眼前这个被他拖累的养母。
他曾经恨她怨她,如今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来受到的屈辱,都是他的亲额娘带来的,何其讽刺。
“不怪你,都怪额娘该死!额娘因为小公主早夭而郁郁寡欢,从而对你疏于照料才让人有机可乘,都是额娘的错,今后额娘定亲自照料你,我可怜的孩子。”
佟佳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养子痛哭流涕,如今她已孑然一身,只剩下胤G这个孩子了。
重归于好的母子二人,在除夕夜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年夜饭,胤G伺候额娘服药入睡之后,正准备离开承乾宫,忽而锦秋拎着个食盒前来。
“四阿哥,您和娘娘能解除误会,还需感谢年糕那小丫头,她是个聪慧纯良的好孩子。”
锦秋事无巨细,将年糕揣着答案来试探她的事情告诉了四阿哥,又将给年糕准备的谢礼,一并交给四阿哥带回去。
等候在角门处的苏培盛见独自四阿哥出来,于是疾步上前,准备接过四阿哥手里的大食盒。
“无妨,爷亲自来。”
胤G拎着食盒,有些怅然若失,不经意间走到永和宫附近,隔着朱红宫墙,他听见里头传来几声爆竹声,还有他的十四弟愉悦的笑声。
他形单影只,低头看着残雪发呆。
苏培盛不知道爷在想什么,但发现爷此刻情绪低落极了,他正准备上前安慰四阿哥,忽而听见四阿哥低声说了句:你知道残雪浸透膝盖有多冷吗?
“哈?”苏培盛被四阿哥问蒙了,正准备想说辞,忽而又见四阿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胤G抬眸看向永和宫,难掩眸中浓烈失落:“真的很冷,冷的刺骨锥心。”
见四阿哥神情落寞自问自答,苏培盛挠挠头,知道四阿哥又因为德妃偏心而伤情,他不敢再多说话,默默跟在四阿哥身后离开。
乾西四所里,今儿除夕夜,奴婢们都换上了内务府新发的新衫,此时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等着小厨房里准备好年夜饭。
外头小太监提醒了一句四阿哥回来了,奴才们纷纷回到各自当差的位置摸鱼。
年若薇见四阿哥亲自拎着大食盒,又见苏培盛两手空空跟在四阿哥身后,匆忙上前接过四阿哥手里的食盒。
“赏你...们的。”
胤G本想将额娘的赏赐交给年氏,可乾西四所人多眼杂,既然她喜欢藏拙,他亦不会点破,只能想办法不着痕迹赏赐她。
胤G将食盒交到年氏手里,沉吟片刻,忽而抬眸看向年氏:“谢谢。”
年若薇手里的食盒差点丢到地上,她方才是不是幻听了,为何她好像听见四阿哥对她道谢?
胤G见年氏一脸惊骇愣怔在原地,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谢谢乾西四所里的诸位,今日赐年夜饭,每人赏三个月俸禄,近身伺候的奴才,赏一年俸禄哦。”
听到近身伺候的奴才年终奖竟然赏一年俸禄,年若薇差点激动的笑出声来。
她一个月的俸禄是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发财了发财了!
可年若薇压根不知道,四阿哥为名正言顺赏赐她一人,将整个乾西四所的奴才都赏赐了一遍。
此刻她两眼发光,欢天喜地跟着乾西四所里的大小奴才,跪地叩谢主子隆恩。
四阿哥在承乾宫已用过年夜饭,所以特意让奴才们不必来伺候,可到小厨房里用年夜饭。
此时小厨房里摆了四张小圆桌,乾西四所里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奴才欢聚一堂,终于感觉到属于他们的热闹年味。
今儿轮到年若薇和苏培盛值夜,她和苏培盛二人不敢贪杯,尤其是年若薇,因为上回喝酒后被人陷害莫名爬床,此时更是滴酒不沾,尽捡着难见的肉菜大快朵颐。
散席之后,年若薇和苏培盛来到书房里伺候,今儿除夕夜,皇子们原要到康熙爷身边一道守岁,可不巧这几日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身子有些不爽利。
康熙爷仁孝,因此除夕夜特意去宁寿宫陪伴太后守岁,所以令各皇子可到各自额娘身边守岁。
眼看着即将到子时,四阿哥竟然披衣出了乾西四所,往后宫疾步。
年若薇以为四阿哥要去永和宫和德妃母子一道守岁,没想到四阿哥竟然来到了承乾宫里。
当看到锦秋笑眼盈盈看向她的时候,她有些茫然,可她环顾四周,竟然在守岁这么重要的时候,都没见到秋月的影子,她顿时愕然看向锦秋。
此时已到子时,皇城内外鞭炮齐鸣,响彻云霄。
伴随着几声延绵不绝的巨响,瑰丽绚烂的烟花,于夜幕低垂中绽放耀目芳华,色随光变,美得这般动人心弦,连流云都燃出一片耀眼夺目的光晕。
“轰隆隆!”
数声惊天炸雷般的声音猝然响起,于飞阁流丹,皇城之巅久久回荡。
一道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空,璀璨而斑斓的焰火伴着令人生畏的电闪雷鸣。
年若薇却无心和奴才们一道欣赏美景,她压着心中狂喜,四阿哥主动来承乾宫,与皇贵妃一道守岁的举动,已然证明她的猜测和试探揭开了真相。
狂喜之后,年若薇又忍不住恐惧,若旁人知道她多管闲事,尤其是被德妃知道,该如何是好?
德妃毕竟是康熙朝的宫斗冠军,短暂的悲喜交加后,年若薇压下所有的情绪,决定将这个秘密深埋于心底。
主子在暖阁里隔着轩窗看烟花守岁,奴才们则被恩准凑在庭院中看烟花,皇贵妃还特意赐了新年礼物给奴才们。
年若薇将承乾宫赏赐的八两银子踹入怀中,乐得合不拢嘴。
“来来来,主子赐了宵夜果盒,恭贺新禧!”
奴才们顿时喜笑颜开,跪地谢恩后,一个个手里都拿到了皇贵妃赏赐的宵夜果盒。
年若薇好奇掀开果盒,但见里头放着各色琳琅满目的小点心。
紫禁城里守岁之时,各宫都要摆吉祥盘贺新禧,放置五个青苹果、花生酥,红豆薏仁发糕、磨盘柿子,寓意“清平五福、好事发生,事事如意”。
礼盒里许多精致的糖果、蜂蜜等甜食,还有奶制品、干鲜果蜜饯这些零嘴,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年若薇忍不住捻了些粽子糖偷吃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牙花快收起来,瞧你都笑成血盆大口了。”
苏培盛将一个鼓囊囊的红包递给小年糕。
“祝苏哥哥新春大吉。”年若薇将准备好的红包回给苏培盛。
“明儿四阿哥要陪皇贵妃回佟家省亲,杂家知道你想家,特意帮你告假了,明儿出了紫禁城,你可先回家拜年,记得酉时在神武门汇合一道回宫。”
“啊?”年若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跳,手里的糖都掉了。
第20章
年若薇压根就不是原主,根本无法共情,一想起原主的原生家庭,她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原主是通房丫头所生的孩子,生母赵氏与原主的父亲年遐龄是青梅竹马,赵氏原也是簪缨世家,与年家指腹为婚。
后来赵家不幸卷入三藩之乱,不久后家道中落,赵氏孤苦无依,于是投奔未婚夫年遐龄。
可年家却落井下石,可怜赵氏一个名门闺秀,竟沦为年遐龄通房丫头。
年遐龄很快就娶了正妻曹氏,年家主母曹氏闺名心柔,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可怜的赵氏虽与年遐龄有婚约,仍是被贬妻为妾,在年家受尽白眼。
在曹氏嫁入年家整整十年后,年遐龄才趁着曹氏回娘家长住的机会,与赵氏亲近,不久后年若薇就出生了。
年若薇才刚满周岁没多久,她娘还怀着弟弟年羹尧,主母曹氏听说赵氏怀了庶子,当即就从江宁赶回京
也不知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曹氏回府当夜,才怀胎七个月的赵氏就早产生下了年羹尧。
母子三人此后就幽居在西院,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恰逢原主适龄参选紫禁城秀女小选,本来原主母亲东拼西凑花了八十两银子,可以找关系让原主成功落选回家。
可原主一心想入宫爬床,竟愚蠢到在众人面前寻死觅活,铁了心要入宫,结果被有心人到内务府告发了此事。
最终原主不但没机会入宫当秀女,反而被内务府惩罚,沦为紫禁城里的宫女,小小年纪就入宫为奴为婢,需熬到三十岁人老珠黄时,才能出宫回家。
主母曹氏更是抓住把柄,竟生生将她娘一条腿打断了,从此赵氏就成了跛脚。
原主的弟弟年羹尧因此对她恨之入骨,甚至要与她断绝姐弟关系。
年若薇心中叫苦不迭,她如今的境遇,简直是天崩开局。
可四阿哥好心给的探亲恩赏,即便对她来说形同惩罚,但她也只能被迫接受。
暖阁内,皇贵妃将手里一本厚厚的粉笺递到胤G面前。
“胤G,你今年已十三岁了,额娘前几日就让人去内务府寻了些家世品性都不错的女子,你先提前相看一番,若有喜欢的女子,额娘去找你汗阿玛赐婚。”
(注意:本文改动了男主成婚的时间线,历史上男主12岁和10岁的乌拉那拉氏成婚,作者怕被骂,所以改成男主17岁大婚,悉知)
“额娘做主即可。”胤G对未来的福晋人选并未特别在意,他相信额娘选出的女子,定适合他的脾气秉性。
对于皇子来说,后宅的女人都一样,只能宠不能爱,只要听话乖顺,门当户对即可。
“额娘瞧着一等承恩公乌拉那拉・博瑚察之子费扬古膝下嫡女乌拉那拉茹音不错。”
“那孩子今年刚满十一岁,她额娘爱新觉罗氏,是贝子穆尔祜第四女,那拉氏血统高贵,秀毓名门,温惠秉心,倒勉强能配得上你。”
“额娘还顺带瞧中几个给你试婚的启蒙宫女,你要不要也瞧瞧?”皇贵妃将一本褚色册子递给胤G。
“你瞧瞧,这是知府李文烨嫡女,出自镶白旗包衣,还有这位是主事宋金柱嫡女,这两个孩子额娘都亲自瞧过,年岁比你大些,脾气秉性亦是纯良柔嘉。”
“额娘做主即可。”胤G此时正在与额娘下棋对弈,他甚至未抬眸看那花名册一眼,女人对他来说,仅只是消遣之用,并无太大区别。
“还有伺候你的年氏,额娘瞧着她甚是娇憨可爱,回头也指给你当试婚宫女可好?今后你也可名正言顺,将他收入后宅里。”
佟佳氏话音还未落,竟然听见啪嗒一声清响,一颗乱入的黑子掉落在阡陌纵横的棋盘之上。
佟佳氏微挑眉,诧异看向胤G,此时他依旧埋头,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棋。
“你不喜欢吗?那倒是额娘多事儿了,那就不....”
佟佳氏刚想说不将年氏赐给胤G当试婚宫女,忽而瞧见胤G抬眸目光定定看向她。
“要。”
啪嗒..这下轮到佟佳氏惊得将手里的白子掉落在棋盘之上。
她极为诧异,方才她似乎还听见胤G的语气带着少有的急迫和笃定。
此时他虽然重新垂首,但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
佟佳氏心下一惊,胤G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还从未看到他如此失态,她不免抬眸看向那正在与奴才们吃饼饵的小宫女。
“额娘瞧你似乎对她上心些,你若喜欢就宠着她,但绝对不能心生爱慕,你定要谨记。你汗阿玛最忌惮所谓的独宠和专情,这些是催命符,催的是你挚爱之人的卿卿性命。”
“儿臣从未有此念头,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与儿臣喜欢的鼻烟壶,喜欢喝的普洱无异。”胤G端起茶盏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