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所谓的高档公寓。
那个学校她只去了一天就再也没有去过，对她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挣到钱，她才能生活下去。
但对那时的顾烟来说，她只会画画，所以她去商业街道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画画，给人画速写，或者画一些风景照，来给自己赚生活费。
她和reccy也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reccy和她的老师，现在也是顾烟的老师，当时在街边注意到她画画。
她的画很有自己的独特风格，线条流畅，下笔果断带风，绘画的时候带着一股特有的自信。
reccy的老师被她画画的风格所吸引了，上前询问了几个她的作品，顾烟当时只是以为他要买，所以给他介绍了一下。
谁曾想，就是这么一次简单的交流，reccy的老师觉得她天赋不错，问了一下她的基本情况，之后给了她一个卡尔顿艺术学院的面试机会。
reccy的老师是一个谦虚发现人才并珍惜人才的人，他很欣赏顾烟的绘画风格。
卡尔顿艺术学院是F国知名大学，其中服装设计专业最为出名，出了不少知名设计师。
所以顾烟紧紧抓住这次机会，以专业第一的名次考进了卡尔顿艺术学院。
而顾烟也是后来才知道，reccy的老师是卡尔顿艺术学院的教授，后来也成为了她的老师。
顾烟每年凭着优秀的作品稿能拿到学校的学校的奖学金，而学校领导也很重视这个华人女孩儿，因为她的天赋，在设计方面很有灵气。
顾烟渐渐地也不再担心生活费的事情，眼下只有住的问题没有解决，原先的地方人员杂乱，她一个女生，住着实在不太安全。
本来想申请住宿，但因为房间不够的原因一直没审批下来，需要等。reccy提出带顾烟去自己家住，但被顾烟拒绝了，想着都这么长时间，多等等也没事。
她本能的还是不想麻烦别人。
但这种生活也就维持了一年，有些事情总是不那么顺着她来。
顾烟19岁那年，发生了一场令人心惊的变故，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对门住了一对夫妻，男人叫Kevin，职业不明，但喜欢酗酒，夫妻两人之间似乎有矛盾，顾烟每天都能听到对面传来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加上他们俩好像还养了条狗，每次吵架的时候狗也会跟着乱吠。
因为房子隔音也不是很好，所以顾烟听的很清晰，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争吵声伴随着狗叫，吵得她根本睡不着觉。
她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多才睡。
至于街坊邻居为什么没人阻止，是因为那个男人，脾气暴躁，人品不怎么样，更像是一个赌徒，很多人不想掺和这件事，所以周围街坊都忍着。
而顾烟就更不用说，她本来一个华人住在这儿就很显眼，加上又是独居女生，所以顾烟奔着不惹事，尽可能少的引起他人关注。
有一次晚上，顾烟放学回来刚好碰到了Kevin，楼道里有一股很重的酒气，他喝醉了。
顾烟自从来到国外以后，对待什么事警惕心都很强，像是一夜之间在自己心脏周围建起高墙，自我保护起来。
顾烟能清晰感觉到落在自己身后的视线，那种视线带着不善，猥琐，不怀好意，恶意直击心脏，令她犯恶心。
内心也掀起恐惧，强行稳定自己心绪，下意识加快脚步，赶在他有所动作之前顾烟先进了屋子，快速把门反锁。
接下来几天，顾烟家门经常被他敲响，他借着各种邻居送东西借东西缘由让她开门，但都被顾烟拒绝了。
白天还好，因为去学校，顾烟起的早，没怎么碰见过他，但是晚上不行，经历过上一次，顾烟摸清他晚上在楼道逗留的时间，所以经常凌晨一点多，趁他们都睡了，才悄悄回去。
六月十二号那天晚上，顾烟和平常一样，凌晨一点多到家，简单洗了个澡以后准备躺下睡觉。
大概五分钟后，对面传来了争吵声，顾烟以为和平时一样，两人又吵架了，也没有在意，后来越来越不对劲，对面动静越来越大，隐隐约约有玻璃碎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惨叫声。
顾烟猛地掀开眼皮，起身裹了件外套，准备去玄关看一下。
全程小心翼翼，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上。
对面争吵声不断，顾烟甚至能听出来他们动手了，像是有一个重物被猛地摔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汪——汪汪汪”
两人说的是英文，顾烟听不太清，下意识握紧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突然的一下，门板被人拍响，顾烟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
那个女人好像在求救……
顾烟确定是自己的门，几下之后，那女人好像被拖走一般，两个人就在楼道里，与她只有一门之隔。
同时还有男人的谩骂声和殴打声，顾烟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脑子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外面很乱，哭声，骂声，惨叫声，狗叫声，撕心裂肺地快要将她吞没，顾烟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视线扫了下周围，顾烟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紧紧的攥在手里，步子一点一点地朝门口移动，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啊——”
一声惨叫，顾烟地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颗心悬在高空，靠近门板以后，顾烟下意识透过猫眼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但也就那一眼，她看到了这辈子她都忘不了的画面。
Kevin扬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地上的女人，猛地落下的那一刻，猩红的鲜血溅了一面墙，直击顾烟眼底。
顾烟整个人被吓的往后退，脚底下绊住，整个人跌在地上，面上都是错愕，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下一秒猛地咬住自己的小臂，牙齿狠狠地陷进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整个人被笼在恐惧之中。
一声一声地狗叫响彻在自己耳边，心口一下一下的震着，脑海里紧绷着的弦一瞬间断了。
顾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报的警，只记得她当时开口差点没说出来话，几个单词磕磕绊绊地往外蹦。
reccy接到顾烟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跳，叫上她哥立马赶了过去，刚走进楼道的时候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人很不好受。
那会儿警察已经到了，凶手已经落网，警察正在跟顾烟做笔录，现场被大致清理了一下，但还是能看出来些。
reccy当时看到那边墙的时候吓得差点叫出声，下意识被她哥护在怀里。
reccy又很害怕顾烟出事，一颗心悬着，看到顾烟安然无恙的跟警察做笔录才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reccy也没管顾烟愿不愿意，直接把顾烟带回自己家，这破地方是不能再住人了。
……
reccy话音落后，电话两端一时没人出声，死一般的寂静。
贺星泽瞳孔震了震，完全没想到当年举国震惊的F国512事件顾烟竟然是目击人。
光听媒体报道，场面就惨不忍睹，更何况是亲眼见证的。
“后来的你们也知道了，这件事引起社会关注，媒体有报道，警方调查清楚之后判定为一起家暴引起的蓄意谋杀，那个男人最后判了死刑……”reccy缓缓开口，面上不太好，像是陷入不太好的回忆。
贺星泽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87章 往事
通话还在继续。
“所以……她的PTSD也是因为这件事……”江硕声音嘶哑，喉结有些艰难地上下滚了一下，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reccy微微怔神，喃喃出声，“对……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连老师都不知道。
reccy发现顾烟不对劲是有一次晚上凌晨三点，她起来喝水，路过顾烟房间见里面还有光亮，reccy推开一点门缝，然后，她看到顾烟没睡，一个人站在窗边。
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不过reccy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指尖上。
一点星火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她在抽烟……
“抽烟？”江硕蓦地抬眸。
reccy，“对，浅绿色的烟蒂。”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浅绿色的烟蒂……
他高中常抽的那个牌子就是浅绿色烟蒂……
“不过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发现我，接下来几天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然后发现她晚上几乎不睡觉……”
每次凌晨的时候她的房间里还亮了一盏小灯。
reccy一直很担心，不过白天看顾烟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直没有机会开口问。
有一次晚上，也是这一次，让reccy彻底重视起来了。
这天晚上是顾烟来找的自己，reccy清晰的记得，当时是凌晨两点多，她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敲门。
reccy踩上拖鞋，开门发现是顾烟，女生穿了件棉质睡衣，长袖长裤，眼尾有些红，像是刚哭过，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
reccy微微一愣，“……Aurora？”
“能带我去看医生吗……”
就像当头一棒，砸的reccy没有办法思考，一颗心悬着，“什、什么？”
reccy拉住她的胳膊，先让顾烟进来，房间里开了一盏暖色的小壁灯，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离近看，reccy发现女生眼眶通红，眼底有红血丝，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直到顾烟缓缓拉起右手的睡衣袖子，一抹刺眼的白呈现在眼底，她的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隐约还有血迹。
reccy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
“……你疯了，这可是设计师的手……”
顾烟眼底有些空洞，目光有些涣散，声音呢喃，“我感觉不到疼……”
伤口处一点感觉都没有，顾烟觉得自己病了。
“睡不着……”
“我闭上眼全是刀子落下来的那一幕，我也很想睡着，睡不着……”
“reccy，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帮帮我……”
“我还要回去见他……”
女生神色有些痛苦，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连哭都是无声的。
最后一声几乎是气音，reccy没听清，见她神色近乎崩溃，整个人都在抖，她从来没见顾烟这样过。
从第一次见到顾烟，顾烟给她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就是明艳，人比较冷，警惕心很强，自我保护意识也很强，在她身上有一种冷艳又清冷的矛盾感。
现在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破碎了……
reccy忽的伸手抱住顾烟，掌心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好，我们明天就去，我让我哥联系最好的医生。”
“别担心，会好起来了的……”
……
reccy直接让顾烟在自己这儿睡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女生才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reccy给她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女生睫毛在颤，眉头微微蹙着，神色有些痛苦，此刻的顾烟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只有黑暗的时候才敢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
reccy以为她做噩梦了，想着把她叫醒。
“Aurora?”
reccy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反应。
“……阿…硕”
很轻的一声，夹杂着颤音。
“什么？”reccy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见她好像陷入了痛苦中，一直不停地喊她名字，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那天晚上之后，顾烟和她的关系变得好像不一样了，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好像顾烟对自己的信任更多了点，慢慢地她才知道顾烟过去的事。
……
“其实那天在国外我听她跟我介绍你的名字时我并没有多意外。”
“阿硕应该就是你吧。”
reccy也是后来听她说起高中的日子，才联想到一起。
reccy还在继续，“刚开始那一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每天靠药物才能入睡，噩梦也反反复复。”
“撑过那段时间以后才渐渐有些好转，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在设计上，起初她跟我一样是服装设计师，不过因为长时间画稿，导致她的右手腕有点撑不住。”
“所以她才渐渐转型，主攻高跟鞋设计……”
江硕刹间瞳孔微缩，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全靠掌心支撑着墙壁，巨大的波涛在他心底横冲直撞，让他无处躲藏。
脚边落了很多烟头，江硕平时对烟没有瘾，但今天抽的格外凶。
他不敢想，顾烟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是怎么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默了片刻，男人哑声开口，“……病历给我”
reccy，“好。”
两人挂了电话后，两三分钟后，江硕手机传来消息声，是reccy发来的就诊记录。
大概四五页，密密麻麻记录的很详细，江硕一点一点看完。
五月的夜晚静谧的很，一阵风拂面而过，男人额前碎发动了动，衬衫衣摆被轻轻带起，目光深邃而阴郁。细看，他垂在一侧的手在颤，唇瓣紧紧抿着，成为一条直线。
心口猛地抽动了一下，忽的，江硕有了动作，大步大步地往前走，进了别墅。
突然很想见到她……
推开门，下意识目光在客厅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江硕直接往楼上走，主卧里透着些许光亮，卧室门被猛地推开，目光紧紧攥着眼前的一幕。
女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微卷的长发散着，薄背，一身黑色吊带长裙，细细的带子挂在锁骨旁，背影纤细高挑，左手拿了一个酒杯，气氛有些沉闷，情绪不高。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烟微微扭过头，眼尾有些红，目光落在江硕脸上，微微顿住。
男人神色有些急，可能因为跑上来的原因气息有些不稳，顾烟转过身，“你怎么——”
下一秒，顾烟整个人被他抱住，因为突然的一下，手里的酒杯不稳，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液体溅在脚边几滴，有些凉。
江硕猛地把人搂在怀里，手臂一寸寸收紧，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似是要把她揉进怀里。
好半晌，顾烟才听到一声，“……对不起”
顾烟愣住，男人眼底含着酸涩的刺痛，喉咙堵的让他有点无法呼吸，声音沙哑地出声。
“道什么歉……”顾烟喃喃出声，鼻尖嗅到他身上的烟味，很熟悉的味道。
他抽烟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找到你……”
如果早点找到她，她兴许就不会遇上这些，甚至往更早来说，如果那天他去了茶韵小楼，她是不是也不会被送走。
江硕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死死将人按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真实地存在，存在在他身边。
几乎一瞬间，顾烟眼眶红了，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泪水像决堤一样漫出来，晕染在他的衬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