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一个起手式,淡金色的灵力输入到我体内,我直觉手上痛楚立减,背上也变得清清凉凉的,不再灼热地痛。
另一个小厮附和道:“静夜姑娘,黎小哥儿素来老实,想来所言不假。”
静夜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又看到了?!还没到你吃饭的时间,你就巴巴儿地去吃饭,留黎聪一个人是不是?!”
那个小厮赔着不是:“静夜姐姐,我错了,我这不也是……好心嘛,我合计早去早回,好早点儿换黎小哥儿去吃饭哪!”
静夜回身看向我,我含着泪摇摇头,她又看了一眼一旁歪着嘴角冷笑的蓝媚,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
“既是如此,便传朝露吧,一切因她而起,看看她怎么说。”
黎聪曲了曲膝,道了声“是”,便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静夜看向蓝媚,说道:“蓝媚姑娘,我没记错的话,这黎聪,原是瑞二娘子宅子里的小厮吧?”
蓝媚没好气地说道:“二娘子那里小厮丫鬟那么多,我哪能一一记得?!”
静夜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府里人员调度,我们向来配合,但若有人趁机安插眼线兴风作浪,待查明了必定严惩不贷,家法处置!”
蓝媚“哟~”地惊了下,随即说道:“我说静夜姑娘,你也太会编排了!在这用家法吓唬谁呢?!瑞二娘子那是好心,看咱们主子好端端的二少主,宅子里就那么零星几个人伺候,不像个样子,这才时不时地挑那伶俐的丫鬟小厮送过来,反倒落了不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要我说呀,得空儿我就回去禀了瑞二娘子,别看咱二少主受宠就巴巴儿地往上贴,人家不稀罕,还落一肚子怀疑埋怨呢!话说回来,你虽然在你家主子面前得力,撑死了是一等丫鬟,又不是管事婆婆,更没当管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审问这个训斥那个的?!”说到后来她越说越起劲儿,竟叉起腰来比比划划,唾沫星子横飞。
静夜撇了撇嘴,说道:“得,我不跟你计较,真相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只等朝露来了,我问分明了就带兰香回去。”
蓝媚“哼”地冷笑了一声,不搭茬。转身跟剩下的小厮怒道:“若霖!你个没眼力见的!我在这说了这半天,嘴巴都干死了,还不给我上杯茶!”
那个唤作若霖的,忙不迭地称是,转身跑出房去了。
静夜自不去搭理他们,俯下身子拿着手帕给我擦了擦汗,安慰道:“再忍一会儿,等朝露来了,问明白了我们就走。”
我额头冷汗一茬接一茬冒,虽然手上背上不疼了,但是这会儿胸口热辣辣闷闷的,很是难受,奋力从嗓子里挤出个“嗯”字,就再难说出话来了。
不多时,若霖从房外端回来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殷勤地倒了茶端给静夜和蓝媚。静夜接过了就放在一边没喝,蓝媚倒是端起来喝了个底儿朝天,若霖就又给她添了一杯。
静夜有点急了,往门口张望了下,问道:“若霖,你去寻一寻,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若霖得了令,往门外跑去。这回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大喊着:“静夜姑娘,不好了!”
静夜“腾”地从座椅上站起,问道:“怎么了?!”
若霖一边喘气一边扶膝:“黎哥儿去寻朝露,众人说她刚才从书房出来就自个儿往柴房方向去,黎哥儿便去柴房附近找,哪曾想――”
我心下有了不祥的预感,静夜估计也是,声音有点颤抖地问:“到底怎么了?说呀!”
若霖叹道:“哪曾想他看见朝露在西边儿那个角落的小柴房里,上吊自杀了!”
静夜后退了一步,袖子拂到了茶杯,只见那白瓷描画镶着金边的茶杯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蓝媚冷冷道:”出了命案,这下你想领她回去也领不成了!须得禀告胡管家,再交由老夫人定夺才是!若霖,给我把她关起来!“
若霖擦擦汗,对我行了个礼:”兰香姑娘,得罪了。“说罢便把我扶起来。
我抬眼看向静夜,她单薄的小双眼皮染上了微红色,拧着眉对我说道:”我现下保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传飞书给少主,只要他落了地,定能看到然后速速赶回。“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若霖出门了。刚走出院落大门,迎面碰上黎聪,他看见我俩便走上前来,对着若霖说道:“瑞二娘子有令,人命关天的大事,切莫让人跑了,要把她关到西柴房去严加看守。”
若霖吓了一跳:“西柴房?!可是那里刚刚――“
”上面的命令,咱小的哪能随意质疑,横竖照做便是。“黎聪打断他,随即附身到他耳边低语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咱得好好出力弥补,莫要再添错处了。"
若霖看看我,又看看黎聪,说道:“不是,黎大哥,你看,她这么一个姑娘家,又挨了打,你让她去那种地方……不害怕吗?”
黎聪横了他一眼,说道:“你害怕我不害怕!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已押她去!”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若霖喏喏地回了嘴“我不是怕她出问题嘛……”,就不敢再言语。我只得跟着黎聪踉踉跄跄地走,冷风一吹,我胸口那股燥热消散,换了一种冰凉。
黎聪沉默不语,只是一边揉捏手腕一边不错半步地走在我前边,七拐八拐到了一处灰砖砌成的院落里,走到一进门的小房前,他停下来给我解了绑,又一拱手:“姑娘,请吧。”
我拉开布满灰尘的木门,被扑起的尘土呛得打了个喷嚏。定睛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地放了好些柴火,连个窗户都没有。我只得走进去捡个角落坐下,走这一段路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黎聪一言不发地关了门,听得他捡起旁边地上的大锁链给房门上了锁,然后也没走开的样子,想必是在门口站起了岗。我只得一边祈祷涂山Z快快骑着他的仙鹤飞回来救我,一边按摩胸口希望刚才那一脚不要给我踹出毛病来。
第20章 游说
坐着缓了片刻,觉得胸口疼好了一些,我便慢慢思索起事情的脉络来。朝露前脚刚来,后脚蓝媚就寻到书房来,这两人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朝露小小年纪,又畏缩胆小,断不敢来招惹Z身边的大丫鬟,想必是受了蓝媚的威胁,她的死只怕另有蹊跷。蓝媚自打我来就变着法儿地想要治我罪,不知是单纯的斗气还是看出了我身上的什么端倪,我合计我除了刚来那天,平日里尽量少出门少与旁人言语,也没太大破绽哪……
正翻来覆去地想着,墙角柴火垛后发出两声微不可闻的“唧唧”的叫声,又悉悉索索地仿佛有小爪子在轻挠。我心念一动,到墙角边拨开柴火,只见接近地面的墙有个小洞,用两块砖头草草塞着,砖头略动了动,像是有什么在后面推它。我把砖头抽出来,只见一只浅棕色小刺猬,背上用布袋绑着一个小棕瓷瓶钻进来。它的眼睛闪着我熟悉的光,滴溜溜地盯着我,我喜道:“小薇?是你吗?”
那小刺猬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我把它背后的小瓶取下来。待我取下后,一转身化作个人形,低声说:“姑娘,那守卫去大门口跟一个小厮说话去了,我长话短说,静夜姑娘托我送这个药来,说是效果虽一般,但好在无色无味,不易被人发觉,你待会先吃三粒。她已飞书传给公子,公子见到后便会赶回来。此事已经惊动了胡管家,少不了要审问,不过他向来公允,静夜姑娘让你放心,她也会从中斡旋。”
我点点头,跑到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外十分安静。我这才回来悄声问她:“小灰可还安全?我怕有人去我房里搜查,别再把他逮了。”
小薇回道:“姑娘放心,小灰已从房里出来,我让他寻个机会偷溜出府去。”
我松了口气,耳边听得门口由远及近地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赶忙对着小薇一挥手。她一转身又变回小刺猬,钻进小洞里去了。我轻手轻脚把柴火垛掩上,坐回旁边的柴火堆。两个男人的声音窃窃私语,但是我听不清,他们也未进来。
我打开小瓷瓶,里面是几粒绿豆大的小丸,倒出三粒慢慢咽下去。坐着坐着有点困乏了,胸口又痛了起来,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锁链的声音把我吵醒,我听见门口有人打开锁,接着是黎聪的声音:“公子,里面就是了。”
难道是Z赶回来了?!我满心欢喜地爬起来,只见门吱呀一声打开,涂山篌拎着个大食盒走进来。
他摸摸嘴唇,笑道:“哟,盼着我来呢?”
我没回答,只是笑容渐渐消失,眼里的期待也黯淡下去。
他转了转眼珠,说道:“我说你怎么满眼欢喜的样子,敢情你是以为你那少主回来给你撑腰了?!可惜了,来的是我。”
说罢他从食盒里拿出一壶水给我倒了半杯送到我嘴边:“折腾这大半日,你也渴了吧?他们真是不会怜香惜玉!也就我还想着你。来,喝吧!”
我转过身去不做声。他又绕到我面前蹲下:“怎么样?你不如还是跟了我吧,管你什么错处,我自会护你周全。等我以后当上了族长……”说着他低下头轻轻附在我耳边:“你就独享我专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我“哼”了一声退开,冷冷道:“大公子请自重!”
他嘴角不住抽动,站起身来指着我怒道:“涂山Z就那么好?!你宁可在他身边做个奴才都不跟我?!原来我俩的情分就这么淡了?还是他暗地里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我疲倦至极,受不了他这么痴缠,想想兰香的悲剧一切皆因他而起,更是巴不得早点和他划清界限。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兰香身份卑微,资质平平,不敢奢求公子的青睐。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已想明白,过去种种就算我糊涂,公子还是忘了吧!”
他冷笑道:“好,好!”退了几步,又一个手起,一道红光推倒了食盒,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那你就苦等你那个主子吧!看他何时能回来救你!”说罢他气冲冲地走出门去了。
黎聪借着锁门走上前来往里面瞄了一眼,随即“咔哒”一下麻利地落了锁。只听他和另一个男声谦卑地说道:“恭送大公子”,涂山篌理都不理,径自走了。
涂山篌没走多久,又来了两个人,粗声粗气地吩咐道:“二位有礼了。胡管家命我们提了兰香姑娘去问话。”
黎聪的声音响起:“好的,我这就开锁。我们也无事,不如跟着哥哥们一起,这样更稳妥些。”
那声音答道:“可以。”
我勉力坐起来,强打起精气神儿。门开了,黎聪身后一高一矮两个短打装扮的汉子,一个瞅着面熟,另一个则是完全没见过。那面熟的汉子行了一礼,对我说道:“姑娘请吧。”
我便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两个汉子在前,黎聪他们在后,把我夹在中间,一路沉默地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大宅院处。平日里我除了去找春明少爷,怕言行露了破绽,鲜少出院门,这涂山府大半片宅子我都没走过。
此时院子里灯火通明,想来是那胡管家的住处了。胡管家前一阵子说是出府管收租,一直未回,由瑞二娘子和赵姨娘协理府里的事务。
我走上前去,只见房门大开,堂中坐着一个年纪不小,穿翠绿色锦缎裙的女人,眉眼娟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她旁边坐着一个穿深棕色暗金纹长袍的老者,须发有些花白,额头有些深深的沟壑,神情间不怒自威。另一端坐着瑞二娘子,一脸洋洋得意。身边呼啦啦站着一大众丫鬟小厮,离她最近的正是蓝媚。
老者呷了口茶,放下茶盏看向我。未等他开口,瑞二娘子抢先喝道:“兰香,还不跪下!”
老者横了她一眼,接过话头:“今日之事,我已听蓝媚禀告。我想再听听你的说法儿。”
第21章 撑腰
我强提着一口气,把过程又说了一遍,期间被蓝媚打断一次,瑞二娘子打断两次,但胡管家都挥挥手让我继续下去,我越说越觉得胸口疼痛,像有团火在灼烧。忽然喉咙发紧,话竟说不出来,猛烈咳了两下,竟吐出一口血来。
静夜急急从仆从中跑出来查看我,回身跪下,哭求道:“胡管家,兰香这像是内脏受了伤,恳请管家开恩让大夫看看,择日再审。”
瑞二娘子忙斥道:“不行!她滑头得紧,不趁着现在审完了,过后她又出什么鬼花样怎么办?!”
那坐在上座的妇人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徐徐开口道:“兰香少时入府,一直有功无过,甚是忠心。前一阵子听说闹贼人的时候受了伤,刚刚好又帮着二少爷打点庆典忙里忙外,是个好样儿的。今日之事虽然蹊跷,不如网开一面,择日再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二少爷问起,我们也难以回复不是?”
她声音甚是悦耳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听了不由得想要顺从。胡管家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说道:“赵姨娘都为你求情了,加上你素来行为端止,我就唤胡珍来给你看一看。”
静夜忙给他磕了两个头,给旁边的一个小厮使了眼色:“快去!”,便把我扶起来,紧握我的手,暗暗地输入了些灵力。我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自胳膊上行,到胸口冲淡了疼痛,不禁感激地看着静夜。静夜歪过头看着我,抿着嘴,一副担忧的样子。
小厮没过多久就领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赶来,大夫对着堂上行了一礼:“见过赵姨娘,胡管家,瑞二夫人。”
赵姨娘一拂手:“莫要多礼,赶紧看看兰香吧。”
胡珍称了声“是”,便奔到我身边,隔着衣袖摸起了脉。刚一摸,他便眉头紧皱,手指在我腕上动来动去,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上前来借着灯光看了看我的面色,从小药箱里掏出一粒丸药给我服下,这才拱手向堂上禀报:“兰香姑娘本是皮肉伤,可是不知何时又中了火毒,她受了伤体力弱,毒走经脉,病发甚快,我这丹药也撑不了许久。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或是水系灵力高强之人帮着解毒舒脉的话,只怕……只怕有性命之忧。”
静夜听到这里,手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地看向胡珍:“水系灵力高强之人在咱们府里极为稀少,就少主……少主暂时未归,不知其他系别的灵力可不可以?”
胡珍接收到她的眼神,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原来光注意不要被打也不行,谁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我都察觉不到,还自信满满玩儿什么宅斗,人家弹弹手指分分钟害我轻飘飘的事。可怜涂山Z,在这暗流涌动的府邸里站在漩涡中心,不知道下面的人都存着什么心思,什么时候会翻脸害他,怪不得他那里的丫鬟小厮能省则省。
我叹了口气,感觉胸口的疼痛虽然缓解了,但是手脚指端开始略略发麻。我拍拍静夜的手,随即面向堂上尽力大声说道:“兰香若是……若是不治,还请赵姨娘和胡管家明察,敢对二少主身边丫鬟下手的人,自然也能伸长手触及少主。少主……”想起他的远山青黛眉,秋水含情眼,和那总是温和浅淡的性子,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少主性情温良,还请众位多加照拂,莫被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我深深一拜,手脚有点不听使唤,竟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