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叔在旁,对兰双说道:“小姐别劝了,德国那边的仓库事情都被搁置在一旁,他心是铁了要照顾孟小姐的,谁都拦不住。”
也就这次,峻叔才真的起了担忧的心。
那颗心,太真也不行啊。
兰家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孟浔呢?
可他劝不进去,兰濯风是入了魔那样,一心就扑在她身上,若不是这次德国事情,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这地步。
生意上、商场上、那是兰濯风最不让步的地方。
也是他最在意的。
可如今,因为她发烧而已,不远千里赶回来。
“那三哥在气什么?”
“气他自己。”
他在气,气他没有照顾好孟小姐,而不是气她。
峻叔低眸,只能跟上兰濯风,把他们送回澜山。
兰双抓着孟浔的手,低声笑着道:“我觉得三哥好在乎你。为了你,把德国那边的事情给搁置了,就为了近身照顾你。你能感受到三哥的在乎吗?”
兰双不久后就离开了,留下孟浔独自思考。
孟浔想的入神,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兰濯风手里举着托盘,托盘里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不是那种荤腥油腻的滋补汤,而是清内热的药材汤。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的旁边,啪嗒一声,随后是勺子搅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他坐在凳子旁,端起炖盅,勺了一小勺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他喉结咽动,似如她愿那般道:“喝完了送你回去。”
孟浔张嘴,汤药就一口一口的喂入了嘴巴里,流进了喉咙里。
她瞳孔里倒映着兰濯风的脸庞,他应该是刚才出去后换了身衣服,休闲衬衫的袖口挽起,认真的搅拌汤药,喂汤药的手法很生硬,但却心细到每一勺都吹凉,等她咽下去后,才喂第二口。
眼前的男人,在香山澳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袖口挽起,心甘情愿的俯首臣称。
这是何等的殊荣,偏偏她享受到了。
一碗汤药终于喝完,兰濯风把碗放入托盘里。
他在忙碌,替她把她的书包收好。
孟浔想起兰双问的,你感受得到吗?
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也难怪是他刚才会生气,千里迢迢赶回来照顾,病人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他又不是神佛,哪里没有七情六欲。
那是赤裸裸的真心,就放在她面前,细心的、温柔的、还有处处为她着想的一颗真心。
他没有拿出来显摆,更没有拿出来质问她为何那么不懂得感恩。
可她到底是没自信去理所当然享受的。
她不是一个会有自卑心理的人,但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很不配。
配不上他那颗炽热纯真的心。
“起来吧,我送你回学校。”
兰濯风把她的背包拉上拉链,单手拎着她的背包,走到床边。
孟浔犹豫片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厚重柔软的羊毛毯上。
见她真下了床,瘦白小巧的脚往前走去,他喉结咽动片刻,抓着背包的手背青筋迸发,往前走,越过她,打开了房间门。
一门之隔是屋外的宽敞和豪华的旋转楼梯。
孟浔走到门口,再往前一步,就是房间外。
兰濯风低眸,喉结咽动,沉声道:“你确定?”
他语气已经有些生硬,细细品下还有几分不悦。
孟浔忽然顿住了脚步。
“确定又如何,不确定又如何,”
她抿唇,轻呼吸:“你会对我怎么样?”
谁敢这样说话ῳ*Ɩ ?谁敢这样忤逆?
他能对她怎么样?
他能如何?
她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好玩似的。
她胆子大到无边了。
她可不就是笃定他不敢怎么样,舍得怎么样,才如此的随心所欲,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他哪里敢与她真的对着干。
兰濯风胸口微微起伏,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拿他的心捏来捏去,反复把玩。
孟浔没有迈出去,甚至没等到他答案的时候,还扭头看他。
对视的瞬间,他眼里有气,她平静如水。
他再没有了好脾气。
“你就是故意的。”
说完,他长臂一伸,孟浔的腰身就被他的大手勾起来,双脚悬空。
“你今天是走不出去半步的。”
所以刚才的收拾书包、问她确定吗?无非就是一场博弈。
若是她敢确定,他就强制她回来,不确定他就温柔抱她回来。
总之不让她走出去半步。
孟浔还来不及惊呼,双手抱住他的头,防止摔跤,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单手抱起往床上走,书包被他丢到一旁,他三步做两步的超前走,再次回神时,她已经站在了柔软的羊毛毯上。
他与她并肩而立,低眸,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她。
“你就是爱折磨我。”
兰濯风深吸口气,有怒气,更多的却是十分的无奈。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那么好,我白吃白喝,良心过不去。”
她还在撒谎,他岂会不知。
“你是个没良心的,良心怎么会过不去?”
兰濯风说不气是假的,从德国千里迢迢赶来,看着她高烧不退,心里也无法平静,好不容易等她醒了,第一句话就是生分的谢谢,然后就说要回学校。
她折磨他是没度的。
孟浔哪里不懂他的气在哪里?
也不恼他的这句话,低头搅着手指,解释道:“就是怕麻烦你。”
“我要你明白,”兰濯风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真情实意:“我不怕你麻烦我,我只怕你不麻烦我。”
他不怕她麻烦,只怕她不麻烦。
孟浔忽然想起安妮的那句:喜欢你的人,会喜欢被你麻烦。
她想,他应该就是安妮口中的这样的人。
孟浔心里像是打颤那样,他们离得很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有些缠绵和暧昧。
这句话就像是把最后那点遮掩的东西给捅破。
她无法再装糊涂。
安妮的话、兰双的话、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被兰濯风捧在了手心里。
那是何等的珍视。
才会那么担心千里迢迢赶回来照顾她,还要被她气。
从他出现在楼下的那刻起,她的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她的心又不是钢铁做的,有血有肉的,哪能不被他的所作所为而打动。
真心就摆在她面前。
他话已至此,她何须再故作镇定?
他既然开口需要她的麻烦,她又何须强撑着要自己清醒。
人永远都无法做到清醒的,太清醒的思考每步路。
人生很多时刻,都需要用冲动来埋单。
本来他的那双眼就是一场旋涡,无时无刻不把她卷进去。
下巴依旧被他用手轻托起,她就这样,抬眸望着他。
那双眼里不再是淡淡的倔强,有挣扎和思索。
最后在他风起云涌、宛如狂潮的视线里,她忽然做出了决定,握住了他的手,眼眸轻轻的颤了颤,柔声道:“那这几天,我就麻烦你。”
“那就照顾我。”孟浔那双眼带着怯,带着倔、带着彼此能看懂的神色,说:“照顾我,好吗?”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句照顾我, 她说了两遍。
声音轻轻的,表情却是很郑重其事那样。
兰濯风轻笑,执起她的手, 在手心里捏了捏:“倒也不必如此隆重。”
像是在许诺那样。
“要的。”孟浔坚持。
孟浔觉得该是隆重的, 因为这是她接纳一个人的过程,从这天开始, 生命里多了一个人, 从此他的喜怒哀乐, 她都会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显得敷衍。”兰濯风低眸看她, “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餐吧。”
孟浔想一顿晚餐而已,又不是没吃过,他怎么说的如此郑重其事。
直到入了夜, 佣人上来唤她, 孟浔去了餐厅后才发现,不是简单的晚餐,而是烛光晚宴。
之前看电视时,每缝男女主用烛光晚餐时,她都打心底里觉得俗气, 可当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昏暗的餐厅、配上忽闪忽闪的烛光、还有俊美的男人替她拉出椅子, 哪个当局者会不为此而感到惊喜呢?
孟浔没想到有天自己也会成为感情里的俗物。
那些年曾经嗤之以鼻甚至从未幻想过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也是陷入了这场名为爱情的局里,她又如何得以脱身?
从她说出照顾我三个字时,就注定是要纠缠的。
只是不知往后她会如何走。
孟浔坐在他的对面,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们的差距感都是模糊的,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简单到存在于现在的用餐里。
孟浔执起刀叉,尽管她不懂具体的用餐礼仪,但那张完美的脸庞,完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气场,兰濯风上位者多年、早已学习洞悉人心。
看出她对于用餐礼仪的窘迫,兰濯风低声道:“你知道吗,之前留学在国外那么多年,我还是不习惯用吃西餐的礼仪,我觉得中国人就应该用中国的礼仪,食不言就可以,哪里像西餐那样,规矩那么多。”
孟浔抬眸,看了眼坐在长餐桌对面的绅士,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吃西餐。”以他的身份地位,想吃什么,不都是随他心意,何须强迫自己。
见她好奇,他不免更加有耐心:“因为我后来想想,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凭自己心意就可以,还是要学会,多个知识点总归是好的。”
多个知识点,又不需要付出什么,肯定比懵懂好。
孟浔想,就像现在这样,她也因为他,而学习了用西餐的礼仪。
就如他所说那样,学习这个,对她并没有任何的坏处,她不能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吃西餐,或许是以后的工作、总之学到了就是好事。
言尽于此,兰濯风并没有说不需要随性吃就好、也没有说自己不该这样吃西餐让她为难,而是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方便她学习。
“受教了,辅导员。”她主动开起了玩笑。
兰濯风被她这句辅导员弄得愣了会儿,好笑的学她:“知道就好,孟浔同学。”
在烛火下的他眼神熠熠,就这样不加掩饰的看着她,孟浔耳朵微微有些热意,低头,掩唇轻咳,她还是无法平心静气的做到与他对视。
却没想到,他居然从座位上起身,踱步走到了孟浔这边,氛围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暧昧,他在烛光下,双眼认真、温柔的执起她的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套进了她的拇指。
孟浔低眸看去,是一个类似扳指的戒指,古铜色的、上面还有她不认识的符号。
感觉戒指透漏出来的气场很神秘。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孟浔有些惊讶,忙不迭的想要抽出来,还给他。
但却被兰濯风摁住了,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就是这样,不问缘由,我送自然有我送的道理,而且这个戒指一点都不贵重。”
他今天握她的手习惯了,她竟然也觉得毫无不妥,她抬起头看他,“那你为什么送我?”
缘由,她也得知道。
她眼里是执着认真的,好似他回答敷衍、或者随便一个理由、她便能取下扳指还他。
兰濯风自然知道不能敷衍、心里把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娓娓道来:“真的不值钱,这只是我认为,为今天的事情做个开始,而给的——你可以理解为,信物。”
信物那都是旧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是信物,孟浔没问。因为他的手仍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半分,也不让她取下来拇指上的扳指,孟浔好似默认了,不再与他争执扳指的去留、轻声道:“没想到你思想也是古板的。”
居然还有信物这套。
兰濯风哪里知道送了个戒指,得到的是她的取笑。
他哎了声:“的确是老了,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见他当真了,孟浔赶紧站起来和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还没说完,因为站起来的姿势太快,导致孟浔的脚背顶到了凳子,反被凳子碰了一下。
就在她的肚子准备顶到桌子边沿时,腰上立刻多了双大手,稳稳当当的把她拖拽住,明明她已经站稳了,却又跌入他的怀里,整个人被他抱个满怀。
她知道是他使坏,因为她的耳朵刚好在他心口的位置,正好听见他闷闷的哼笑声。
这样的怀抱多温暖,多暧昧。
她想挣扎却挣扎不出来,就这样说他:“Keith,你是这样没分寸的人。”
“有分寸都抱不到你。”兰濯风一本正经的耍无赖,把下巴点在她的头顶上,呼吸着她的发丝清香,低声道:“这分寸,不要也罢。”
何止是兰濯风呼吸到了她的香气,孟浔也呼吸到了兰濯风身上的冷香,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多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
“冒犯了。”
他故意这样说,说的好听,搭在她腰上的手是怎么都放不下来。
孟浔脖子后面红了,热热的,装模作样的咳嗽掩饰不好意思,道:“Keith是这样照顾人的,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不用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