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妲也一起,好不容易自由了,也该亲自去尝试一下人间的食物了。”
***
夕阳的余晖中,一行人来到了兰巴德酒馆。
九昭财大气粗地包下了整个酒馆,期间发觉她不见了的提纳里带着他擅长追踪的好友赛诺找上了门,中途又闯进了因为艾尔海森拿了两串钥匙而进不了公寓的卡维。
原本吃饭的队伍壮大起来。
九昭认识卡维,倒不如说是这里边除了纳西妲和流浪者这两位非人之外,她与卡维之间的相交时间仅次于艾尔海森。
十几年前,艾尔海森将她从梦境中唤醒后,九昭便一直与他保持联系。
还未成年的艾尔海森求知欲比现在要多,每次九昭给他写信,他简单的交代日常情况和回复她的书信上的提问之后,就会写下他遇到的在虚空、教令院与书本中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或许寻求关于某个辩题的见解,活像她是一个专门解答他问题的专属工具人。
卡维这个名字也她从书信中知晓。
第一次是,一次关于天才是否要融入不属于自己的群体这个议题,在九昭看来,艾尔海森自己早就得出了答案。
艾尔海森是个天才,九昭自己也个性鲜明,她脾气不好,但在交友方面十分得心应手,只要自己想要结交的就没有交不到手的,若是自己看不顺眼的也不会刻意去认识,所以对于艾尔海森的交友方面,九昭觉得他随心就好。
第二次提起卡维,是在交代日常时,提了一句他的公寓中住了一位租客,是曾经与她提到过的那位妙论派的学长。
九昭当时看到信既欣慰又好奇,当天就飞到了须弥,以‘姐姐’的身份跟所谓的同居室友见面。
卡维的外表和性子都很合她胃口,因为两人住在一起,九昭就顺带连卡维一起‘照顾’,每次寄信送东西都有他一份。
“九昭小姐?您不是在化城郭修养吗,身体好些了吗?”原本想跟艾尔海森开呛的卡维见到坐在旁边的少女,立刻收敛了脾气,橙红色的眼瞳中在灯光的衬托下带着融融暖意。
九昭招了招手,让服务员安排了一副碗筷和一张椅子,让金发青年在她身边坐下。
“好久不久,卡维,我来须弥的时候听说你在沙漠,有遇到难题吗?”
“难题倒是没有,倒是九昭小姐你没事吧?”
比起艾尔海森的不冷不热,卡维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弟弟应该对姐姐该有的态度,尊敬之余又不失亲近。
九昭随意地回答,“身体已经好了。”
耳朵动了动,提纳里闻言投来幽幽的目光,“大小姐,请不要当着医生的面擅自下结论。”
“吃完饭之后,您还是需要跟我回化城郭继续修养。”
九昭不做声色地移开目光。
提纳里:“请不要当作没听见。”
无奈的叹口气,她转回目光,眉梢轻挑,看着坐在旁边的穿着胡狼耳兜帽披风的白发少年,“所以,这位大风纪官是小提你特意请来抓我回去的吗?”
“咳。”正在喝酒的赛诺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他将酒杯放在手边,抬眸解释,“大小姐,风纪官的工作是抓捕惩处违律者,不包括……嗯,帮医生抓病人。”
“诶——”微微拉长尾音,九昭似笑非笑地调侃,“还以为你是小提请来的帮手。”
赛诺顶着抱胸斜视他的提纳里的目光,一脸正直,“不,只是路上遇到,一起同行。”
“听空说,你七圣召唤打得不错,要来一把吗?”
作为资深牌佬,赛诺面上有几分意动,但顾忌到九昭神明的身份想了想,还是决定拒绝,但下一秒他听见了少女补充的话,
“我这边有比较稀有的牌,如果你赢了的话,可以作为胜利品给你哦。”
被离人舫主人认为是稀有的牌……
赛诺眼睛发亮,一口答应,“好。”
听到回复,九昭不出所料地勾了勾唇。
***
兰巴德酒馆的饭局持续到深夜,虽然期间提纳里提了几次要她回雨林,但被九昭使手段灌醉了。
夜明星稀,街上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携着雨林独特气息风吹过,宁静的夜晚,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
九昭与纳西妲跟在人群身后,落后她们一步的是流浪者。
“真是坏心眼呢。”纳西妲看着被赛诺扶着走的提纳里,微笑着评价,“明明提纳里是在关心九昭姐姐,你却将他给灌醉了。”
“我这是让他放松一下,别整体盯着我的病情愁眉苦脸的。”九昭理直气壮,“不过,才几杯就醉了,小狐狸还需要锻炼啊。”
纳西妲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就要下落的月光,余光落在身后沉默的流浪者身上,“快凌晨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呢。”
“说起来,今天是流浪者新生的第一天,为表庆祝,不如让九昭姐姐给你起一个新的名字?”
“名字?”被突然提到流浪者愣了一下,原本平静的眼底掀起了被用力揉碎般的恶意和杀意,他勾唇冷笑,“确实,我也是不打算继续用跟[博士]有关的名号了。”
“我取吗?”
九昭倒也没有拒绝,流浪者之后是要跟着她的,她为他取名倒也合理。
微微仰头,绯红色的眼底映衬着稀疏而明亮的星光,她沉吟了片刻,便轻笑地开口,“巴巴托斯说飞鸟代表自由,而且我是凤凰,飞禽之长,就像青鸾和文鳐,自然喜欢有羽翼的生灵。”
“在璃月人们唤鹤为[青云]。一生空抱一生愁,千年可有千年寿?则合的蚤回头,和着那闲云野鹤常相守*。”
“如果你喜欢的话便用着吧,希望你今后即使没有故乡,没有亲人,没有目的地,也如清风,如浮云,如闲云野鹤一般,活在世间,行在世间。”
少女回头看了流浪者一眼,“嘛,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你小人偶就是了。”
第66章 命运的织机
“怎么,你们还指望大小姐招待你们吗?”
当流浪者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桌上,无论是空还是派蒙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震惊。
九昭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托着下巴,兴致不错地反驳,“茶的话我还是会泡的哦,毕竟璃月的翘英庄的茶闻名提瓦特,作为文化之神,茶艺不在话下。”
流浪者在剩下的座位上入坐,抱着双臂嗤笑了声,阴阳怪气道,“自然,大小姐无所不能,那么下次区区按时吃药这件事也请你牢记于心。”
九昭今天心情好没去计较他的冷嘲热讽。
“所以今天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派蒙代替空将他们来之前在道成林一个废弃住地发生的事情详细地道来。
随着派蒙的讲述,九昭唇边的笑意淡下去,面色严肃起来,“命运的织机?”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荧跟她说过,莱茵多特也跟她提过……
打了个响指,水蓝的元素力自她周身扩散,然后笼罩了整个屋子,水元素组成的屏障隔绝声音泄露。
“是吗,那个变成了丘丘人的卡利贝尔通过深渊的力量变成了命运的织机,重新编织了自己的命运。”
派蒙连连点头,“旅行者说那个深渊旅团的创始人是这么说的。”
空微微皱眉,提出了他在意的另一个点,“九昭,克洛达尔找过你的行踪。”
“啊,不算意外。”九昭拿起手边的热茶,啜饮了一口,“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曾保留过坎瑞亚的火种。”
她不紧不慢地解释,“所谓的火种,是三千五百八十个七岁以及以下的坎瑞亚的遗民。”
正因为如此,戴因才说,她算是坎瑞亚的恩人。
空在梦境中的时间,大概是她安置好那些孩子后,与天理打架失踪那段时期。
与天理的那次战斗,并没有结果,只能知道她没有输,天理没有赢,她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天理也同样没了下落,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跟她打得那一架。
“我保护下来的那批遗民是正常的人类,纯血没有不死的诅咒,混血也没有变成怪物……”
九昭轻笑了下,带着轻慢的嘲讽,“如果说所谓的命运的织机是能够重新编织命运的存在,那么我也算是一个吧。”
她改变了那三千五百八十人的命运。
***
五百年前
坎瑞亚的天际线与血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火焰焦灼和铁锈般的味道。
那是战场,土地被鲜血浸染,充斥着死亡和毁灭,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血腥和杀戮。
九昭是最先抵达坎瑞亚的魔神,她不曾对坎瑞亚的人民动手,而是与坎瑞亚的骑士站在一起抵御灾祸。
因为比起算账,镇压灾祸不要让漫延更为重要。
曾经坎瑞亚所引以为傲的科技,却被深渊的力量所碾压,向本该保护的人民举起了杀戮之剑;自深渊裂隙而来的兽境猎犬,铺天盖地,遮蔽了天空;守护人民的骑士被深渊污染朝着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人挥刃,朝着所爱,所要保护的人横刀……
九昭在最前线的战场,为了坎瑞亚人暂时守住了最前线。
然后,当时的摄政王亚尔伯里奇向她跪下了。
极端又绝对的绝望下,自知国家希望渺茫,不曾信仰神明的人类第一次向着提瓦特大陆最为肆意不羁的神明祈求。
背后是火焰组成的壁垒,猎犬和深渊的怪物在火中哀嚎。
少女模样的持剑,红衣如火般绚烂,脸上沾染的血迹衬托着其姿容愈发瑰丽,她垂眸看着以摄政王的为首朝她跪下的王庭之人,认真地听完他的诉求。
“可以,我承认还未成长,未被污垢沾染的孩子无辜。但作为交换,向我起誓,我所拯救的生命,决不可向我所爱之物挥剑。”
深红的利刃对准摄政王的眉心。
“你们挑选出的孩子可以怨恨、可以愤怒、可以怀念,可以企图复国、可以向天理复仇……但绝不能朝着无辜的生灵举起利刃。”
九昭抬眸,绯红色的眼眸中映出了降临于坎瑞亚的神明,眼神坚定而无畏,“孩子们起誓之后,我承诺,我将从灾厄,从天理,从七神手下保护坎瑞亚的火种。”
在极短的时间中,三千五百八十个七岁以下的孩子被聚集在一起。
九昭从坎瑞亚的最前线的战场撤离,由杀戮转为守护。
后来,天理降下了诅咒……
也彻底激怒了她。
***
话说到这里,九昭停顿下。
她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护袖给卷起,露出了空一直想看的所谓的诅咒。
手掌以下的皮肤上布满了灰紫色如藤蔓状态的印记,透着诡异的不详。
“!!!”
派蒙捂住嘴。
空一愣,这个在九昭与正机之神战斗之后,被诅咒反噬时所攀爬到她脸上的痕迹一样。
“我身上的诅咒其实很复杂,因为五百年前我在最前线,即使有凤凰火在,个人的力量难以匹敌那足够浸染整个提瓦特的污染,深渊的力量在那时不可避免地侵入了我的身体。
天理降下的本该在那三千五百八十位孩子身上的诅咒被我想办法尽数转移到我身上,他们身上的深渊污染也同样,之后我气不过找天理打架,天理又给我新的诅咒。
而我用秘法将诅咒压制于双臂。”
时间过去足够久了,即使再沉重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也变得不再深刻,所以九昭说的轻描淡写。
九昭还是爱漂亮的,让几人看过诅咒和污染所影响下变异的身体后,她便将卷起的护袖放下。
室内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沉默起来。
最后是派蒙打破了沉寂,“九昭为什么选择保护火种,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话显得对那些孩子有些无情,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另一个点儿数落,“还有为什么还要找天理打架啊,最后的诅咒明明可以不受的!”
九昭不怎么在意地勾了勾唇,“大概是我比较意气用事吧,只是当下选择了我最想做的事情而已。”
“至于找天理,理由很多啊,看她不顺眼,看不上她为了省事直接降下诅咒的做法,想当面嘲笑,就她这样也配当天理……”
派蒙:“……”
“可恶!”她在空中跺脚,“虽然这做法和回答很九昭,但是我听了还是好生气!”
期间一言不发的流浪者突然开口询问,帽檐投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表情,“那些最后被你救下的人呢?”
把玩着茶杯,九昭漫不经心地回复,“那批人以及后代是我的信徒,或者说变成了我的信徒。”
她停顿了一下,换了种更方便理解的说法,“他们大部分后代在岐山秘境周边生活,[博士]当时利用的信仰大部分来自于他们。”
“当然,也有部分在提瓦特各地寻求复国吧……只要他们遵守祖先的誓言,就能好好地活着。”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空犹豫了一下,“克洛达尔明明身负不死的诅咒,但他最后还是死了,是不是说明深渊的力量可以改变命运?”
“谁知道呢,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而星空之下的命运早已注定。深渊能改变既定的命运,不完全属于提瓦特的我或许同样的可以。不过,你们听说过蛋壳理论?”
“蛋壳从内部打破是新生,从外部打破则是毁灭。”
九昭拿起杯子,就像握着一个蛋壳,似笑非笑地说,“提瓦特没准就是一个蛋壳呢。至少现在深渊的力量对提瓦特是致命的。”
空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谢谢你,九昭。”金发少年缓了下情绪,再次抬头时,脸上清澈如阳光般的微笑。
九昭被感染,勾唇浅笑,再次打了个响指,水元素组成的防护罩如泡沫般破碎了,“不客气,有疑问尽管来找我,若是我知道的我尽可能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