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具体的原因。”
喻宁举例:“比如说,出轨,利益……”
林颂笑:“我们是因为不合适,再继续在一起,两人都会很累。”
她还记得那天她流的泪,也记得那种失望、难过和难堪,她害怕一个人,所以死死地抓住了周其均,想从他身上得到能让她熬过痛苦的爱。
就像去年,她接班即将破产的福兴,前途未卜,迷茫混乱,她也抓住他,让他陪她同行。
“其实我跟他半斤八两,没什么好讲的,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也分不出谁对谁错,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路不同,就各走一边就好了。”
“之前姜自恒想all in创业,你不愿意,也分开了,那现在呢?他不创业了,估计还能给你打工,有没有复合的打算?”
林颂很坚定:“不可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你发现一个巧合了没?”喻宁暧昧地眨眨眼。
“什么呢?”林颂手痒,捏了下喻宁的脸蛋。
“姜自恒,姜是江,那个周律师姓周,是舟,都跟你的船厂很搭。”
“那他们俩岂不是更搭?”
两人都笑了起来。
林颂带着喻宁打车回家。
喻宁喝了点酒,不知道醉没醉,反正自己爬上她家的楼梯,是有点困难。
林颂只能再扶着她,吭哧吭哧上楼。
薛姨正满身火气,等着喻宁回来,听到敲门声,冷着脸猛地打开门,正要发飙,又瞬间变脸:“小颂呀,喝不喝鱼丸汤,伊姨煮了好多。”
林颂小口小口地喝着鱼丸汤,桌餐上散落着好几个避孕套。
喻宁坐在左边,薛姨站在右边。
薛姨说:“颂颂,你知道喻宁在用这个吗,啊?”
林颂沉默。
薛姨心痛:“没结婚的女孩子行李箱里有这个!喻宁啊,你是去出差,你你你……怎么能用这个呢?你还没结婚,我给你介绍的,你都不满意。”
喻宁不知道是喝醉,还是真的不想讲话,薛姨得不到回应,怒转头:“颂颂,你快劝劝喻宁。”
林颂再无言,这要劝什么?她说:“宁宁,那你下次别用了。”
喻宁噗嗤笑了:“对不起,伊妈,以后都给你用。”
薛姨气得面红耳赤:“颂颂,你伊妈去的早,没人教你,上回我就看到有男的在你车上,哎哟,你们亲嘴,你们这两个傻孩子,男的屁股后头不缺女人跟,你现在千万要擦亮眼睛,你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要小心吃绝户的男的……”
“伊妈,你偷翻我行李箱。”喻宁生气了,“你说我就行了,你讲林颂干嘛?”
“我这不是为颂颂好吗?”
林颂对这些都无所谓,她甚至还能搂住薛姨的腰,贴了上去,她对长辈的唠叨都很有耐心。
除了她伊爸的。
薛姨心里一软,伸手抚摸着林颂的头发,给她按摩,讲:“喻宁这脾气,恋爱结婚有的磨,她就说她不要改变她自己,笑话,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能不磨合?每个人都得让步呐。”
林颂闭着眼,笑着应声:“伊姨说得对,肚子好软,好舒服。”
“还说的对,我看你都没听进去!几岁了,两个人都没找个好的。”
……
周其均结束跟林颂的通话后,他在喊司机跟打车之间,选择了打车。
这么晚了,伊叔也要休息。
等车来的期间,两人站在大门口,看着路口的灯光和月色徜徉。
周其廷说:“他们都不懂我们兄弟啊,你知大哥昨天约会,带她跨区吃伊婆捞化,就是我们常去的青年会那边,不小心看到她手机聊天,讲我年纪大就算了,还讲我们家两兄弟,不能嫁,一看就是一直生直到生出仔,还不满意要继续生的家庭。”
周其均按了按太阳穴,轻笑。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跟人干架?”周其廷回忆往昔,有点为自己感动了,他这都是为了他亲爱的弟弟。
“我们?”
“行行行,是你为我打架。”周其廷笑。
一开始周其廷并不喜欢这个突然来到他家的弟弟,虽然是慈善,但怎么还把这么大一个男孩带回家?
他怀疑是他伊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可怜的伊妈被瞒在鼓里,还要对外撒谎,这是他们夫妻在南洋生的孩子。
他周其廷势必要守护全天下最好最单纯的伊妈。
这是他的家,他想针对一个外来的,不爱说话,不讨喜的小男孩,太简单了,父母看不到的地方,他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比如院子里那个鱼池,周其均就“不小心”掉下去过好几次,比如他们一起上学,出了家门,他就让司机把周其均赶下车,再比如,周其均第一次在他家过生日,他送上祝福:你也配吃我伊妈做的蛋糕?我会把你赶出去。
而周其均是哑巴,不会告状。
他只会重复地从水池里爬起来,下一次还没被赶,就自觉下车,跑着去学校,他不能迟到,记名多了,老师会通知伊妈,他吃完那个蛋糕,把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收好,塞在卧室的小袋子里,做好了随时被赶走的准备。
周其廷觉得挺没意思的,这人不会反抗啊。
余新荷还给兄弟俩报名了拳击、击剑这类课。
周其廷讨厌身体接触的暴力,更爱围棋课、奥赛题,结果几个看他不爽的蠢蛋说他傲慢,白眼看人,把他堵在男厕所围殴。
“均均,你要是那时候没来,哥也不怕。”时隔多年,周其廷还记得那天,“我有诺基亚,一个电话就能喊来一队的保镖。”
“那我当你保镖。”
“说实话,那天后大哥对你好,也有害怕吧,你小子不声不响,打人这么狠。”
那是周其廷第一次见到周其均冷血野蛮的一面。
没有了平日斯文沉闷的伪装,也没有痞气,就只有狠劲,他从厕所外进来,把书包扔在地上,青筋暴起,朝着领头的那人飞出去一脚,谁来都被他拽着领子,出拳又快又狠。
保安巡逻过来,周其廷赶紧从地上起身,捡起书包,拉着周其均就跑。
兄弟俩鼻青脸肿地回了家。
那也是周其廷第一次听到周其均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光会对我凶,你打他们啊。”
“不打他们,还以为好好解释,他们会听么?”
“拳击老师教的你一点不记得了?不记得也行,你旁边不是有拖把和桶吗,往他们头上砸,不会吗?”
周其廷方才嘴角、颧骨挨了好几下,疼得嘶嘶叫:“你以前在哪混啊,这么会打架。”
“这叫会么?”
“那什么叫会?”
“如果保安没来,踩他们的脸,拿他们手上的烟头烫他们的手……”
“这也太狠毒了吧,有人这么打过你?”
那天后,两人关系就慢慢亲近起来。
周其廷没开口道歉,周其均说他不需要,因为他已经很幸运了。
“你真不是私生子?”
“……不是。”
后来,周其廷也知道周其均的父母是谁了。
但他宁愿不知道,他以为那个母亲是回来忏悔的,他还跟周其均说,看,他们没有不要你。
出租车停在了两人前方,闪了两下灯。
周其廷说:“其实很简单,你看,你怎么接纳我、伊妈和伊爸的?伊妈和伊爸虽然善良,但我们给你真心,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真心,当只有一方,或都没有,显失公平,那就中止交易。”
周其均偏过头,看着大哥。
“虽然你现在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你有我们,你又不欠别人,只是不想跟别人有亲密联结而已,这么多年,你一直做的很好啊。”
不谈恋爱,不广交朋友,但又有正常的职场社交。
“现在不是了。”周其均喉结微动。
从去年船舶工业行业活动开始,就不是了。
他那时,就不应该理林颂,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周其廷出馊主意:“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不是说小颂身边有别的男嘉宾出现了?他可怜巴巴的吗?你现在就去小颂那,你也惨给她看,你这么英俊潇洒,别怯懦,别纠结你爱不爱她了,当务之急,先让她爱上你。”
周其廷把弟弟塞上了车,挥了挥手,看着出租车远去,有一种老母亲的欣慰之情。
虽然他觉得,估计会很困难,因为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都没听过周其均提起以前的事,虽然他早从伊妈那知道了。
周其廷手机嗡嗡地震动,有微信消息。
捞化女:“我跟伊妈商量了下,两兄弟的家庭,还是跟弟弟结婚好,尾仔受宠,婆婆疼爱,你把你弟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吧,谢谢。”
周其廷:“?我比我弟长得好看,你要是跟我弟,哎……顿顿抢麦当劳优惠券吧你。”
捞化女:“?”
周其廷:“麦门和捞门选一个?”
捞化女:“我选没门,拉黑了,谢谢。”
……
林颂下楼,还忍不住仰头看喻宁家的窗户,厨房光线温暖浓郁,小灯摇晃,而隔壁她的家,一片漆黑纯粹。
她心里一阵涌动,但依然还是迈开大步,回家,一个人的家也是家,温暖的家。
但今晚,她的大门口有一个长身玉立的黑影,那人站着,像个偷窥狂,隔一会就拿着手机手电筒,往她家照。
周其均头疼,他给林颂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复,他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人回来,所以,就想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他才关掉手电筒,转过身,就有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地照进他眼睛里。
林颂也拿手机手电筒照他。
周其均避开刺眼的光,听到林颂说:“你也知道被人照难受,我家也会难受……小白呢?”
“嗯?”周其均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小白想我了?”林颂关掉手机手电筒,收起手机,开门。
身后的男人又是长久的不出声,她早已习惯。
但浓烈的酒精味渐渐笼罩了她,他神智清楚,只不过,酒精没法让他在第一时间选择逃避。
“我说的不只是小白。”
林颂默了默,转身,抬眼看他。
喝醉了,眼眸泛着水光,声音闷闷的:“还有周律师,均均妈,十九号技师……”
别的他暂时想不起来。
林颂“哦”了一声:“难怪好挤,这么多人抱着我。”
……
善良的林颂给了周其均机会,让他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她再盘腿坐在他对面。
林幼儿园老师说:“来,小眼睛看老师,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但周其均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半天,反倒问:“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林颂微笑,她静了静,“你要是说不出口,我来问,你来答?不想回答,我就打你一巴掌,怎么样?”
于是,林颂每问一个问题前,都高高地扬起巴掌,好像随时就会呼在周其均的脸上。
她有点遗憾:“你怎么没有不想回答的。”
周其均回答得都很简单,情绪也很平静,但靠着那些简单的短句,林颂也能补充完整,她第一个想法是,如果在她情绪崩溃那天,他讲了就好。
现在太晚了。
因为她情绪过去了,她这时候也意识到,她和周其均都有点无法在瞬时的情绪中,进入状态。
就好像那天她哭得很伤心,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陪伴。
林颂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多喝热水。”
巧的是,林颂的反应正是周其均想要的,就是那种,讲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来也不是为了复合,就是重新了解。
当然,林颂更没这个意图,因为关键不在于讲或者不讲,而是他最抗拒的,但她最想做的改变。
这天晚上,周其均睡在了林家一楼的沙发上。
第二天早上,他睡得昏沉,额头上却有一双手轻轻地拂过,那人还给他盖上了滑落在地上的被子。
他唇角很浅地扬了下,抓住那人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猛地睁开眼,嗓音沙哑:“颂……”
他对上林屿贱兮兮的害羞神情:“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姐的,姐夫,你胸肌练得不错。”
周其均心里骂了脏话。
第41章 爱意
林颂还没起床,一楼只有林屿一个人在,入门处随意摆放着好几个行李箱。
周其均起身看了看时间,睡了一夜沙发,全身酸痛,脑袋里也像有个锥子锤着,偏偏林屿还一直讲话。
林屿舒服地伸了懒腰,自在地舒展,轻声笑道:“果然,这才是我的家。”
“姐夫,你怎么在一楼睡觉?你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惨,在香港听到darling,我心凄凄,昨晚地铁播报darling站到了,我眼泪啪嗒就跟挂不住的线面一样,终于回家了。”
“darling?”周其均重复了遍。
“茶亭站啊,你怎么这么没有幽默感,你不会讲方言吗?我还以为你这么老的,都会。”
周其均沉默。
林屿还说:“你看我名字也很怪,从小就被开玩笑是地名,前屿,后屿,横屿,盘屿,金屿,还有我,林屿……”
周其均在心里说,那他就是无语。
林屿还要继续说什么,周其均只好打断他的话:“我可以刷牙洗脸吗?”
“可以啊,你去刷吧,不用问我,牙齿是你的,这个家是林颂的。”
周其均叹气:“我是说新牙刷在哪?”
林屿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一楼的洗手间柜子里倒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新牙刷、牙膏和毛巾。
周其均洗漱完,进了厨房。
林屿装模作样地跟着打下手,其实是为了探听消息:“姐夫,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姐有没有提起我?”
周其均不太能适应“姐夫”这个称呼,但也没去纠正林屿,葬礼后,林屿就这么喊他了。
周其均打开冰箱,取出食材:“你得问她。”
“那她哭了吗?”
周其均没否认。
林屿也明白了,她最近应该很难过。
他眼睛微红,唇线抿直。
厨房渐渐安静了下来,一时只有周其均打发蛋液的声音。
“我根本就不想走的,留她一个人,可我伊妈让我走,说留在这,只会被赶走,我姐也一直没挽留我,算了,去香港就去香港吧,可我好想她,好想家。”
周期均静静听着,没作声。
只是觉得这话熟悉,他昨天晚上好像也这么说了。
他洗了两个西红柿,拭干水分,放在切菜板上,有规律地“哒哒哒”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