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衣组织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和身为组织狙击手苏格兰也会是平行线……
一想到苏格兰,我的理智恢复了半分。
“亲爱的费佳,你知道夏油杰是怎么死的吗?”
“……我又不追番。”他嘀咕道。
“建议你去追,妄图消灭任何一个种族,都会遭到天谴。”我拽过费奥多尔的伞,强迫他被雨水淋湿,“妄图给我画任何一个大饼,也都会遭到我的报复。”
咔擦。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天亮了。
苏格兰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眼神出奇的亮,像是被雨水泡过。
“橘酱。”
——叫我的人原来是他。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
“但是我不该杀人是吧?”我踢了踢A的尸体,“搞清楚一点,这家伙是自杀哦。太好了,你们‘无人死亡’的计划落空了吧,这就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的下场……”
“但是能再次见到橘酱,我真的很开心。”苏格兰将后半句话补全了。
诶?
台词不太对吧,怎么突然不骂我了?
我没想明白。
男人的心思太难懂了。
“……我把A害死了。”我提醒道,“是我设计了他。”
“他是自杀。”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即使现在不死,”苏格兰顿了一下,“按照他的罪行和异能的类型,异能特务科也会处决他。”
他有些变了,变得违背骨子里的善良。
这一刻,我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内心竟然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千辛万苦地将他捞回来,却没了从他身上索取报酬的欲望。
于是我第一次没有摸他的脸,第一次没有牵他的手。
我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
“苏苏,很抱歉,我好像不喜欢你了。”
第55章
我是拖着A的尸体去找森鸥外的。
大概是他提前安排过, 在去往Mafia顶楼的办公室时,一路通行无阻。
“橘小姐,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嘛。”他虚情假意地关心, “当心感冒哦。”
我没和他说一句废话,开门见山道:“A死了, 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把剩下的半颗解药给我。”
“要喝咖啡吗?”森鸥外微笑着说, “还有点心。”
我刚想拒绝, 转念一想,被他当成工具人使用,这仇暂时还没法报,那只能吃穷Mafia了。
“我只喝加了奶球的咖啡,吃糯叽叽的点心。”我趾高气昂地补了一句, “还要有新鲜的苹果。”
今晚先是吃了太宰的烂苹果,又是啃了A的宝石苹果,再吃不到真正的苹果,我要闹了。
“没有问题。”
他似乎早有准备, 不仅让人拿来了茶点和苹果,还给了我一条干净的毛巾。
玻璃上映出我狼狈不堪的身影,一头短发乱得像湿漉漉的鸟窝。
我瞥了森鸥外一眼, 他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 浑身上下没一丝褶皱。
太气人了, 打工人风雨兼程, 屑老板不出房门。
于是我凑到了他旁边, 盯着他的脸看。
“橘小姐想尝尝这种点心——喂。”
我努力甩动头发, 甩了他一脸的水。
“你也给我变成落水狗吧。”
如此难听的话,森鸥外却一点不生气:“也?橘小姐是在说我与你是同类吗?”
“……比不要脸还是你最强。”我一下子没了脾气, 啃了口苹果,“这苹果真不错,我原谅你了。”
“橘小姐想每天都吃到来自故乡的苹果吗?”森鸥外开始给我画大饼,“无限量供应的咖啡和点心,实时报销的差旅费,登记在你名下的公寓……”
我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些我都有过。”
森鸥外:“以及英俊听话的男下属。”
我:“……”
男下属,还英俊听话,森鸥外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既不喜欢级别比我低的男人,也不喜欢对我惟命是从的男人。
“森首领为什么突然想拉我进Mafia?”
森鸥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我接连损失了两名爱将,A君羞愧自杀,太宰君被人忽悠叛逃。”
“A的财产一半归Mafia,一半以Mafia的名义捐了出去,你是名利双收,哭丧脸给谁看呢?”我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表示不齿,“至于太宰,他虽然给你带来了很多利益,但你应该也很担心,哪天他杀你篡位吧。”
毕竟太宰亲眼目睹过他杀了前任首领篡位的场景。
“橘小姐像以前一样热衷怼人啊。”
“是怼屑。”我喝完咖啡,愉快地放下杯子,“我对人都很友好哒。”
“……”
“咖啡和苹果都吃完了,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吗?”
“Mafia还没拿到异能营业许可证呢,我可不想承担这笔交易的风险。”老谋深算的森鸥外打起了太极,“况且橘小姐真的认为,太宰君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吗?”
“他不用活成普通人的样子,只要他有想要的东西,生活总会多一些滋味。”
我心想,过去的太宰对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他能够为了保护无赖派的友谊奔波,已经在进步了。
“哦?我倒觉得太宰君不会那么轻易改变。”森鸥外双手交叠,支在下巴处,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毕竟被唯一的妹妹抛弃过,早就失去了对家的向往。”
“……少给我洗脑。”我反驳道,“抛弃他的是津岛家,跟我没关系。”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多少底气。
当年我离开津岛家没多久,太宰也离开了,他那时候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字认得不多,钱也少得可怜,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经历,一如我也从未将在地下室经历的那些事告诉他。
“四年前我从河中捞起太宰君的时候,他浑身冰冷,差一点就真的自杀成功了,”森鸥外用颇为怀念的口吻说,“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既不是感谢,也不是抱怨。”
——不感谢救命之恩。
——也不抱怨被阻挠自杀。
“他说,‘生活在垃圾场里的人,是不是不用担心被抛弃’。”
“呕——”我十分嫌弃,“矫情的让我想吐。”
森鸥外平静地看着我,“自那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垃圾场了。”
“他那是有觉悟,提前把自己归类了。”
“哎。”老男人叹气,“我似乎无法实现对苏格兰君的承诺了。”
“你对他能有什么承诺?”
“我们做了一笔交易。”森鸥外顿了顿,“他对我的承诺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对他的承诺是解开你的心结。”
“……”让森鸥外来解开我的心结?他怎么不让琴酒来给我当拎包小弟?
不对,苏格兰脖子上长的是脑袋,不是摆设。
他不可能干这种蠢事。
“骗你的~”森鸥外吐了一下舌头,他这个年纪做这种动作着实令人恶心,“看来你不仅在意太宰君,也在意苏格兰君。”
“那么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二选一,你会选谁呢?”他好奇地问。
*
我把Mafia的首领捅了。
不止如此,我还烧光了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的一头金发。
前者,Mafia恨我入骨,后者,Mafia的首领恨我入骨。
于是我遭到了Mafia的追杀。
“苏苏,你的解药我没拿到。”我狼狈不堪地逃出了Mafia大楼,也没时间跟被我勒令站在楼下的苏格兰道歉,只能匆匆抱了他一下,“你去找坂口安吾,让他找医生,尽量让你苟住,苟不住就早点想好墓志铭,等我安全了给你刻。”
我偷偷地将剩下的半颗解药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实在很抱歉!”我已经跑远了。
我的确可以免除物理伤害,但是我的衣服不能,再打下去我就要犯流氓罪了。
Mafia的追杀一波接着一波。
我躲过了梶井基次郎,骗过了芥川龙之介,最终在海边的垃圾场找水喝时,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中原中也。
“中也,先恭喜你,要升为干部了。”
他之前是尾崎红叶的直属下属,也是Mafia干部的候选人,森鸥外刚才透露过他马上就要升职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与上来就朝我扔柠檬炸弹的梶井不同,中也给了我解释的机会。
“森鸥外死了吗?”我问道。
“你——”虽然中也异常震怒,但还是好好回答了我的问题,“没有,boss说没有捅到要害,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失误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能一刀送他归西。”
“津岛!”中也严肃地叫了我一声,“为什么要杀他?我们两人所在的组织,到目前并没有发生冲突啊。”
“因为我想帮太宰篡位。”没等他开口,我就回答了,“可惜他叛逃了。”
“篡位?”中也瞳孔猛得紧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森鸥外是让你来杀我的,不是来质问我的。”
“我会把你抓回Mafia,再由boss亲自处置。”
——森鸥外说的明明是当场处死。
中也到现在还在想办法留我一条命。
没办法,他的本质是个善良的人。
“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我会继续去杀他。”我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那是太宰的家。
刚才我看过了,他没搬走,冰箱里有吃剩的蟹肉罐头,他还买了几瓶啤酒,桌上留有昨晚的购物小票。
他习惯了住在这里,大概今后也不打算搬走。
“中也,”
我边说边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这是在太宰的屋里找到的,他常穿的那件,衣服上永远有股铁屑和消毒水的气味。
“我的体术是你教的,你不想检验我成长了多少吗?”
中也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看清事情的真相,但我已经率先出了拳。
“喂,蛞蝓,”我挑衅道,“不要脑子输给太宰之后,体术又输给太宰的妹妹啊。”
“你说什么?”
太宰是中也的雷区,果然一踩就炸。
我倒不是真的想和中也打架,我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将这片垃圾场连同太宰的集装箱一起,全部夷为平地。
‘橘酱,你看,蚂蚁在搬家诶。’
‘笨蛋,那是我种的野玫瑰。’
……两个小人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幕一幕,跟放电影似的。
‘今年你希望圣诞老人送你什么礼物呢?……果然又是吃的,当心胖死。’
‘这是你的异能力,不要告诉任何人……行吧,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给你钱买苹果树,但是不准种在津岛家的院子里。’
‘苹果都摘下来了,一个都没有少。’
‘橘酱,请你不要抛弃我。’——好吧,这句话太宰没说过。
他死也不会说那种话。
正如我死也不会说出‘修治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这种话。
毕竟我们是津岛兄妹。
……
我没用异能,但中也也没用异能。
“这样不行啊,中也。”
完蛋,这样小打小闹,怎么能将这里毁掉呢?
“津岛。”中也忽然停了下来,“你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篡位,也不会唆使别人篡位。”
“……我这样的人?”我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黑泥中的黑泥,loser中的loser吗?”
中也的手落在了我的脸上,盖住了我的眼睛。
他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过来。
周围变得出奇的安静。
“你对你的组织很忠诚,在遇到你之前,没有女人给我买过那么多礼物,你也很能打,还会喝酒,学东西很快……”
中也小嘴叭叭的,能说会道,平时也没见他口才这么好。
“总之,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既然你已经有男人了,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他移开了手,“首领的伤像是装的,但我不能质问他,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半晌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地响起。
“是装的,他没事……因为我想将这里夷为平地,想让太宰和我一样,失去自己的房子,无家可归……”
“这样吗。”他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为什么不早说呢?”
话音刚落,他的全身被一层红光覆盖,那是象征重力使的颜色。
“乐意效劳。”
这里是横滨最隐秘的土地,地图上都没有记载——我翻过三个版本的地图,没有哪个上面标注出太宰的家。
漏了地点也好意思叫地图,我全部投诉了。
各种集装箱混杂,全是被人类丢弃的垃圾,我的兄长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住了多少年,不知道住了多少天。
浓雾密布,空气中充满有害物质,白天看不见太阳,夜晚也看不见星星。没有邻居,没有流浪狗和流浪猫,连候鸟迁徙都会避开这里,绕路而行。
我看着这片巨大的垃圾场在迅速变小,那些巨大的集装箱全被碾碎了。
一声巨响,太宰的房子终于崩塌了。
塌成了无法再居住的渣渣。
……一切都结束了。
我记忆里的小男孩在夕阳里抬起脸,泪流满面。
但他朝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