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妙的是,她能感受到他细微的脉搏跳动,感受到他的呼吸。
用感受来描述再合适不过。是真实的体会。
在这夜晚里,他的一呼一吸,带动她的神经,感受到气息的存在,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脉搏。
孟浔没想到,就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就能如此亲密,同床共枕。
或许老太太都没想到,因为她的忽然出现,会让兰濯风开口在一起。
可是真的能在一起吗?
醉酒时的一切是冲动的。
但醒酒后,她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她无法做到,让他为了她,或多或少,牺牲什么。
孟浔看了眼兰濯风,撑起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
回到学校时刚好是早上六七点。
孟浔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宿舍,好在徐小眉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直接睡了过去。
她把地上的空酒瓶和食物残渣收拾干净后,又去洗了澡,周一的课程向来安排的比较满满,她洗完澡后就去了教室。
下了课后也没有空闲,因为校庆就在这两天。
孟浔再次排练完的时候,辅导员让她去试了礼服。
黑色的丝绒长裙,还是抹胸款的。
试完码数,孟浔就拿起稿子沿路返回宿舍。W区那边的宿舍下有个书院,孟浔刚走到书院下,就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孟浔顿住脚步,不由得想起昨晚醉酒后的荒唐。
她犹豫片刻,把电话挂断,但与此同时弹出了微信的聊天框,是他从早上开始发的信息。
【怎么睡醒就不见人?】
【不回信息?】
【孟浔。】
【看见简讯,复我。】
孟浔都没有回复。
如今,是他再次发来的简讯。
【孟浔,接电话,我在A大学校门口。】
A大门口?
孟浔心漏跳了半拍。
她还记得昨晚他是怎么进来的,光明正大的开车将她骗到车上去,他现在发这条信息,无非就是在威胁她,若是再不接电话,他就可以进来学校。
孟浔不敢赌,他是什么都不怕的,但她不是。
她立刻走到了偏僻的树荫里,接下了兰濯风再次拨打的电话。
“出来,我在学校门口。”
兰濯风开门见山,他还从未见过像孟浔这样的性子,醉酒时什么都好,亲她也好、睡一块儿都好,醒了酒就拍屁股走人,还知道不好打车,去骗管家安排车子送她回学校。
光明正大的走、光明正大的耍他。
她把他当什么了?
“Keith先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就好,我还要回宿舍,就不出去了。”那许久未出现的Keith先生又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真是要生分到底的意思。
兰濯风捏了捏眉心,喉结咽动,周围的气压瞬间骤减。
他耐着性子,说:“我昨晚和你说过,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
孟浔不语,但是她的不语,他却心知肚明。
那是在告诉他,不管是不是老太太,他们都不可能。
他耐着性子,尽可能的压制愤怒,道:“我只问你,昨晚的话,作不作数?”
“昨晚的事,是我喝醉的,”的确是喝醉后的,但她敢保证,不是真心的吗?兰濯风气的不轻,她非但没有收敛,还轻描淡写的说:“我们还是不要再纠缠了。”
纠缠二字,玷污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真是厉害,反复玩弄他的心,喝醉时仿佛非他不可,醒酒了就来告诫他不要纠缠。
是黑是白,是生是死,都是她说了算。
他坐在劳斯莱斯的后排,浑身气场强大。
车厢内仿佛骤然降低的冰霜雪地。惹得峻叔不敢言语,心惊胆颤,对孟浔的不知好歹肃然起敬,
透过后视镜望去,兰濯风握着手机,手背青筋迸发,他情绪外露的明显、也异常可怕。
他就这样无声息。
深邃眸子透过黑暗车窗望向A大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峻叔觉得,三少若是想,现在就可大摇大摆的开车进去,让孟小姐无处可躲,像昨晚那样。
可三少如今被气到这个份上,还是想给孟小姐保留体面。
他说的没错,他怎么就变得那么慈悲。
慈悲到处处为她着想。
“你未免太戏耍人心。”
黑白、正反、都是你。
兰濯风嗓音如寒霜,沉冷道:“既如此,我如你心意。”
说完,他电话就挂断。
孟浔看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为何这下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凄凉。
她认为自己是不知好歹的,也是没心肝的。
但她也是无可奈何地。
喜不喜欢、合不合适、那是两码事。
不是喜欢就能在一起的。就算他不介意,她也无法做到不清醒,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她无法做到真正内心强大的去接受所有人的质疑。
而且,他若是一时兴起,往后的每天她都是处在随时被抛弃的可能里。
若他不是一时兴起,那她呢?
绝对要回去面对他的家里人,那注定是场持久战,拖累他,拖累自己。
总不好让他为了她,放弃了家里人。
她做不到,他应该也做不到二选一。
还不如早早做了断。
他或许过段时间就忘了。
她安心读完书离开香山澳就可以。
孟浔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心里的难受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她敢笃定,她绝对不比他轻松。
刚走几步,手机就又响起了。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孟浔以为是快递,没有犹豫接了。
但对面是个男人。
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孟浔。我是爸爸,要不要见一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香山澳的高档餐厅内。
孟浔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 俯瞰即将来临的夜幕。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天空不知道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桌面上放着的咖啡和茶,她一个都没动,筷子都没有一点儿用过的痕迹。
她完全没有心情。
孟诚志端起茶杯, 碰了孟浔的杯口。
“父女两第一次见面, 不要闹得那么不愉快,好不好?”
“父女俩?你说这话, 你自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孟浔自嘲一笑:“你的出现,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对我而言都是耻辱。”
“茶、饭都不必了。”她起身,微微红的眼眶里, 神色冰冷。
“这些都随你,”孟诚志背向后靠,望着孟浔:“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女生。”
孟浔看了眼孟诚志, 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雨愈来愈大,砸到了鞋面上,裤腿湿了半管。
孟浔吸了吸有些塞的鼻子,直接淋着雨跑到了公交站台下,没有撑伞, 也没有抹掉身上的雨水,就这么湿漉漉的上了公交回去学校。
回到宿舍后, 徐小眉躺在床上, 看见浑身湿透、头发被雨淋成细条的孟浔,惊呼出声:“你怎么还淋雨了,小心感冒啊。”
孟浔实在是无心寒暄, 甚至连对小眉表示感谢关心的心情都没有,沉闷闷的说:“我去洗个澡。”
她说完, 随手就拿起了睡衣,但是却走到了阳台的位置,随后又折返去了浴室。
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徐小眉跪坐起来,对着孟浔的背影道:“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你别担心。”
孟浔说完,不免在心里唾弃自己。
怎么可能没事?
没事的话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吗?
花洒的热水从头顶上往下冲,孟浔闭着眼感受花洒水柱砸在脸上的感觉,是刺痛的,却很真实。
她不清楚为什么孟诚志要出现。
为什么要来扰乱她本就不平静的生活。
老太太、孟诚志。
这是她生命里的两个极端。
洗完澡出来,孟浔把头发吹干躺在了床上。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目光一顿,看见了本就不多的聊天记录里,安静躺在列表里的那个熟悉的人。
孟浔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兰濯风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留存在周一他发来的:【孟浔,接电话,我在A大学校门口。】
现在已经周五,这几天他们从未有过任何的联系。
像是人间蒸发那样,她才无从得知他的任何消息。
可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不拖不欠,不联系、不纠缠。
那天他都说了如她所愿。
她何苦又点开呢?
孟浔闭上眼,又忽然想起了孟诚志,今天他和她说的话,字字句句扎在心里。
外婆说孟诚志是自私的、自私到丢弃母女,不闻不问。
而现在她才明白,外婆对孟诚志的恨,是太少了、是太轻了。
她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再次睁开双眼时,她鼓足勇气,编辑了信息发送过去,没有等他的回复,点开了他的资料,将他删除。
聊天框里的系统无情到瞬间刷新,列表里少了个人。
这下好了,他们彻底断了。
-
Mistralis集团顶层内,中式风格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峻叔拿着邀请函往前走,递到了兰濯风的桌面上,犹豫片刻道:“濯风,A大的邀请函。”
按照往常的邀请函这些,都是峻叔根ῳ*Ɩ 据兰濯风的行程安排。基本都是直接拒绝。
A大不是第一次邀请,往年也有,但是还不够格能让兰家人出席。可今年不同,峻叔看见了邀请函上的主持人:孟浔、陈彬彬。
有这两个字出现在的事情上,他还不能擅自做主。
果然,兰濯风早知道那样,他都没说有谁在,只见他翻阅文件的手稍顿,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眸子望了眼邀请函。
很无所谓、漫不经心,边翻阅文件边道:“拒了。”
峻叔不信:“当真?”
“如她愿。”
兰濯风眉头微蹙,看着峻叔:“难不成我给你感觉,像放不下吗?”
峻叔想:你心里知道。我可不能说什么。
若是能放下,Mistralis集团最近也不会全都陪着通宵加班,更不会在高层会议上丢文件斥人,现在集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最近的兰总心情不好?
而最近的兰濯风,这些情绪外露的时刻,是峻叔从未见过的。
“那我这边就去回绝了。”
峻叔拿起邀请函,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办公室的门合上的瞬间,兰濯风就把文件丢到了一旁。
整晚,一个字都没进去,他办事效率何时那么低过?
手机嗡嗡震动响起,兰濯风拿起来。
是孟浔发来的消息。
兰濯风喉结咽动,那一晃而过的欣喜忽然顿住,只因她发来的信息是。
——【Keith先生,我今天看见校方给你发了邀请函,校庆不要来,好吗?】
兰濯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喉结咽动,回复道:【如你所愿,孟小姐。】
几乎是刚发出去的瞬间,他就收到了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已经把他删除了。
彻彻底底、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只是通知他那样,甚至不等他的回复。
兰濯风修长的手摘下眼镜,随手放在办公桌上,他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处,指腹捏了捏疲倦的眉心,她倒是绝情,说到做到,说不纠缠就不纠缠,删的干干脆脆。
他的心,竟比不过一个19岁的女生。
-
A大校庆在周日晚。
连续两天的排练,学校不容许出现一点点的差错,格外重视这场校庆。
孟浔身为主持人,也被拉着连轴转。
每天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半夜了,周六的时候难得放了次早,孟浔瘫在床上,含着润喉糖,不知道是最近讲了太多话的原因还是感冒的前期征兆,她的喉咙格外痒。
为了不影响校庆,辅导员给她买了润喉糖。
孟浔刚把润喉糖含完,电话就响起了。
来电是孟诚志。
孟浔毫不犹豫挂断,但他却不放弃,连续打了好几通,
最后孟浔实在是无奈,接了电话后道:“我不希望你再打电话给我。”
“不要心急,我等你的好消息。”
孟诚志的电话就像是搅乱粥的老鼠屎,令她整夜睡不好。
本就不舒服的身体,在第二天的时候,脑袋便愈发昏沉。
因为是主持人,她的妆造要第一时间化好。
辅导员把礼服带来给孟浔换上。
抹胸裙,搭配高跟鞋,略施粉黛的五官显得愈发清透。
几乎是她走出来的瞬间,辅导员就鼓掌道:“没选错没选错,你这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化妆间不只有她,还有今晚即将演出的所有表演者,因为辅导员的大嗓门,全都往孟浔这边看,包括陈彬彬。他穿着小西服,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孟浔,你今晚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