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红茶的香味。
苏格兰这家伙真会享受。
“津——”一看到我,正在喝茶的青年皱眉,起身去拿医药箱,“你怎么又受伤了?”
“嗐,倒霉死了,点心被小偷偷了,他还骑机车,费了我好大力气。”
我把点心盒放在桌上,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胳膊上的血。
“我跟你说过,不要为了食物去做危险的事!”
苏格兰突然生气,让人莫名其妙。
“再有下次,我就不给你做鲷鱼烧了。”
这个威胁对我来说远比扣工资更加可怕。
钱固然难挣,但苏格兰的苹果馅鲷鱼烧却是用钱买不到的。
“我又不是给自己吃的。”我叹息道,“我在店里吃过了,所以特意打包了一份,带回来给你尝尝。”
青年怔住了,拿着碘伏的手也停下了。
“店家说是柚子皮做的,但是吃着不苦,有点像橘子软糖,你不是说你是橘子控么。”
虽然那肯定是他瞎说的,但我真心觉得这份点心味道很好。
我打开包装盒,里面糊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不过摔烂了,估计你也不想吃了——”那我就自己吃吧。
“我想吃,看上去很好吃。”苏格兰忽然又不生气了,微笑着说,“谢谢你,津岛小姐。”
我追点心给自己吃,他生气,我追点心给他吃,他就不生气了。
行吧。
只要他不生气就好,我喝了一口红茶说:“明天要去横滨,组织这次有大行动,你今晚不要再失眠了。”
第19章
一进到卧室,我就看见了竖在我的床和苏格兰的地铺之间的四折屏风。
屏风上画满了粉色的樱花,不由得让我想起在津岛家生活的时光。
樱花是津岛家主最喜欢的花。
据说它象征着崇高的武士精神,象征着高尚的品格。
我不知道这种象征有何依据,但从记事起,家中庭院里除了它,别的花都没见过。
幼年太宰曾得到过一株纤细的野玫瑰,他将它种在楼下,每天早晨都会去浇花。
那阵子他心情很好,和我吵架的次数都变少了,偶尔还会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主动帮我绑羊角辫。
然而没等到野玫瑰开花,庭院里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太宰不再对植物感兴趣,连拗不过我想种苹果树的念头时,也提了一个要求,不种在津岛家。
津岛家,只有樱花。
“这种破花我早看腻了,而且我也说过了吧,”我抬起脚准备踢碎屏风,“买回来我就给你砸了。”
“你不喜欢樱花没关系,你总会喜欢它吧。”苏格兰先我一步,眼疾手快地将屏风翻转过来。
下一秒,我踢出去的脚定在了半空中。
屏风的另外四折面,画了四棵苹果树。
更准确的说,是苹果树的一年四季。
第一面属于春天,草色青青,枝条开始抽芽,长出了嫩绿的叶子。
第二面是夏天,烈日当空,苹果树已经变得枝繁叶茂,隐约可见青红色的小苹果。
等到第三面秋天的时候,小苹果已经结成了大苹果,红艳艳的,像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
最后一幅里,苹果树被白雪覆盖,只剩潦草的树形,北方地区的冬天向来萧条,没有生机。
但苏格兰在树下画了一个橘色头发的小女孩,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在向苹果树挥手,她的头顶还有一个对话框。
她对树说:【嗨,树先生,新年快乐!】
一瞬间,我想起了白州威士忌,那个少年也总爱和树说话。
“会写程序,会狙击,还会弹贝斯和画画,”我收回了脚,也将投在屏风上的视线转到苏格兰身上,“阿苏,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太好了。”青年的表情松弛下来,“既然被津岛小姐称之为惊喜,那这块屏风应该算是过关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你赢了,从今天开始,到你死为止,我都会把这块屏风放在你我之间。”
“……呃。”苏格兰嘴角抽了抽,“我没见过你的苹果树,还担心画的不太像。”
“不,画的很像,除了——”
我摸了摸屏风上的苹果树,障子纸光滑细腻,缺少真实的触感。
树皮应该是硬的,微微扎手,就像——
我看向了苏格兰以及苏格兰的胡茬。
……想摸。
但也不能直接上手。
先前在牛郎店里摸过他的脸,那是因为中了梅塔小姐的异能力,假装沉浸在噩梦里寻找安慰物。
现在神志清楚,就失去了为所欲为的借口。
由于没成年,也不能喝酒后假装醉酒,从而制造乱来的机会。
“除了什么?”苏格兰问,“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可恶,为什么我的异能力不是精神系的!
让我当一天梅塔也行啊!
“没什么,挺好的。”我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盖在脸上遮挡灯光,“真挺好的。”
“有机会的话,我想去青森看看津岛小姐的树。”苏格兰又说。
压根没机会。
毕竟那棵树在两年以前就烧死在津轻的大雪里了。
“这是谁的书?”盖在脸上的书里有新鲜墨水的味道——这肯定不是我的书。
我将它拿下,翻了过来,读着上面的书名:《与魔王殿下的青春恋爱物语》。
旁边的床头柜上也多了好几本小说,《到了黑暗世界里就努力成为光明神吧》、《恶役大小姐的本命是邻国骑士》……
我不想读下去。
而我的《完全自杀手册》,被刻意放到了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那本书其实是太宰的,我把它偷来纯属是为了气他,也没看过两页,平时都用来在泡杯面时当压盖。
“是我买的。”苏格兰回答,“网上说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畅销书,刚好有打折活动,我觉得你可能会看。”
呵呵,我还不如看《完全自杀手册》。
……
晚饭的时候,苏格兰做了奶油蘑菇汤和火腿三明治,还给我单独做了一份半熟芝士,刚端上桌,消失三天的波本回来了。
“又在讨橘前辈的欢心了?”
他一回来就对着苏格兰开炮,“我看你也不用当什么狙击手了,改行做组织的厨师吧。”
苏格兰没跟他争吵,而是看向了我:“橘酱,请帮我解一下围裙。”
好家伙,为了气波本,都开始叫我橘酱了。
正准备从冰箱里拿啤酒的波本机械地回过头:“你自己没手吗?”
“关你什么事。”
苏格兰侧过身,背对着我,这下子我不帮忙都说不过去了。
解开围裙只需要一秒,但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较量却持续了数秒。
波本哼了一声,冲我挤眉弄眼:“橘前辈,请帮我开一下啤酒。”
我莫得感情地反问道:“你自己没手吗?我都受伤了还让我做重活。”
只会搓饭团的家伙不配使唤我。
“这哪里是重活?”见碰了壁,狡猾的波本又打起感情牌,“可你是我的女朋友啊,今天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你都不给我一个惊喜。”
……卧槽,都一年了。
一年了我都没看出波本想干什么。
我不禁开始反思这一年来是不是花在吃喝玩乐上的时间太多了,年终奖药丸。
“你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啊,你在外面鬼混时,有想到过给我惊喜吗?”
叮咚。
门铃响了。
波本忽然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惊喜这不就来了?”
“您好,请问是津岛橘小姐吗?”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快递员,他的身后是一大堆包裹。
“是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请签收您的一瓶波本威士忌,一箱青森苹果,一箱苹果汁,一箱苹果干,一箱苹果醋,一箱苹果夹心卷——”
除了波本威士忌,其它全是我中意的苹果系列。
快递员每递来一个包裹,我看向波本的眼神就要热切一分。
而波本在苏格兰面前扬眉吐气,靠着不做但氪的本事,高出大半截,也理直气壮地将我的那份半熟芝士端走吃了起来。
是苏格兰给我做的半熟芝士!
……算了,原谅他吧,都给我买这么多惊喜了。
“合计十三万日元,货.到.付.款,麻烦您付一下钱。”
十三万日元。
货.到.付.款。
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亲爱的,过来解释一下。”我抄起玄关的花瓶,朝波本的方向砸了过去,“这是你用脚趾头选的付款方式吗?”
波本敏捷地避开,并接住花瓶放回了餐桌上。
“哦,可能是太专注地挑礼物,所以没注意吧。”他已经将我的半熟芝士吃的渣都不剩了,举着一个火腿三明治朝我晃了晃,“我要泡澡了,作为回礼,橘前辈可以来给我捏捏肩。”
“我捏爆你的狗头!”
骂完他,我回过头对快递员说:“抱歉,我没有足够多的钱,但你搬来的东西我很想要。这样好了,你看我家里有什么东西值钱,就搬走抵债吧。”
快递员:“……”
“不,不至于。”苏格兰打断了我的话,“我来付吧。”
“也不能总是让你付。”
如果死薅一只羊,那这羊早晚要被薅死。
“不用在意,我也想尝尝看青森的特产。”
苏格兰很爽快地付了钱,他刷卡的样子风度翩翩,十分动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工资水平,才能养出这样的优雅从容。
琴酒,那个断我财路的狗男人,真是罪孽深重。
“对了,我可以教你东西来抵扣欠款。”我想了想,问,“你想学撬锁还是打牌作弊?”
这些都是我从太宰那里学到的,波本对此十分感兴趣。
然而苏格兰虽是酒厂员工,却始终有着一种诡异的正直,估计看不上这类鼠辈操作。
果然——
“不了吧。”他说,“我是狙击手,不是情报人员,这类东西学了也很难派上用场。”
“哎,说的也是。”
想想苏格兰还喜欢什么?
弹贝斯,我完全不会。画画,我画的还不如太宰。狙击,这个是黑麦威士忌擅长的东西。
“你以前当过程序员吧,那你对网络病毒感兴趣吗?”
苏格兰的眉毛动了一下:“津岛小姐也喜欢写代码?”
“我不写,不过我能看懂一点。”顿了顿,我继续说,“我有一个俄罗斯朋友,他喜欢写,前几天他在跟我打游戏时,他发现日本公安的防火墙上有一个小漏洞,于是投放了病毒测试,把里面的图标换成了老鼠,不过除此之外,我们没做别的,毕竟被公安盯上的话会非常麻烦——”
“!!!”
见苏格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又说道:“如果你对此感兴趣,我可以将那部分代码给你,有这个的话,你去盗取线上金库都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如果暴露了可能会被组织抹杀。”
咚——
身后浴室的门被狠狠拍开了。
一股强烈的杀气,伴随着波本的脚步声逼近。
“橘前辈!”他的每个字都咬牙切齿,像是要将我嚼碎了吞下去,“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给我只给他?”
第20章
波本很火大。
这很明显。
然而,却不像是对苏格兰的嫉妒之火,就是纯纯火大。
“橘前辈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还精通网络!”
确实。
这个穷房子里连台电脑都没有,电视机也只能看两个节目,很难让波本想到,我居然会上网。
但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应该是我只想教苏格兰,而不想教他吗?
“你也没问过我。”我觉得自己很无辜,“而且按照你争强好胜的脾气,教了你,你就去挑衅公安了,然后东窗事发,我们一起蹲局子。”
波本:“……”
波本:“我没那么冲动!”
“咳咳,”苏格兰替我辩解道,“这是橘酱的个人隐私,她没有义务向你汇报。”
“就是就是。”我朝苏格兰投去赞许的目光,“总算有个公道的声音了。”
“别太嚣张了,苏格兰威士忌。”波本的怒火转了向,叫的甚至是全称,“你不过是做了几顿饭,付了几个快递钱,橘前辈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才不会沦陷在这种小恩小惠里!”
卧槽,苏格兰不生气,我都要生气了。
人家出钱又出力,他管这叫小恩小惠,他倒是拿个大恩大德出来啊!
“我已经沦陷了。”我丝毫不给波本台阶,坚定地站在了苏格兰这边,“琴酒说过,抓住一个女人的胃,就抓住了一个女人的心。”
苏格兰与我一唱一和:“橘酱,你明天想不想吃肉桂苹果泡芙?”
“想!”我一边回答,一边朝波本做了个鬼脸。
哼哼。
然而下一秒,我看到波本右手的食指指尖,勾着半卷白色的绷带。
他刚才在浴室里偷听到我和苏格兰的对话匆忙出来,因而连衬衫都没有脱完,只是解开了全部的纽扣,露出了结实的腹肌。
“橘前辈,你今晚想不想——”
绷带像飘带一样垂了下来。
配上他轻浮的表情,这是一个明显的暗示。
“苏格兰。”我一秒倒戈,对旁边的青年说,“我和波本睡房间,你今晚睡车里吧。”
“橘酱?”苏格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还为他沦陷的橘酱突然就不沦陷了。
因为波本肯放下男德,我不能辜负这份情谊。
他怔怔地问:“琴酒不是说过,抓住一个女人的胃,就抓住她的心了么?”
“可我是津岛橘,不是琴酒。”我厚着脸皮说,“别太难过了,虽然夜晚属于波本,但我的白天还是属于你。我明天还是会吃你做的肉桂苹果泡芙哒。”
最后的哒字就很妙。
我和苏格兰共度了奇妙的三天,他在琴酒的枪下保护我,在梅塔异能之中安慰我,为我准备一日三餐,为我上药,为我照顾野玫瑰,为我画故乡的苹果树,为我刷卡,为我藏起《完全自杀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