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今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于是忍不住往上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微微发红的脸藏起来。
身侧的床褥下压的弧度恢复正常,身边的人已经下了床,耳边传来了男人的穿衣声。
冬今转过身,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男人有着很完美的身材,他刚穿上深色的家居裤,长腿包裹在黑色的布料里,显得笔直而修长。
他的上身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斜方肌在晨光的映照下白得有些透明。
他弯着腰,将女人掉落在地板上的内衣和睡裙逐一拾起,然后递到她的面前。
粉色的蕾丝绑带穿过男人的指缝,掠过深色的床单,显得格外色/气。
冬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自己的内衣,一脸茫然的模样。
“我真的很小心了,”他很认真地对她说,“一根带子都没有扯坏。”
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的眼睛里,带了一丝如同幼儿园小朋友得到小红花时那样的骄傲神色,身后不存在的大尾巴好像摇了摇,一副等着女人夸他的期待模样。
冬今看着男人,沉默了几秒。
她回想起曾经被他扯坏的无数条腰封,不得不承认五条悟的进步确实非常大。
但是……这种事有必要专门提一下吗?!
冬今的脸更红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飞速抢回自己的衣物,然后拉起被角,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只剩下几缕黑色的发丝留在外面。
“这种事不要说出来啊!”女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自己能看到的。”
冬今躲在被子里,黑暗之中,她感受到自己的脸颊红得发烫。
下一秒,一股热源就从被子外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五条悟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早餐想吃什么?”男人低沉而性感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都可以……”冬今小声说,“你做吗?”
五条悟对她说:“是,我做。”
“有点想吃上次那个牛肉丸子汤,你说是虎杖同学教你做的?很好吃诶。”冬今这样说着。
“收到~”
说完,五条悟就放开了她。
冬今躺在黑暗的被窝里,竖起耳朵听到了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就看到五条悟已经离开了卧室,应该是去一楼做早餐了。
五条源出生过了一百天之后,两个人都处在休息日的时候,就是松井阿姨的假期。
这两天刚好是这样的日子。
他们会轮流做早餐,轮流照看五条源,还会一起商量婚礼的细节。
五条悟成为了御三家家主的特例。
他基本不会回本家,而是在东京定居。
拥有绝对实力的神子,不理会五条家旁系的劝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五条夫人为他挑选的所有联姻对象,并且选择了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的对象,居然是御三家高层们绞尽脑汁想要回收的源氏。
但受制于五条悟的能力,高层们的想法并没有一丝一毫落实的机会。
他用他的能力,最大限度地保护着冬今,让她能够自由、平安地生活。
“三月十四日怎么样?”冬今坐在餐桌旁,翻看着手机里的电子日历,“正好是白色情人节,感觉很浪漫。”
婚礼的时间宜早不宜迟,冬今了解五条悟的心思,如果时间订得太晚,他又要闹小脾气了。
“好,那就定这个时间了?我准备发请帖?”五条悟放下勺子,语气颇好地问她。
看到男人开心得快要飞起来的模样,冬今就知道自己的时间选对了——在准备工作来得及的前提下,日期定得越早越好。
“算了一下时间,婚礼结束之后,你要去国外出差,我来处理一下后续的工作,三月二十号是东大的开学典礼,时间刚刚好,不紧不慢。”
冬今翻看着情侣共享备忘录,那里面记载着他和五条悟两个人的日程。
“但是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帮我解决……”冬今放下手机,有些苦恼地说,“新娘捧花,找不到合适的接收人。”
西式的结婚仪式结束后,新娘会背过身去,将捧花盲扔给未婚的女性朋友。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随着日本近年来结婚率的持续走低,扔捧花这个环节,已经不再受未婚女性的欢迎。
“你知道的,我的交际圈很窄,根本就没几个朋友,昨晚专门问了千代,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说她最近在守寡,不方便接捧花,话说……”冬今好奇地问,“她什么时候结的婚?丈夫是谁?我们认识吗?未婚守寡?她不是和虎杖同学有点关系么?”
“啊……这个,”五条悟的眼神游移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这种事先不要管了。”
因为加茂千代的婚恋观一向非常跳脱,甚至有些离谱,所以冬今也没有细究。
五条悟很快转移了话题,对她说:“上次交流会的时候,我听歌姬说,京都校的三轮同学和机械丸同学,准备过两年毕业了就结婚,我联系一下?”
冬今点头:“好呀,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第五十六章
午后, 公寓。
冬今坐在客厅里,认真地在每一张婚礼请柬的落款处,盖上自己和五条悟两个人的姓名印章。
同一时刻, 五条悟正在忙着给五条源冲奶粉。
婴儿车里的五条源被放置在冬今的身边。
她有时会停下手边的活,去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和小耳朵。
五条悟看着她在逗五条源,突然就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都很在意一个问题。”
他走到女人身边, 将温度正好的奶瓶递了过去。
冬今问:“什么?”
“这小鬼, 真的不会哭吗?”五条悟坐在婴儿床旁边,面色略显凝重,“感觉很有问题,要不要去做个智力测试之类的?”
五条源是一个安静得过头的小孩。
和大多数时常吵闹的婴儿很不一样, 他从出生起就很少哭闹。
负责照顾他的松井阿姨, 经常会和他们说,做育儿嫂这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像五条源这么省心的小孩。
他每天,除了吃和睡,基本就是用那双苍蓝色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偶尔也会看看出现在他身边的成年人们。
“这么小也测不出什么吧……”冬今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身边这个不太靠谱的新晋奶爸,对他说,“不过,产检和他出生后的各种检查都很正常。”
五条悟撇撇嘴,没说话,望向五条源的表情有些复杂。
“其实和小悟很像,夫人说,你小的时候也这样。”
“我刚到五条家的时候,你在读小学, 那时候你也是很安静的小孩。”
冬今这样对他说。
只不过,那种安静和五条源也有些不同。
那时的五条悟, 有一种不把世间万物都放在眼里的孤傲,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懒得搭理被这双六眼看透的一切。
而五条源,似乎只是很单纯的一种安静,没有什么情绪。
五条悟望着婴儿床里的小孩,忍不住说:“母亲也说他和我很像。”
然而,他却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啊——我真的很想问。”
“冬今,你会更喜欢他吗?”
五条悟趴在婴儿床的旁边,脸颊贴在木质的围栏上,浓密卷翘的银色睫毛扇了两下,神色凝重地望着对面的女人。
他说转折词的时候,词尾的声音拉得很长,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到底为什么又提起这个话题了?”冬今心底叹了口气,“你已经问了我八百遍了。”
五条悟想了想,很认真地在脑内回忆了一下,然后很确信地说:“应该没有这么多次吧?”
“这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冬今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他说,“我也说过八百遍了,你们对我都很重要。”
再一次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让五条悟很不甘心。
很快就要结婚了,他今天似乎一定要和自己的儿子争个高低。
男人站起身,走到冬今的身边,然后坐下,整个人朝她靠了过去。
他就像猫猫一样,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软的。
他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又用下巴去蹭她的发顶。
“虽然杰之前和我说过,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五条悟很认真地掰着手指计较着——
“我们结婚之前,他就存在了;婚礼还没举行,他就出生了。”
“一般来说,新婚夫妇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吧?”
“蜜月呢?二人世界呢?”
五条源的出生,是一个概率非常低的意外。
他们的防护措施一直都做得很好。
只是,目前人类社会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是百分百有效的,中招只是概率高低的问题。
冬今知道这个话题是不会讨论出结果的,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女儿。”
“女儿?”
五条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再缠着她问东问西。
冬今继续说:“她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很可爱很漂亮。”
“真的?”苍蓝色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你吗?”
冬今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梦境,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梦中的女孩有着亚洲古典美人专属的丹凤眼,和纯黑色的长直发。
传承了源氏血脉的人,基本都拥有预知梦的能力。
只是这种能力无法控制、无法预测,就像至今为止人类尚未探究出咒力和大脑的关联。
“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和我一样,但是五官好像不太像我……”冬今一边回忆着,一边对他说,“我的咒力很弱,可能预知梦的碎片没有拼好?”
五条悟眼中的光突然暗了一些。
翘着的银色发梢也稍微垂了一点点,就好像猫猫垂下了耳朵尖。
冬今好奇地问:“小悟,如果是女儿的话,你会很期待她出生吗?你会像我喜欢小源那样喜欢她吗?”
五条悟坐直身体,抱着胳膊,仔细思考了几秒,然后说:“我从很多年前起,就非常讨厌照顾小孩,读高专的时候校长让我和杰去保护星浆体……啊,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天内、照顾小鬼头真的超级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但是,如果是很像你的小孩,照顾TA的时候,应该会心情好一些?”五条悟猜测着自己的心情,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你想要吗?”冬今试探性地问他。
她侧过身,一双含着水似的杏眸很温柔地望着身边的男人。
苍蓝色的眼睛回望过来,好像也很期待冬今对他描绘的那ῳ*Ɩ 个蓝图。
一个黑发黑眸、很可爱很漂亮、长得很像冬今的小女孩。
是他和冬今的女儿。
但是……
“还是不要了吧,”五条悟似乎挣扎了很久,才终于在理智的规劝下拒绝了冬今的提议,并心疼地反问她,“生小孩真的很麻烦,而且,你不怕痛吗?”
现代社会发展了数百年,但没有人能预料,死神会降临在哪个产妇的床前。
医学的发展让分娩事故的概率变得比过去低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概率为零。
死亡与危机一直都没有消失。
“是很麻烦也很痛,而且很伤身,”冬今回忆了一下五条源出生时的状况,脸色突然变了一下,然后对他说,“果然还是需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预知梦什么的还是见鬼去吧。
“既然这样,你就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吗?”五条悟莫名其妙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冬今刚刚算是白说了。
她现在彻底明白,这男人如果得不到让他觉得满意的答案,这一辈子都会不停地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
讲什么道理?
没有道理,五条悟就是道理。
“为什么总是在意这个问题呢?”冬今有些无奈。
她轻轻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握住了他的手,纤瘦白皙的手指穿进男人的指缝,贴着他温热而干燥的掌心。
五条悟身上的温度永远总是暖和和的,体温也比她高一些。
“我只是觉得,和你之间的关系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五条悟小声说。
“肯定会变得不一样,”冬今安慰他,“结婚后的生活和恋爱时的生活变化很大,话说……勉强算恋爱吧?前些年?”
“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同样的年纪,也不可能永远沉浸在同样的时光里。”
鸦羽般的眼睫微垂,目光落在了男人掌心的纹路上。
她用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掌纹,就像走过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