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反应过来,又从马车内升腾出一阵比寻常更为浓烈呛鼻的异香,只听四周围的大内侍卫一个个痛苦哀嚎,统统难受的倒地上打滚,很快就口鼻出血而亡。
隆科多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浑身内力尽失,他甚至连腰间佩剑都没力气拔出剑鞘。
危难之际,他只能假装中毒,躺在地上装死,幸而逃过一劫。
见隆科多安然无恙,年若薇拔腿就扶着陡峭的山腰,往不远处公主的婚车靠近。
危难之际,大阿哥和四阿哥兄弟二人与数名侍卫挡在距离婚车不远的地方。
众人俱是胆战心惊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不仅要提防野牛和野马的靠近,还要时不时劈开密林中射出的暗箭。
“四弟,我们再撑半个时辰,方才我已派人点起狼烟,附近的巡防营已收到消息,正在赶来援驰。”
“好!”胤G与大哥背靠背御敌,即便二人平日里不和,但危难时刻,只能信任血亲兄弟。
说话间,胤G从箭篓中取出箭矢,将靠近的野牛射杀。
“穿红衣者立即将衣衫脱掉,免得刺激这些野牛!”胤G朝着众人高声提醒道。
趁着众人在脱衣,胤G眸中嗜血一闪而逝,他俯身随意拣起贼人落下的箭矢,趁着野牛群狂奔之时,他不动声色腾空射出一箭。
那凌厉箭矢横空穿梭在牛群中,一头受惊的壮硕野牛登上侧过牛角,闪身疯狂撞向右前方的红衣男子。
众人只听见一声凄厉痛苦的哀嚎声传来,站在右前方的温格大腿被尖锐的牛角戳穿,整个人血淋淋的挂在牛角上,陷身于野牛群中生死未明。
“若不想死,就立即脱红衣!否则他就是前车之鉴!
胤G嘴角浮出一抹阴寒笑意,还真是可惜,方才就差一点命中他的眉心让他当场毙命,如今他若活生生被被野牛践踏分尸,也算死有余辜。
众人见温格在牛群中浑身是血哀嚎连连,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手忙脚乱的脱掉红衣,待众人煺去红衣之后,此时野牛群竟不再疯狂朝着他们扑来。
“四弟好计谋!”此时脱的只剩下一件白色亵裤的大阿哥忍不住拍手叫好。
胤G并未放松警惕,逡巡间,竟看见年氏的身影,此时她竟不管不顾迎着汹涌的兽潮逆流而上,抬腿跃上了公主的婚车。
众人被那奴婢惊心动魄的举动吓得连连惊呼。
随着兽群渐渐驱散,众人正要松一口气,倏然发现兽群之后,竟然跟着近千名蒙面大汉。
“迎敌!”
胤G警惕看向那些渐渐靠近的蒙面人,面色渐渐露出喋血嗜杀,今日可能要迎接一场生死存亡的鏖战。
可那些蒙面人似乎无心恋战,竟统统朝着公主婚车狂奔而去。
“大哥,此地您来坐镇,胤G去救皇姐!”胤G仗剑飞身朝着婚车冲去。
“四弟!援兵将至,你别冲动!”
大阿哥眼睁睁看着四弟单枪匹马冲向婚车,待到四弟奔出许久,他才急的捶胸顿足,被奴才们拽向安全处。
马车内,荣宪公主已褪去繁复沉重的婚服,穿着一身轻便中衣。
“年糕,援兵一时半会无法抵达,一会我冲出马车引开那些贼人,你立即躲在马车座椅下的空箱子里,千万别出声,等安全了再出来。”
“若援兵来临,你就带着那些援兵到南面悬崖下寻我,我方才看过堪舆图,那悬崖之下是一条长河,我素来熟谙水性,定能全身而退。”
荣宪拔出佩剑,正要用佩剑撩开马车帘子,却倏然觉得后背一疼,她顿时动弹不得。
“蓝儿!有你这句话足矣,去引开追兵是奴婢的责任,公主若有不测,奴婢也活不成,左右奴婢今日在劫难逃,您就让奴婢替您去吧。”
“公主珍重~”年若薇含泪将无法动弹的荣宪公主藏入木匣子内,转身将公主脱下的婚服穿在自己身上。
她担心被人识破,又灵机一动,用红盖头蒙住半张脸,闪身离开马车。
眼见那些贼人已然近在眼前,她急的飞身跃上一匹枣红战马,朝着方才荣宪计划好的逃生路线狂奔而去。
“公主殿下!”
众人眼见公主殿下被贼人追击,正准备冲上前去,倏然山间又冲出一群狂躁的野牛,众人吓得纷纷避走到白桦树林中。
此时胤G已来到婚车前,迎面看见皇姐夹马朝着南面的悬崖狂奔,胤G暗道不妙,可当他只看到皇姐一人的身影,又忍不住焦急冲入马车内。
马车内空空如也,可胤G知道马车座位之下,存有藏生之处,此刻他浑身抑制不住恐惧的颤抖,他颤着指尖掀开马车座,眼前果然出现泪流满面的皇姐。
见皇姐一动不动,胤G心急如焚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四弟快去救救小年糕!!那傻丫头竟假扮成我去引开贼寇了!呜呜呜...”
荣宪痛心疾首,起身就要去营救小年糕。
“皇姐!你必须留在此处等援兵,务必亲自调遣援兵来寻我与她!”
荣宪慌乱的脚步,骤然刹在原地,她知道大哥性子阴毒,定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除掉四弟,四弟是想让她亲自坐镇,以防大哥趁乱作妖。
“好!求你快去寻小年糕吧!”荣宪郑重其事点头应允,忍不住眼泪汪汪将四弟推出马车。
.....
山道内,年若薇一袭红衣飒飒,于乱山残雪间风驰电掣。
身后不时传来一阵阵凄厉箭啸声,那些箭矢竟无意落在她身上,显然是想留她活口。
只不过她骑的战马却已然伤痕累累,她只能咬牙拼命挥舞马鞭,直到抵达崖边,战马轰然倒地,顷刻间口吐白沫而亡。
此时追兵也纵马疾驰冲到她面前。
年若薇闪身来到悬崖边,身后即是万丈深渊,她已退无可退,方才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不会水。
如今她进退维谷,只能探头查看悬崖之下,竟意外看见崖下不远处,竟伸出一截儿臂粗的树干。
她险些喜极而泣,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于是毫不犹豫跃下悬崖,咧咧呼啸的急风刮得她睁不开眼,千钧一发之际,她牢牢抓住那一截树干。
可不待她喘口气,却从山崖之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焦急呼唤:“年氏!”
四阿哥?!她顿时肝胆俱裂,抬眸就看见一道玄青身影直至坠落。
“胤G!”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腾出一手去接四阿哥。
方才胤G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悬崖前,竟看见年氏绝望跃下悬崖,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灭顶的哀伤顷刻间弥漫周身,他悲痛欲绝,竟鬼使神差飞身跃下了悬崖。
他只绝望闭眼下坠,心疼的甚至无法呼吸,甚至无力睁眼寻什么活路,一颗心仿佛就这么随她去了。
此时耳畔传来年氏焦急的呼唤,他只觉得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重新燃起了生机。
“年氏!”
胤G伸手紧紧抓住年氏面前的树干,发现与她的距离竟有些远,他忍不住焦急朝着她靠近。
只听咔嚓咔嚓一声声细碎的声响,胤G刹时僵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她半分。
“别动,树枝即便断裂。”胤G朝着向他靠近的年氏低声提醒。
听到四阿哥焦急提醒,年若薇抬眸一看,果然看见楔入石缝间的树干末梢,竟隐隐有断裂痕迹。
命悬一线之际,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嗤笑声。
年若薇艰难抬眸,果然看见一双熟悉的冰蓝色眼睛。
“策凌王子,我知道是您,念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可否给我们一条生路?”
年若薇腾出一手,艰难扯落遮挡半边脸颊的红巾。
“蠢东西!怎么是你!”
策凌厉喝道,此时也不避讳,竟伸手扯落蒙在脸上的黑布,眼前二人已然是死人,在死人面前他又何须避讳。
他正懊恼今日一无所获,不经意间眼神落在那蠢奴婢身侧的男子,顿时眼前一亮,畅快大笑起来。
“今日我竟然收获颇丰,在此遇到大清四皇子殿下,不如今日四皇子随本王子前往汗国,让你也尝尝我这些年来在你们大清过的苦日子!”
“你很荣幸,将是大清第一个质子,而且注定不会是大清最后一个质子。”
“策凌,今日我可放你平安离开,你的敌人从来不是大清,更不是我!”
胤G毫无惧色,不卑不亢朝着策凌王子说道。
“你是不是以为悬崖之下是最好的逃生之路?我也觉得是,所以我早就推演数次,结合潮汐月相,将你落入悬崖下之后,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布下了杀局。”
听到策凌已然预判了荣宪给出的逃生之路,年若薇顿时面如死灰。
她偷眼看向四阿哥,却见四阿哥正目光缱绻注视着她,朝她镇定颔首,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策凌!还记得你额吉吗?你额吉并未死在乱军中,而是被噶尔丹带回了王庭,凌辱数月之后,他又将你额吉赏给了身边的亲信亵玩!”
“如今你额吉还委身于准噶尔军中为奴婢,沦为犒赏勇士的礼物,在我们大清,她又被称作军妓。”
“为搜寻到你额吉的下落,我折损了不少人马,这是你欠我的人情,你若想知道更多关于你额吉的情报,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胤G有强烈的预感,此人今后定会成为大清心腹大患,成为他此生最强劲的死敌。
听到四阿哥说策凌的母亲沦为军妓,年若薇顿时面色煞白,她忍不住抬眸看向策凌,果然看见他面露沉痛,眸中含泪,可只是眨眼睛,策凌竟露出阴冷的笑容。
“本王子的额吉自己会找,不需你来费心,今日念在你将本王子额吉的下落告知的份上,我可饶你一命。”
“先救她!”四阿哥竟不假思索的说道。
年若薇满眼震惊看向四阿哥,没想到生死存亡之际,四阿哥竟然将生机留给她。
“不,先救他!”她斩钉截铁拒绝了四阿哥的好意。
“有趣,实在有趣~”
策凌看出这二人彼此倾心,心中不觉间涌出一丝玩味。
“不若这样吧,本王子既然答应四阿哥留一命,那你二人就猜拳决定谁生谁死,胜者生。”
听到策凌竟然用这么幼稚的办法决定生死,年若薇决定趁机故意拖延时间,等到援兵到来。
她小心翼翼凑到四阿哥耳畔,低声道:“爷,奴婢方才看见山下有八旗精锐靠近,不若我们一起出剪刀吧,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前来。”
见四阿哥点头,她清了清嗓子朝着策凌喊道:“策凌王子说话算数,那我可开始了。”
年若薇挣扎片刻,闭眼出了布,她不敢睁眼看结果,直到耳畔传来策凌忍俊不禁的嘲讽声,她绝望的睁开眼睛。
面前四阿哥攥紧的拳头正在发颤,原来他也违背了诺言,他并未出剪刀,而是出了石头。
“哈哈哈哈,忘了告诉你们,本王子素来会读唇语,四皇子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人性还真是经不起半点考验,那蠢东西让你一道出剪刀,可她却出尔反尔,自己出布,她可真是蠢啊,竟想让你活下去,而你却出了石头,你想她去死,没成想你却输了哈哈哈。”
此时年若薇满脸泪痕,失望看向四阿哥。
她忍不住哽咽道:“四阿哥,这就是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你心中从来只有你自己,你绝不会完完全全相信我,所以你出了石头,可我早就知道,知道你会如此....”
“我只想最后试试..我想试试你心里会不会有我,呵,我赢了,可好像我其实输的一败涂地....呵呵。”年若薇苦笑摇头。
生死存亡之际,她才失望发现,她和四阿哥也许曾经彼此爱过,但却从来没有至死不渝的相爱过。
她愚蠢到喜欢一个皇权至上的皇子,本就大错特错,如今也到了将丢在他身上收不回的心,亲自揉碎毁灭的时候了。
“四阿哥!这辈子我不欠你了!”她戚戚然大喊一声,毫不留恋松开了双手。
“为什么?她..明明赢了。”
策凌失神盯着那奴婢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红色身影怅然若失,此刻他丝毫没有虐杀后的快意,反而心尖传来莫名钝痛。
直到那个蠢奴婢的身影渐渐模糊,策凌将戏谑目光重新落在垂死挣扎的四阿哥身上。
“四皇子,你和我一样冷血无情,你对她不够喜欢,所以才会计较得失,否则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她,这才对啊,这世间哪有什么生死与共的患难真情,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记住你的命,是那蠢东西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滚吧!”
策凌说着,正要挥动手中长鞭,守诺将那四皇子拽上来,可他还没来得及甩开鞭子,却眼睁睁看那四皇子松开了双手,转身朝着万丈深渊义无反顾坠去。
听着渐渐消失在耳畔的悲戚恫哭声,策凌手中的长鞭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看着那渐渐靠近的身影,喃喃道:“原是我算错人心,这二人竟情深至此,他早就知道她的小心思。才故意输给她,他也想让她活着...”
策凌怔怔看着那二人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良久之后,他忍不住苦笑摇头:“都是蠢货!”
“传令!让沿河的死士立即撤离,不必再赶尽杀绝,不得违令,否则..诛杀九族!”
策凌转身准备与亲信离开,却看见躺在地上的战马脖颈上,竟挂着一件染血的月白长袍。
他行出几步之后,正要翻身上马,却忍不住折腰将那长袍捡起来,随意披在了肩上。
历经十年磨难,他夙兴夜寐谋算了整整十年,他终于可以杀回王庭,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为此,他不惜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
年若薇张开双臂,在咧咧寒风中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湍急浑黄的河水,她想最后看一眼这让她百感交集的世界。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呼唤,她自嘲摇头,即将赴死之际,她竟听见四阿哥用温柔缱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她还真是无药可救。
可四阿哥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她转头竟真的看见四阿哥直直朝她奔赴而来。
“你疯了!!”她难以置信,愕然朝着四阿哥怒喝道。
他在此时出现,将她自以为是的付出与牺牲统统沦为了笑话。
他出现在她面前这一瞬,她再次输的一败涂地。
他用自己的命,证明了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意。也让她明白,方才他早就猜透了她的小心思,他竟舍得将生机让给她。
“怎么办啊……这辈子欠你的终是还不清了….”年若薇泪眼模糊,凝视着还在温柔笑着与她对视的四阿哥,顿时崩溃痛哭。
“你真的快把我逼疯了呜呜呜……”她捂着眼睛痛哭流涕。
此时四阿哥已然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护着,旋身间,四阿哥竟然以身为护盾,将她护在怀中,只听轰隆一声水花飞溅,二人双双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