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相信过他。
一秒钟都没有。
“那我睡客厅。”苏格兰说。
“客厅也不行哦。”
“橘酱。”青年的眼神沉了下去,“我想知道理由。”
“这是橘前辈的个人隐私,没有义务告诉你。”波本幸灾乐祸地把苏格兰先前怼他的话还了回去,“就算你做饭再好吃,男朋友的特殊作用也代替不了。”
特殊作用一词,他咬音很重。
苏格兰脸上的表情裂开了:“波本,你别太过分。”
“苏格兰,”我开口道,“要不然你在房子里,我和波本去车里。只不过那里空间小,影响他发挥,可能会让我不太舒服。”
“……”
长久的沉默后,苏格兰低下头,自嘲道:“那我还不如呆在车底。”
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家门。
咔哒——
苏格兰刚出去,门就被波本反锁了。
然后他缓慢地转过身。
脸上得意的笑容一秒钟切成了生无可恋。
“橘前辈,你换个癖好吧,我不想再当替身了。”波本无奈地脱下衬衫,“要是被苏格兰知道了,肯定笑死我。”
“所以我不是支开他了么?”我坐在床上,朝他一抬下巴,“开始你的表演吧。”
黑色微卷的假发,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
一圈圈绷带被缠绕在青年的身体上,接着是脖颈和右眼。
“为什么会有人不受伤也在身上裹满绷带呢?”波本问我。
我也不知道答案,只能以废话文学回答:“因为他是绷带浪费装置嘛。”
很快,一个从夏威夷美黑过的太宰治新鲜出炉了。
美黑过的,太宰治。
我别开了脸,“你还是拉灯吧。”
“我长得这么黑真是对不起你了。”波本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关掉了灯。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这样了。
起初,他不肯答应。
然而我用Mafia的组织架构作交换时,他动摇了。
不过那次闹了乌龙,给他绷带,他拿来绑我的手,叫他脱衣服,他连裤子皮带都解开了。
我解释只是叫他读剧本后,他的表情更复杂了。
‘所以你其实是兄控?’
‘不,那可太恶心了。’
拉了灯,整个房间暗了下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苏格兰今天刚置办的屏风上。
波本坐在屏风下,开始念台词。
“橘酱,今天妈妈做了你喜欢的鲷鱼烧,太偏心了,她说明天才做我喜欢的蟹肉豆腐。”
念的次数太多,他已经不需要看剧本了。
“橘酱,今天爸爸去东京出差,给你带了你一直想要的海洋宝宝,你要记得分我一半哦,下次我把假面超人的卡片送给你的。”
“橘酱,院子里的野玫瑰终于开花了,你猜是什么颜色的?”
“橘酱,老师明天要来家访,你有没有紧张?放心,你表现的那么好,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
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这些台词时,也觉得五雷轰顶。
太宰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好话。
母亲不可能给我们做点心,父亲更不可能给我带玩具。院子里的野玫瑰很早就被拔了,也没有老师登门家访。
所有的台词都是白州用想象力写的。
从摩西岛前往青森的路上,他每天都会写两句,然后读给我听,描述一个他喜欢的世界。
我从听得作呕到面无表情,再到敷衍配合,他全程乐此不疲。
‘什么时候你能不念呢?’我提出过抗议。
‘嗯,什么时候呢?’他微笑,‘在津岛小姐能自己描述一个你喜欢的世界之前,我会一直念下去。’
‘……闭嘴吧,求求你了。’
到头来,也没有一直念下去。
白州应该是认识太宰的,否则他也不会COS成后来我见到太宰的样子,他提前把太宰的样子让我看到,大概是怕我记性太差,在未来认不出兄长。
少看不起人了!太宰那家伙烧成灰我都认识。
虽然至今,我对白州描述的世界依然不感兴趣,却习惯了在他写的台词里渐渐睡着,治疗从小就有的失眠。
“橘酱,我会永远保护你……”
波本念完最后一句台词,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橘前辈,你睡着了吗?”
我闭着眼睛没吭声。
“橘酱,我明天晚上约了苦艾酒吃饭喝酒,你不会介意吧?”
“……”左拳已硬。
“津岛橘,你活该低工资,没代号!你这辈子都别想有代号!”
“……”右拳已硬。
“哎,你还说我呢,你也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替我掖好被子,“我到底哪里不如苏格兰了?我是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耳朵已瞎。
*
组织约定碰头的地点是横滨的一座废弃厂房。
琴酒是个鬼才,为了节约经费,通常不选咖啡馆、餐厅这种让我有消费机会的场所。
每次都能找到方圆十里见不到一个自动贩卖机的鸟地方。
某种意义而言,他把组织当成了自己的恋人。
我是坐波本的车来的,早上起来苏格兰的车已经不在楼下,应该是开到附近的小旅馆去睡觉了,真在车上将就一夜,估计能被蚊子抬走。
“橘前辈,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吗?”在下车前,波本再次问了一遍。
“对呀,见琴酒自然得表达忠心。”
“建议不要,他会骂你。”
“我不信他37度的嘴能说出多冰冷的话。”
“你听话吧。”波本扶额,“我把外套借你穿,你身上伤还没好,不能再挨打了,不然我还要照顾你……哦不对,你白天属于苏格兰,让他照顾你吧。”
“乌鸦嘴。”我拒绝了波本的外套,“说不定琴酒心花怒放,会给我年终奖多涨几位数。”
“还几位数,我觉得你一日元都拿不到了。”
“……”
第21章
“让各位久等了,主角来了!”
我的话音刚落,数道目光朝我扫射过来。
目光中有厌恶的,有戏谑的,也有不屑一顾的,但在看到我的衣服时,不约而同的变成了同一个字——
呕。
唯二两个没在看我的人,一个银色长发男,坐在集装箱上抽烟,另一个黑色长发男,倚在墙角抽烟。
“我要吐了。”第一个发表评价的是基安蒂,她成了琴酒的嘴替,“津岛,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
我听完后拉直衣服,让胸前的字更加醒目。
这是一件普通的纯白T恤,让它变得恶心的秘诀在于,我用苏格兰的画笔,在上面写了【琴酒心腹】几个大字。
“琴酒大人,我要告发基安蒂无礼,”我立刻向当事人告状,“她说你的名字恶心。”
基安蒂见我颠倒是非黑白,额头青筋暴起:“我说恶心的不是他的名字。”
组织里不少人明里暗里巴结琴酒,基安蒂却对这种行为十分不屑,她从不讨好任何人。
旁边她的搭档科恩冷静地提醒道:“基安蒂,不要和她说话。”
……这个天真的家伙,以为无视我就能躲过一劫吗?
“科恩,刚才是基安蒂先招惹橘的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向来喜欢看我倒霉的波本,居然站出来替我说话了,看来苏格兰的到来,终究是提高了他的雄竞力。
基安蒂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受,讨好上司居然用这么愚蠢的方式。”
正在这时,我右侧方的伏特加突然叫了起来:“大患!大哥,她衣服后面还有字,写的是大患。”
表面是【琴酒心腹】,背后是【大患】。
连起来就是【琴酒心腹大患】。
基安蒂:“……”
“嗤。”角落里抽烟的黑麦威士忌笑了一声,“不愧是津岛。”
他掐了烟,朝我投来视线,“很有声东击西的本事。”
这个男人的眼睛自带眼线,天生凌厉,有种过分的轻忽感,和琴酒很像。
他朝基安蒂和科恩的方向一抬下巴,“你们的身后——”
被点到的两人顿时脸色一僵,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出现的苏格兰,在两名狙击手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并且,他的手摸到了科恩的枪。
“是□□P啊,据说这种型号很幸运。”苏格兰饶有兴致地说,“下次和莱伊分胜负时,我一定要试试。”
他没有直说,但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傲气。他没把基安蒂和科恩当成对手,他要超越的只有组织里排名第一的黑麦威士忌。
即使用会做料理和画画来伪装表象的温柔,骨子里的一些锋芒也是藏不住的。
……到底是个狙击手。
一种极有耐心,极其擅长伪装,出手却能叫人连遗言都没时间留下的危险生物。
“不如你们几个就在这次的任务里分出胜负吧。”我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道,“到底谁是第一。”
没有谁不会对第一的荣誉动心,包括基安蒂和科恩。
“津岛,听说你的直觉很准,”黑麦威士忌把问题又抛给了我,“那你认为谁是第一?”
威士忌果然都不是善茬,这下子无论我如何回答,都会得罪另外几个人。
“幸运女神总是会眷顾最有天赋的人。”我将食指竖在唇边,说出了苦艾酒常常挂在嘴边的名言,“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还真有憨憨上当,首当其冲是伏特加:“原来是苦艾酒假扮的,不过还挺像津岛的。”
这一看就被苦艾酒的变装骗过很多次,吃过没有眼力见的亏。
“我还没有无聊到去假扮她。”苦艾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型的保险箱。
人到齐了,琴酒也终于从集装箱上起身。
“东西拿到了?”
“嗯,和你猜想的一样,不过路上我没办法开快,所以迟到了。”
苦艾酒将保险箱放在地上,瞟了我一眼,“心腹,过来为你的上司工作吧。”
身为横滨开锁王的妹妹兼传人,开锁同样也是我的强项。
保险箱很小,样子很普通,仅有一把锁。
伏特加看多了我拆解精密仪器,对这种非密码锁有些轻视:“直接开枪也能打坏吧。”
“你可以试试。”这是我的声音。
“绝对不行。”这是苦艾酒的声音。
她继续说:“箱子已经扫描过了,里面放置了硫酸瓶、炸.药以及不明的试剂,如果强行打开,启动自毁系统,按照这里面的炸.药威力计算,估计——”
她环顾四周,轻描淡写道,“会将这里夷为平地。”
伏特加脸色微变,展现出了很狗的求生欲:“那让津岛一个人留在这里开呗。”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基安蒂和科恩明显也有跑路的趋势,毕竟他们完全不想将生死命运交到我的手上。
“家人们,你们最好不要让我伤心。”我将苦艾酒给我的别针弯成直线状,慢条斯理地说,“否则我伤心到手抖,大家就得共赴天堂了。”
“你有什么自信能上天堂?”基安蒂真是抓错重点都要嘲讽我。
于是我捶了一下箱子:“累了,要不毁灭吧?”
——没炸。
但是说不定很快再捶就会炸。
基安蒂不爽地别开脸,没再吭声。
“津岛。”琴酒漠然地开口,“别做多余的事。”
“其实我也没心情做。”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向boss求婚被拒绝了。”
整个仓库一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包括琴酒和黑麦威士忌,都怔了不止一秒。
伏特加嘴角叼着的烟也掉了。
“说错了,”我放下别针,转过身来,“是我向boss申请和苏格兰结婚被拒绝了。”
片刻后,苦艾酒挑眉:“所以你不要波本了?”
明知故问。
我和波本之间的关系她明明再清楚不过了。
倒是基安蒂那种性格耿直的,真以为我和波本在玩玩,鄙夷道:“果然是塑料情侣。”
科恩则是向波本投去了同情的表情,他是组织里难得一见的纯情狙击手,包里还有小兔子的棒棒糖和挂件。
身为大三角里的两位男主角波本和苏格兰,则是假模假样的暗潮汹涌,开始演上了。
“这些都没有意义。”我捡起伏特加掉在地上的的香烟,好心地塞回了他的嘴里。
功德+1
“Boss不同意。”
“烫烫烫,笨蛋——”伏特加的下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原来是我把香烟塞反了。
功德-1,功过相抵了。
“蠢货。”琴酒冷冷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伏特加。
骂我需要付出代价。
“Boss之所以不同意,”我拆开另一根别针,拉直后绕在原来的针上继续开锁,“是因为他有意把琴酒安排给我。”
琴酒:“……”
其他人:“……”
由于我在开锁,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就算是琴酒也不能在此时随便揍我。
“工作。”——琴酒果然很能忍。
这个男人强悍到变态。
“慢工出细活。”我磨磨蹭蹭地说,“稍微耐心点,不然我容易手抖。”
“可惜琴酒不是威士忌。”见我没有进度,苦艾酒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点上,“而你只对威士忌感兴趣。”
“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顿了顿,她在烟雾缭绕中微笑,“以及那位日本本土出产的威士忌——”
苦艾酒说的是白州。
我们前往津轻的路上,一路都有她尾随。白州没有味觉,但嗅觉异于常人,他自称他的嗅觉可以穿过表象的香水和烟味,嗅出人类本身的气味,所以能分辨各种伪装……
咔嚓一声,锁开了。
别针断了一根,尖端磨得很亮,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闪现出历经残忍的光泽。
苦艾酒话音一转,慢悠悠地说:“好了,琴酒,你该下达朗姆的指示了。”
第22章
我对朗姆的厌恶,并非因为性格,而是因为他手底下的成员出叛徒的概率最高。
光是在我手上送走的,就有两位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