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妹妹砍掉手就咿咿呀呀的……差不多也该消停了。’
……喜欢。
‘梦子大人。’梅伏在梦子的膝头,脸红红地望着她,‘我和哥哥是属于梦子大人的……绝对不会被别人杀掉的……绝对!’
……真可爱。
偏心的妓夫太郎和小梅,真可爱啊。
妓夫太郎当然不会杀掉梦子的哥哥。
不过让人吃苦头的、上等人想不出来的办法是很多的。
在游郭收债的妓夫,该收的债总是能够一分不落地讨回来。
比如——再一次砍掉加茂宪伦被梦子治好的手。
这次切断的就是两只手了……连引以为傲的、让他成为次代家主的家族术式都没有办法再操纵。
断臂坠落在红色的水泊里。
血点就像绽开的红梅。
“真是过分啊。”
在加茂宪伦失血过多、以至于有些模糊的感官中,听到了梦子轻柔的声音。
黑发的少女只穿着单薄的寝衣,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织,赤着脚站在木质长廊上,看着他们这边的惨况。
“哥哥。”红色的瞳眸凝视着他,带着一丝轻飘飘的责备。“谢花是我的东西哦……为什么你要欺负他呢。”
妓夫太郎比梦子想象的更可爱。
小梅不太擅长的死斗,对妓夫太郎来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仿佛天生就是向人讨债的恶鬼。
对别人很残忍,对自己也很残忍……很能下得去手,又能够清醒地思考。
是一个很强悍的家伙。
如果是无惨的话,说不定会很喜欢妓夫太郎这种下属吧。
……梦子也很喜欢。
受到的委屈,妓夫太郎一定会加倍讨回来……被这样偏激地包庇着。
如果加茂宪伦想要恢复的话,在根本找不到什么反转术师的明治时代,就只能祈求梦子的原谅,祈求她再让他重新长出手臂。
谢花妓夫太郎在雪白的月光里,跪在地面的血泊中。
梦子伸出手,轻轻贴上单膝下跪的妓夫太郎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他的脸。
病态的少年原本被乱糟糟的额发遮住的眉眼显露出来,整个人都在她的目光里变得僵硬起来。
“……”
他大概又很想抓自己的脸了。
……啊。
好喜欢。
[快乐+10]
“这个家里到底该听谁的话……”梦子温柔地对地上的加茂宪伦说道:“……哥哥就回去,好好反省吧。”
…………
……
加茂宪伦最后只得到了紧急的治疗,勉强止住了血。
“可恶!”
失去双臂的他坐在被燃气灯照亮的密室里,饱含怒意的咒力将周围的玻璃全部震成碎片。
“为什么那种家伙能使用赤血操术?!”
“您有告诉其他人吗?”静静坐在房间深处的人,这样低声地问道。“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
“当然没有。”
加茂宪伦道。
如果真的被别人知道了,他次代家主身份一定会遭到动摇。
但到底怎么回事……
“……梦子也就算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怎么可能也有术式……”
……不。
就是因为梦子——突然觉醒术式的梦子,还有被梦子带回来的、突然得到术式的小鬼——
加茂宪伦一瞬间恍然,无意识地开口:“是梦子——”
“噗呲。”
那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心脏被术式刺穿了。
“你没有告诉别人……真的太好了。”
一直被深深信赖的族人这么说着,接住了加茂宪伦的身体。
“好险好险……差点就暴露了。梦子的秘密,我可不想让别人发现啊。”
在逐渐黑暗的视野中,加茂宪伦看到额头带着缝合线的族人,露出了一个轻柔到让人发毛的笑容。
“啊、对了,不要担心……你的手臂,我会重新长出来的。”
第56章 绮丽谢花幻夜
“好……穿好了哦。”
梦子将手轻轻搭在小梅的肩膀上。
“很合适哦, 小梅。”
镜子倒映出白发少女身上精美的粉底白梅纹样和服,映衬着她干净明丽的长相,格外好看。
“好漂亮……”
梅睁大了眼睛。
“嗯。”她的话得到了梦子的肯定,优美的手轻轻摸了摸小梅扎好的头发:“小梅就像公主一样呢……非常可爱哦。”
小梅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看到她的反应, 梦子露出了笑容。
“嗯……从今天开始, 就让大家叫小梅‘梅姬’吧……”
……好喜欢。
被梦子轻轻搭住肩膀的小梅, 在清淡的椿花的香气中, 感觉自己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梦子大人……好温柔……好幸福。
换上以前从来不可能看得到的、漂亮的衣服,每天都可以吃到精细用心的料理, 晚上不用蜷缩在草席中取暖, 还有燃气灯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有时候梅会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和哥哥一起死去了,才会进入这样梦幻的幸福中。
梦子大人是鬼神一样的存在。
如果偷吃梦子大人的贡品才能活下来的自己和哥哥,死了以后也会留在梦子的身边的话,就好了。
为了这个,她什么都可以做。
不过梅总是不擅长这些。
“哭也没用啊。真是的……脸又弄伤了啊。”
又一次被咒灵刮伤了脸颊、咬碎了手臂的梅,坐在地上忍不住地抽泣着;割碎了所有咒灵的妓夫太郎只能蹲在她面前,用黑色指甲的手擦掉小梅脸颊上的伤口, 注入咒力让那里愈合。
“几只咒灵而已,已经全都死了……缺根筋打不了架就不要跟过来了, 梦子大人不是让你待在后面就好吗, 不是想当公主吗。”
“呜、呜啊……不、不要……”
脸颊恢复了原样,却还在流着眼泪的梅,努力忍耐着抽鼻子的欲.望:“要是……我杀的咒灵太少了,哥哥和梦子大人下地狱的时候、我去不了怎么办啊……呜……哥哥!想想办法啊!”
【一起下地狱。】
妓夫太郎因为她的话愣了下。
……对, 是这样的。
他和小梅,要和那个人一起下地狱才行。
涌上心头的到底是什么, 妓夫太郎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上天什么都没给过他们。
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是所有来到手心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绝对不会让别人抢走。
“你脑袋就是少根筋啊。”
妓夫太郎抓了下自己的下颌,任由那里出血后又愈合,放在小梅头顶的手用力按了按她的脑袋。
“……小梅杀得太少的话,我来多杀一点,补上数量就好了啊。”
“真的吗?”
小梅慢慢止住了泪水,只是还时不时抽噎一下。
“和梦子大人一起?”
“是啊。”
妓夫太郎说。
“只要多杀几只就好了……死了以后也能和现在一样啊。”
无论去哪里都可以一起。
无论梦子去哪里,他和小梅都可以一起留在那里。
破坏这一切的家伙全部都要杀掉。
为了维持这一刻,妓夫太郎什么都会做。
…………
所以,发现有人出现在梦子的房间里时,哪怕舌尖还下意识缠着梦子的手指,镰刀也瞬间从妓夫太郎的肋骨处破体而出、带着无数鲜血刺向阴影处的男人。
杀——
“噌”。
明明只是血液,却在交接的瞬间发出了宛如铁刃的嗡鸣声。
红色的血刃,被同样破体而出的血液挡下,飞溅在墙纸上,破出一个大洞。
飞行的血镰刀在空中翻转飞舞着,“轰”一声破坏了房间的墙壁,又从屋外飞旋着回到了妓夫太郎的手中。
他最后仰头吮干净梦子手上的血,等梦子把湿润的手指缩回去,才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擦着嘴角,阴森森地回头看了过去。
站在那里挡下了所有攻击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出了新生的手臂的加茂宪伦。
碍事。
实在是、太碍事了啊。
为什么这种家伙还没有去死啊?
焦躁的、滚烫的情绪在身体里搅合成一团,让他忍不住去抓自己的皮肤。
“很不错啊……”
妓夫太郎有些神经质地念叨着:“你这次,很不错啊……我本来要杀掉你的啊。”
就算是梦子大人的哥哥……不,就因为是梦子的哥哥,才嫉妒到想杀掉。
用最痛苦的方式杀掉才行。
“哎呀,毕竟我是梦子的哥哥啊。这么简单就被杀掉……心爱的妹妹也会觉得无聊吧。”
加茂宪伦温文尔雅地回应道,看着妓夫太郎身后的梦子。
“……梦子。看样子你找到新的玩具了……很满意他吗。”
熟悉的、故作温柔的声音。
青年靠在碎裂的墙壁的阴影处,让人看不太清神色,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一点湿冷的笑意。
“不喜欢和哥哥一起玩了么?”
加茂宪伦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新的手臂。
本来应该被妓夫太郎砍断的手里,还捏着一截细绳,手指摩挲着被血镰割断的断面。
梦子放下擦手的手帕,抬起头看向他。
“这种场合说出这种邀请……哥哥,你太下流了,我拒绝。”
“……哪里下流了。”
“哪里都。”
“真冷淡啊。”
面对她恶劣的态度,加茂宪伦竟然没有生气,声音里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一点:“……是我不好。让梦子讨厌了。”
“……”
梦子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从斗嘴中收拢了注意力。
一开始就感觉到的违和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从“哥哥”的身上,闻到了一种轻微的腐烂的味道。
被砍掉手,还能游刃有余地长出新的手,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嗯,一定是那个吧。
梦子闻到了选项的气味。
[加茂宪伦似乎有些奇怪,你决定:
A.“这里没有人邀请你。”
B.“要加入我们吗?”
C.“谢花,你先回去吧。”]
……咦。
为什么选项总是这么奇怪啊。
虽然很想试试看抱住妓夫太郎,对加茂宪伦说A“没有人邀请你”或者B“要加入我们吗”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梦子看了一眼不停抠烂自己的皮肤、忍耐着等她说话的妓夫太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坏心眼。
唉。
妓夫太郎太可爱了……有点不忍心欺负他呢。
“谢花,你先回去吧。”
梦子凑近背对着她的妓夫太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手指摸了摸他的伤口,用咒力让被抓烂的皮肤愈合。
“小梅一个人等着也会担心的。”
“……”
梦子。
妓夫太郎抓着血镰的手紧了紧,感到了加倍的焦躁。
真过分啊……梦子。
本能和情绪冲突着,让他想再次抓挠自己,碰到被梦子治好的皮肤,又忍住了。
被这么温柔地疼爱了,连抓脸来发泄都不行。
“……真过分啊。”
他背对着伏在背上的梦子,感受着那股温暖柔软的重量,低低地、有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你真的好过分啊。”
“嗯,对不起。”
柔和的、含着椿花香气的声音。
梦子从后面凑过来,轻轻地亲了下妓夫太郎的脸颊。
“……明天再来找我吧。”
梦子的嘴唇温暖又柔软,像轻柔的落花,妓夫太郎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的呼吸离开了皮肤的感知。
蝴蝶触碰了枯萎的花瓣。
他睁大了眼睛。
“……”
啊、啊啊……
张开嘴,喉咙里只发出了几个气音。
妓夫太郎不太稳地喘息了一下,几乎有点颤抖。
他没再说话,连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僵硬地抓着镰刀,擦过加茂宪伦的肩膀,从破开洞的门口走了出去。
直到妓夫太郎的身影消失在月光里,一直安静旁观的加茂宪伦才开口:
“……真可怜。”
青年站直了一点,从角落的阴影中慢慢走进灯光里,照亮了额头上诡异的缝合线。
“他彻底被你的爱情掌控了呢,梦子。”
黑色的细长眼睛微微下瞥,凝视着梦子。
血珠从梦子的手指上滴下一滴,在燃气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伤口不治好可不行。”
加茂宪伦说,伸手拿起被梦子放下的手帕,单膝跪在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