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天池山会让她那么熟悉了。
因为这座山在她曾经的现实世界里,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而她也好像忽然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她是坠崖死的!
而在模糊的画面中,她看到自己站在陡峭的悬崖朝下张望,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来,有人在她耳边森森咬牙,“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活得那么好,为什么你能什么都能拥有……”
“我恨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是你杀了我!”
然后那双手抱着她,带着她一起滚下了悬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还有那人尖利疯狂的笑声。
宓桃太阳穴忽然刺痛无比,她紧咬着牙根,身体也颤抖起来。
闻淮辞察觉到她的状态,转头看她,而她低头伏在他肩上,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瞳孔一缩,闻淮辞忙将她放了下来,转身将她抱进怀里。
他半蹲在地,宓桃面容苍白的靠着他,闭着眼唇瓣轻颤,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她的状态显然不太对劲。
闻淮辞神色紧绷,额角青筋尽涌,将她抱紧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七哥……”
电话对面的人刚开口,闻淮辞便冷声打断,“你不是说,用这种方法让她接收记忆,是最好的吗?”
何瑜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宓桃,忙道:“对啊。”
闻淮辞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喉咙口像是堵着硬铁,艰涩的痛,“可她不过是进了天池山就已经昏迷了,她的状态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
这里对他来说是有着美好过去,可对她而言却也是一场噩梦,他想将她带回美梦之中,她却偏偏只在噩梦中沉沦。
他的手微微颤栗,轻轻抚摸着她冰凉的脸颊。
如果她实在不喜欢那些过去,那……
何瑜道:“七哥,这种应激反应是难以避免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放弃给她催眠,而让你用这种方法的原因。”
相比于闻淮辞的紧张,何瑜显然非常专业冷静,“如果让她忽然接受大量的信息,她经受的刺激会更大,很可能会承受不住,甚至最终可能会因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而精神崩溃。可像现在这样让她一点点去接受记忆,让她从记忆中慢慢寻找到真相,对她来说反而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闻淮辞喉咙滚咽,胸腔起伏明显,“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什么没有太大伤害,我不允许她受到丝毫伤害!”
何瑜默了默,“我给你的药你带着吗,给她吃一颗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就行。七哥你放心,七嫂的状态我早就评估过,至少现在,她绝不会有问题的。”
他说完,又叹了声,“七哥,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一开始要让我催眠七嫂让她爱上贺裕行的人是你,那时候多冷酷无情啊,什么这样的女人只配成为工具?现在想让她找回记忆的人也是你,怎么现在冷酷不起来了,无情不起来了?”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你,说真的,你不会也是被人催眠了吧?”
说到这里,察觉到听筒里越加安静的气息,何瑜也知道自己多嘴了。
他顿了顿,无奈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从你选择让我给她催眠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人的大脑经受不起反复的折腾,已经让她忘了,又想让她记起,还不让她受一点儿疼痛,哪有那么轻松的好事呢?
闻淮辞闭上眼,将痛苦尽数敛在眼底。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爱上别人?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一点疼?
所以在来了这个世界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何瑜停止对她的催眠。
可也已经来不及了,催眠已经过半,她虽然还记得自己是穿来的,却也忘记了许多事,忘记了他们的过去。
只好在,那时候她还没有被催眠爱上贺裕行。
可她没有爱上贺裕行,也忘了爱上他。
她没提离婚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慢慢来,至少她现在过得很快乐,就这样也很好。
可她到底是不愿意给他机会。
她要离婚,要离开他。
他忍不了,所以想让她回忆起一切,想让她重新爱上他。
又或者,恨他也好!
闻淮辞心脏抽疼,缓下呼吸,拿出之前何瑜给的药喂给她。
药丸是含服,倒是不麻烦。
她昏迷了之后也很乖,他只用指尖轻碰碰她的唇,她便微微张开了嘴。
倒是比亲吻时让她张嘴听话得多。
山上风冷,闻淮辞怕背着她上去会太久让她着凉,便直接打电话给徐安,让早就停在山顶的直升机来接他们。
宓桃并没有昏迷多久,闻淮辞刚抱着她坐上直升机,她就醒了过来。
只是眼神还很迷茫,看着机窗外白茫茫的天空,迷迷糊糊的呢喃,“我这是升天了?”
闻淮辞,“……”
紧绷的心脏因为她这一句话松乏了许多,他无奈弯唇,摸摸她还冰凉的脸,“嗯,我陪着你一起。”
宓桃眨眨眼,又清醒几分。
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闻淮辞的怀里,两人是在直升机上。
她倒是没有心情指责他爬山作弊,而是皱眉沉声道:“闻淮辞,我终于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
之前他们就说过这个问题,她说自己穿来的,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现在她想起来了。
她说:“我是被人推下山,摔死的!”
闻淮辞目光沉下,片刻后才故作淡然的问道:“所以,推你的人是谁?”
“……”
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宓桃很烦躁,“不记得啊,就知道是个女人,好像很讨厌我?”
她噘嘴,“是因为我太漂亮,所以招人嫉妒吗?”
她不开心的很明显。
闻淮辞垂眸和她对视,目光莫名柔软,轻声说:“我们桃桃这么漂亮,只会招人喜欢。”
第17章 我的一生,都随你挥霍
他的眼睫浓密,微微低垂间阴影落下,便衬得黑眸越加深邃。
宓桃望进他深邃的眼,似就这么陷了进去,那瞬间几乎大脑空白,只剩下他温柔的话在耳边流连。
她抿抿莫名发干的唇,下意识问,“你是在勾引我吗?”
闻淮辞弯唇,眼睛里也有淡淡的笑,掌心贴着她脸颊,轻轻摩挲,“所以,能勾到吗?”
宓桃喉咙吞咽两下,噘嘴,“我这人有时候还是很肤浅的。”
这么帅的男人这么温柔的对她,她如果一点儿反应没有也完全不可能吧?
可随后她又偏头,把半边脸都埋在他怀里,嗡声轻哼,“不过你现在穷得连身体都能出卖,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喝白粥的。”
闻淮辞,“……”
有些话果然是不能乱说,会留下把柄给她。
而宓桃也从他的温柔蛊惑中冷静下来。
她退出他的怀抱坐直身,很严肃的告诉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我从来没有骗你,我真的真的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宓桃了。”
她刚才已经想起来自己怎么死的了,她是被人从山上推下去,然后才来到这里。
所以她真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再温柔都没有用,根本不是对她。
所以她也希望他不要再随便勾引她了,她真的怕自己会坚守不住。
闻淮辞看着她,语气平平,“既然你坚持这样认为,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她……”
宓桃忽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都被划烂的人应该就是原主,而她说是她抢走了她的一切。
她目光轻闪,咬唇,“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推论一下。”
闻淮辞神色始终淡然,“按照你的说法,你从另一个世界穿来,变成了她,占据了她的身体。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你占据了她的身体,才导致她无法回来?”
宓桃心脏微缩,“你什么意思?”
闻淮辞眼底掠过微不可见的波澜,语气沉下,“意思就是,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不是她,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你离开她的身体,毕竟这样她才能有回来的机会。”
宓桃呼吸瞬间紧迫了几分,她喉咙发干,望着他,“你想杀了我?”
这个可能她之前想过,她想过自己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会做些什么。
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慌乱紧张,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闻淮辞垂眸,唇角浮上讽刺的弧度,“不,不是想。”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宓桃心脏狠狠一抽。
不是想,那就是真的要杀了她?
身体朝后退了退,她眼睫颤动,因为惊慌眨了眨眼,眼睫上已经湿润。
他如果真要杀她,现在直接把她推下直升机又或者到了山顶把她直接推下去,说她是失足掉落,也没有人会怀疑吧?
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了,恐惧完全掩饰不了。
宓桃抱住自己,声音微颤,“闻淮辞你冷静点,你想想,你如果把我丢下去,这身体摔得血肉模糊,那她也就回不来了啊!”
她咽了咽口水,又小声说:“要不,我们想个其他办法,或许我们再等等,她可能也穿到别人身上了呢是不是?你一着急,伤害的是我的灵魂,也是她的身体啊!”
闻淮辞凝着她,听她因为着急而‘胡言乱语’。
他不是故意想要吓她,他是想了很久。
这一年他在她面前的确压抑了许多本性。
他把自己伪装成真正的闻淮辞,可很明显没有什么用。
他本就不是他,面对她,也永远无法真正的冷漠淡然。
为了荡平所有危险,也为了让她刚被催眠过的大脑得到休息,这一年他才能忙碌着忍耐着。
偶尔想她到无法忍受时,他会飞到她所在的地方,偷偷看她片刻。
因为对未来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虽难熬,却也熬了过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能给她一切时,她提出离婚。
从那一刻起,他恶劣的本心掩饰不住,也就不想再掩饰。
他要让她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模样。
何况日久的相处,她早晚都会越来越了解他,她知道的会越来越多。
如果不想让她以后厌恶他甚至恨他,那就现在让她了解他的一切。
让她知道,他为了她,能有多疯狂。
闻淮辞伸出手,在她还欲朝后退时用拇指和食指轻捏住她脸颊。
她眼底的水雾慢慢凝聚成形,眨眨眼便掉落一颗,落在了他的指尖。
是温热的。
像她嘴唇的温度。
闻淮辞目光下移,从她泪雾蒙蒙的眼落在她小巧饱满的红唇,也许是因为有些害怕,她轻咬着唇,唇瓣已经被咬出了齿印。
他眸色更深,将她脸颊慢慢抬高,让她看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底蕴着晦暗风雨,指尖却很温柔,从她的脸颊摩挲到被她紧咬的唇。
喉结滚动,他的脸压低,朝她的方向缓缓贴近。
那种缓慢,既克制又放纵。
男人的气息压近,带着他独有的淡香,像是阳光下海洋的味道,能包容一切,也能吞噬一切。
宓桃瞳孔轻缩,身体僵硬,脑袋也空空的。
他这是要吻她吗?
刚才不是还说想杀了她?
她迟疑间,他的唇果然压下来,含住了她的。
不是没有吻过,可这瞬间,这个吻,让她有种灼烈的窒息感。
也许是因为他的唇太烫了,四瓣柔软贴合间,她被他的温度烫得快要融化。
眼睫密密闪动,她睁着眼,局促到不敢呼吸。
而他这个吻很浅很轻,只含着她的唇浅浅一吮,丝丝电流便顺着唇瓣相贴处钻进她背脊,让她微微颤栗。
然后他松开她,没有完全退开,用鼻尖碰着她的,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她……”
他弯唇,声线哑而冷,说:“我早就已经杀了你。”
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拉倒喉咙口,一路疯跳。
宓桃张了张嘴,直觉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会杀了她,如果她不是她。
宓桃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很疯。
可他爱得那么疯,又偏偏认定了,她就是她。
为什么呢?
宓桃定了定神,轻声问,“那如果,我是她呢?”
这一次,闻淮辞回答得很言情小说,他说:“你是她,我的命,就是你的。”
宓桃轻轻眨眼,“那一亿也是我的吗,不用给了吗?”
闻淮辞,“……”
也就是她,什么样的气氛都能轻易破坏。
他笑,又忍不住去亲吻她不听话又让他着迷的唇,温柔含吻,“我的所有,我的一生,都是你的,都随你挥霍,好不好?”
那当然,是很好的。
可宓桃却沉默了。
她从未这么清晰的认知到,闻淮辞竟然有病娇属性。
果然不愧是小说里的男人。
所以说,如果她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现在的剧情就是病娇大佬求我爱他!
可如果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剧情就会发展成‘消失的她’!
如果她有骨气的话……
然而死过一次的宓桃,显然是没什么骨气的。
她扯了扯嘴角,缓缓推开他,很识趣的认怂,“其实,我觉得我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就是你知道吧,偶尔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跑出来,你看我刚才不还因为这个昏迷了吗?”
她清清嗓子,微笑,“所以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别太在意,你就当我真的有病吧。”
闻淮辞浅浅眯眸,“所以桃桃和我离婚的原因……”
宓桃忙道:“离婚嘛,跟别的当然没关系,就单纯是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而已。”
闻淮辞勾唇,“那好,我们时间还很长,桃桃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我。”
宓桃尴尬的笑,“呵呵,是吧。”
越了解,越知道他是个变态吧!
直升机早就已经在山顶酒店的停机坪重新降落了,两人话说到这里,宓桃也不想再刺激他,怕他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她忙提出要下去。
“节目组的人应该等我们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