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还有那么多小伙伴,他们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小伙伴!
爸爸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不知道自己因为想要看到他变成老头子已经决定留下来,不知道她想陪他直到走不动路的那一天。
明明她都那么听话了,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可他一回家却顶着一张可怕的脸来吓她,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个抱抱……
“笨蛋!过分!生气!”
越想越委屈,猫猫炸毛到蹦起来,不顾头上还压着大巴掌,发泄一通地用小脑袋狂撞五条悟的额头。
“爸爸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
五条悟原本蹲着的,给她跳跳僵尸似的一撞一撞险些没给直接撞到一屁股坐地上。
“嘶……”
怎么反倒发起脾气了?
明明是他这边在教训犯错的小孩耶?
“好啦,停、停。”
放任猫猫发泄情绪地拱了他记下,五条悟一把薅住小牛一样怒气冲冲还要脑袋撞脑袋、有点傻呼呼企图继续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小笨蛋。
“你不疼的啊?告诉你,爸爸在咒术高专挨了十年揍,他的头早就比秤砣还硬了,再这么下去会受伤的只有你。”
“还要不要脑袋啦?”
……
不知道是真的脑袋给撞晕乎了还是没有力气了,猫猫也不再当碰碰车,软趴趴史莱姆一样瘫下来,一张小花脸哭得抽抽搭搭的,都这样了还是下意识地伸了手想要他抱抱。
“你呀——”
见这么个小可怜虫一下子就哭得鼻涕都快能吹泡泡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五条悟还是伸了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手掌绕过去一下一下安哄地拍着她后背。
“干嘛突然哭得那么凶,爸爸也没说你什么吧?”
“我……没错!”
猫猫依旧坚持道。
这回看起来真的和他杠上了,哭嗝打得话都讲不好,断断续续的,还是要挂着鼻音地和他争:
“吉野哥哥……明明救了,为什么不夸,还、还凶我,太奇怪了,一点、一点也不合理!”
“呜呜……嗝!爸爸是笨蛋!这么久不快、快点回来,根本、根本都不想我,嗝,你好过分!说、说过不会不要我的!说过我当女儿可以的!
我、我我我不要走!要和爸爸一起、一起……呜!嗝!哇!呜呜呜哇哇哇哇!”
小家伙想说的话太多了,交杂在一起,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以至于五条悟竖起耳朵听了好半天,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了,又什么都没听明白。
他顿时觉得好凌乱。
当爹真难啊。
好在,猫猫闹了会儿,就发现自己小鼻尖真在吹泡泡。
她仓促拿两只小手一把捂上去,哭声也因此暂停了。
看得出小姑娘还是有一点小包袱,哭得湿漉漉红通通的大眼睛一转看上来,小心翼翼地瞅瞅他,像是要确认刚刚那一幕窘迫的样子有没有被看到。
见五条悟带点好笑地看下来,显然全部看了去,猫猫将嘴巴一瘪,顿时又有点委屈了。
她终究也是不敢再放声哭,只是小脑袋一下拱上来,脸蛋全部埋进爸爸衣服里,有些小小声地忍着啜泣着,确保了可以哭、又没有泡泡再从鼻子冒出来。
“好啦,好啦,是爸爸的错猫猫很努力了,爸爸不该凶你的。”
五条悟又怎么可能真的任由她一直哭着不哄她,她匐在他心窝上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小团的人,哭得他早心都化掉了。
“全是爸爸不好,爸爸坏,别哭了,再哭猫猫要成猫猫干了。”
他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是自己这边先举双手双脚投降啊。
*
“爸爸没有其他的意思,爸爸知道猫猫一直是善良的好孩子。”
等到将这些日子的心事全都痛痛快快哭出来的小朋友终于平静下,五条悟这才温声好言和小孩讲道理。
“只是你看啊,如果猫猫这几次当中哪怕有一次受伤了,爸爸都会心疼的,是不是?”
“所以猫猫以后,千万—千万——不可以再做勉强自己的事情了,好不好?”
闻言,猫猫从他怀里钻出来,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尚且透着孩子的茫然。
“可是,为什么爸爸就能一直做勉强的事情?”
她问。
“因为没人心疼爸爸吗?”
五条悟:?
五条悟有一点没明白小家伙突然冒出来的神发言是个什么逻辑。
他刚想缕一缕,超级超级委屈抹着眼睛的猫猫就自顾自地又嘟哝开:
“我会心疼的,所以爸爸也不可以勉强,不可以什么事都做……
虽、虽然你今天好凶的,但猫猫不记仇,所以猫猫还是决定心疼你。”
五条悟:?
他彻底被小姑娘的绕晕了。
“好好好,你心疼爸爸,爸爸开心。”
索性放弃了去理解,只哄她开心地顺毛撸。
“猫猫最好了,好孩子应该有抱抱,是爸爸一不小心忘记了,爸爸补回来,来,爸爸抱抱。”
拍拍怀里好像在委屈又好像在报复幽怨地拿他衣服擦鼻水、但终究是别别扭扭接受了这个补偿抱抱的小不点,五条悟在心中无奈地叹息:
唉。
要不是他不想把她困在这,他又怎么舍得在最开始狠下心来凶她呢?
取回记忆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啊……
第55章
*
……
数十年后。
*
今天已经是猫猫这个月在校辅导学生期间第七次接到五条悟走丢的消息了。
“呀~就是想上街买一个那个什么……什么, 甜甜的,嗯,然后一不小心就不记得回来的路啦~”
蓝色小马形状的老年摇椅上, 白发黑眼罩的老者表情乐呵。
“都说了让伏黑和虎杖他们替你去买不就好了?”
“可是我想收集印章嗳。”
“老师我可以帮你收集的哦!”
“可我就想自己收集嘛!就想就想嘛!”
“吵死了五条, 你再大点声我电视都听不清了!”
“硝子,你拐杖揍的人是我……”
“夏油爸爸,你确认还要梳丸子吗?这个发型会让你的脱发更加严重啦!”
“哈哈哈哈哈!杰你今天的刘海是不是打薄了?”
“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等猫猫赶到时, 一屋子熟悉的人们正在吵吵闹闹。
这几十年间以来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的光景。
“猫猫!你总算来了!”
见她过来, 钉崎野蔷薇长长地松出一口气,将摇摇椅上某个通过甩头炫耀发量的嘚瑟白毛丢给她。
“这家伙可把我烦死了, 吃个苹果都非得小兔子形状不吃, 惯得他。”
闻言,猫猫看了眼蹲在地上一脸暴躁削着缺耳朵少半截身子的伏黑惠,又看看在一旁替他吃掉失败品的虎杖悠仁。
视线依次扫过众人。
不再年轻的家入硝子拿起激光笔诱导着狮子猫狂踩着音响的加大音量键,揽镜自照的夏油杰老爷爷则哀伤地叹惋起自己不再浓黑的头发, 他身后美美子菜菜子鬼鬼祟祟将梳子上的一大摞梳下来的一大把头发暗戳戳藏起。
她回收视线,眨眨眼, 将被所有人“排挤”着过来找自己的五条悟扶到了他最喜欢的代步小车车上, 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推着人到外头去散步。
“还是我家猫猫对我好~”
儿童公园里,五条悟吃着自家女儿带回的那个他因走丢而没有买到的阿华田松饼, 心满意足拿起集全的印章小本眯起眼睛反复翻看。
“我记得这个好像在八十八桥那边的分店吧?还挺远的。”
他指了指一个兔子头图案的粉红色印章。
猫猫伸头看了眼。
“是我拜托学生祓除时候顺带收集的。”
而实际上,剩下的十几个印章也都是猫猫“奴役”所带班级学生在各处集到的。
美其名曰“努力工作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好好感受生活”。
学生们感动坏了, 为了不辜负好老师的良苦用心, 愣是两天之内就将一整套印章全部集齐。
“猫猫还真是有一群好忽悠……很不错的好学生呀。”
听完她的阐述, 五条悟笑着说。
猫猫点点头。
默了片刻她才说:“我今天提交了辞职申请。”
五条悟没回应。
他一口吃掉了纸袋里最后一只阿华田松饼,此时盖着薄毯的双膝上只剩下一盒未拆开的咖椰角。
——咒术师的体质和非术师不一样。
他们就算步入晚年, 也不必担心被疾病困扰,就算是超糖分的食物也无需忌口。
猫猫不知道一个咒术师是如何自然老去死亡的。
在她的记忆里咒术师们的生命总在中半途终结。
直到一个月前,那个给她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很多玩偶的夜蛾老校长提出想要来一场旅行。
猫猫傻乎乎地还真以为他是旅行,上飞机前一天给他仔仔细细收拾了行李。
夜蛾只是摸摸她的头,防晒霜、睡眠眼罩、面巾纸在包中哪个拉链哪个夹层的位置听得并不上心。
——直到望着留在天空横亘的飞机云,一旁那一天刚好有空同来送行的七海建人说了句“他不会再回来了”——猫猫才惊觉恍悟。
咒术师即便老了也不会生病,不会得三高,不会老年痴呆,不会腿脚不便走不动路,在病床上枯萎地死去,原来他们和非术师不同,只会在预感到自己即将走到尽头时,像猫一样悄然无声地离开。
“我的话,那一天应该会选择去南国的海岛上旅游吧。”
七海建人像是自语般喃喃。
“应该不会太久了。”
猫猫听了,忽而感到很难过。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七海叔叔不带土特回来的话,爸爸会闹的。”
……
可后来七海建人也和夜蛾一样终究没回来。
代替他回来的是那盒现在放在五条悟膝上的咖椰角。
“猫猫,就送到这里吧。”
五条悟忽而说,他拆开了那盒他亲自跑去签收的土特点心。
“爸爸想要晒一会儿太阳。”
是啊。
六眼的持有者,又怎么可能会迷路。
更别说这附近四处都还是他年轻时设下的传送点。
猫猫是知道的。
他的爸爸也快要变成猫了。
“哎呀,哎呀,你哭什么呢?”
五条悟从代步车上站起来,身体毫无佝偻。
依旧足足高猫猫一个头,这时正微微弯下腰,和她小时候一样轻轻给她拭眼泪。
他当然不需要代步的老年车,他只是觉得威风和好玩。
猫猫有次还曾看见他健步如飞踩上代步车的扶手,帮公园大哭的小孩摘下挂在树梢的氢气球。
然后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被他给吓的。
“多大的人了啊……羞不羞?”
察觉到头顶被一下一下轻轻安抚过,耳边听着温柔的“来,啊~”,然后嘴巴里就给塞了一块甜到发齁的咖椰角。
猫猫也哭得更大声了。
“笨蛋……爸爸,太甜了!我不喜欢这个!”
“嗳!怎么会!明明超美味!怎么猫猫不会喜欢吃甜的!”
“当然全部都是你的错!”
“呜哇,好严格~”
猫猫一边拽过五条的袖子擦眼泪,一面还是忍下味蕾可怕的糖度刺激,胡乱将点心咽下去。
“猫猫,谢谢你。”
五条悟突然开口说。
猫猫倏然垂下头,发现他怀里的盒子已经吃空了。
“好像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说着,见面前人一下垮下来的脸,没忍住玩笑般轻掐了掐。
“怎么这个表情啊?笑一笑吧,呐?”
猫猫拼命地摇摇头。
“已经足够了不是吗?”五条悟拍拍她脑袋,“太贪心的话可是又会变成小河豚的。”
猫猫听出来,他是在嘲笑自己小时候一口气往嘴里塞太多、差一点没把腮帮子撑爆的那一回。
想起还是个笨蛋的自己,没忍住破涕为笑。
“这就对了嘛,嗯嗯,”五条悟同样笑起来,“比起哭鼻子,我们家猫猫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咦?猫猫,你在这里呀?”
耳熟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猫猫赶紧擦擦脸,装作无事扭了头。
抱着狮子猫的木之本樱快步跑过来:“我记得这孩子好像是你们家的?”
距离一接近,找准了角度的狮子猫便敏捷地跳进猫猫手臂里。
他仰着脑袋“喵”了一嗓子,抬爪在她一处没擦干净的泪痕上按了按,像是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