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它灵敏的嗅觉……苏酥连忙爬上山丘，然后便在沙地上，看到一条长长的拖行痕迹，延伸到了视野所不能望见的远方。
苏酥当即爬下沙丘，走到车旁时，低头看向身侧无比沉默的猎豹。
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她深吸口气：“你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回到北方基地，至于之后你想去哪，都随你自己。”
猎豹仰头看了她几眼，低低地叫了声：“喵——”
随后，它缩小了身形，跃进副驾驶座。
苏酥没再犹豫，开车经过两具尸体前，抬起胳膊——锋利的铁钉再次钉入尸体的心脏部位。
永绝后患之后，越野车便循着沙丘后方的拖行痕迹一路追去。
追踪的过程中，苏酥反复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林薇然与戚慧灵同时被控制住，然后猎豹扑上去报仇，戚慧灵拉林薇然当垫背，即将被咬断脖子前，终于暴露了隐藏一路的情绪类异能……自此，她好像再也没看到过玄蟒的身影。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突然杀出来的仇敌，而他就这么无端地消失了。
一茬又一茬的突发事件，让苏酥的神经一崩再崩。
她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径，心脏却像被挤进了盒子里，胸口一阵又一阵地发闷发慌。
是他自己走的吗？
为什么要走？
越野车接连开了好几公里，依旧找不到玄蟒的踪迹，只有那道长长的拖行痕迹摆在眼前，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压爆她的心脏。
终于！
前方忽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在某个被沙丘环绕的低洼地带，无数沙石肆意挥扬，重物毫不顾忌地拍打着地面，驱车靠近都能感觉到沙层之下的震动。
轰隆！
一座小型沙丘被血肉斑驳的蛇尾强势拦腰拍断，成堆的沙石纷纷滚落，露出了最醒目的狂躁蛇人。
苏酥猛地踩下刹车。
那颗担忧的心终于落下几分，跳下车便大喊：“阿玄！”
嘶哑的嗓音中带着无法忽略的焦虑与慌乱，传入蛇人耳中的那刻，疯狂肆虐的蛇尾终于停了下来。
隔着半截斩断的沙丘，墨绿色的竖瞳冷冷地扫过来。
他看见了站在车前的雌性。
竖瞳微微一缩。
半人半蛇的凶戾存在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也正是他的这个动作，坐实了“主动离开”的猜测。
气急恼羞怒同时涌上心头，苏酥一个箭步冲上沙丘：“阿玄！”
原本意图离开的玄蟒最终还是没有往前滑动。
那截刚才还在肆意拍打的蛇尾，如今静静地横列在沾满血迹与蛇鳞的沙地之中。
“嘶……”
给他一点儿时间。
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就好。
苏酥不肯给他时间。
她非要弄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走，如今时值正夏，总不能再来一次发青期！
“阿玄，转过来。”
玄蟒向来无法拒绝她的呼喊，僵立片刻后，最终还是调转方向，直直地游向雌性所在的沙丘。
“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苏酥的眼眶没有恢复，此刻还是红润的模样，这么看着任何人，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明明我现在最不能……”
对着那张格外冷厉凶戾的俊脸，苏酥闭了闭眼，轻声说出后半句。
“最不能离开你。”
“如果是因为在实验室里的反应，那我跟你……”道歉。
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她的身体便落入了一个宽阔冰凉的怀抱中。
“嘶！”
蛇信在雌性的脸颊不断地添舐。
方才被放大到极致的负面情绪，竟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安抚下来。
他没有要离开她。
只是害怕伤害到她。
方才那个人类释放出的异能，同为六阶的他，被影响得更加严重。
在实验室里的种种情绪被彻底引爆。
他也刚承受过雌性差点死亡的危险，也面临过化形之后雌性不肯亲近的恼怒。若是任由那股情绪爆炸开来，他害怕再次出现扑倒雌性伤害她的情况。
但凡、但凡苏酥找来的再迟一些，他便能摆脱所有影响，再度追上她的行踪。
玄蟒的亲近，至少证明了他并不是因为这个而离开。
苏酥来回拉扯的那颗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她摁住他的手臂，仰头追问：“为什么？”
玄蟒看向一片狼藉的低洼沙地。
蛇尾更是从雌性的腰间勾出那把从戚慧灵身上夺来的手枪。
某一瞬间，先前的猜测再次涌上心头。
苏酥与玄蟒彼此相望。
回想起南方基地狩猎场的经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戚慧灵的异能影响你了，你不想伤害到我，所以才短暂离开，对不对？”
“嘶——”
泪如雨下。
方才积累的种种情绪，包括江宏的死亡，包括林薇然的死亡，包括玄蟒化形后她那多余的误会，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苏酥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更是埋进他的肩颈处。
是她的小黑。
一直没变的小黑。
她心底最隐秘的害怕在此刻烟消云散。
手掌下的月几肤冰凉中带着点被太阳“烤熟”后的温热。
苏酥忽然低头，在上面咬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玄蟒似乎也察觉到雌性的细微转变，粗鲁地抬起她的脸颊，想要看个仔细。
苏酥顺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盯着那双微微垂下的墨绿色眼眸。
还是那么凶。
但她已经不会再误会再害怕了。
“你能笑笑让我看看吗？”
玄蟒本来想添舐掉她的泪水，闻言一愣。
笑？
他的记忆里只有雌性把蛇迷得晕头转向的笑，以及庞灿灿不怀好意的笑，还有蓝鲸同情他的笑。
僵硬的面部肌肉开始活动。
玄蟒自认为露出了一个最标准的笑。
但落在苏酥的眼里，便是从凶戾变成了凶戾MAX。
她破涕为笑，再次埋进他的怀抱，闷声道：“好了，不用笑了。”
她养得本就是一条凶残的毒蛇，想象中的温顺根本是天方夜谭。
“阿玄……”
“嘶？”
“再有第二个戚慧灵，我也不会让这种异能再影响你了。”
玄蟒只是不会笑，不是笨。
他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雌性的潜台词。
那股暴躁嗜杀的情绪彻底平歇。
沙漠之中，高大的半人半蛇抱着娇小的人类雌性，缓缓消失在低洼的沙丘之间。
……
橘红色的火堆将苏酥的脸颊映照得白里透红。
她垂着眼，正认真细致地为褐黄色的缩小版猎豹包扎伤口。
结束时，除了右眼所在的半边脑袋，几乎全身都被绷带缠绕。
“好了。”苏酥安慰道，“等离开沙漠，找个高阶治愈系异能者为你治疗，肯定能恢复如初。”
“喵。”
猎豹并不为自己的伤势悲痛，也没有为苏酥的话而感到慰藉。
它只是为了这个人类高兴，才配合着缠上这些无用的绷带。
等缠绕结束，不等那条候在身侧的半蛇人催促，它便主动跳出人类的怀抱，找了个角落静静地蜷缩起来。
看到这一幕，苏酥的眼神微微黯淡。
这只猎豹心里的伤，远远要比身上的伤严重许多。
想起江宏的死亡……一截蛇尾摆上她的膝盖，冰凉的身躯也黏人般凑过来，不同于原形般的缠绕，化形后的玄蟒直接从后背怀抱住盘腿而坐的苏酥，两条遒劲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圈住她的后腰。
“嘶！”
蛇尾轻轻地拍打着雌性的大腿，大片缠绕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鲜血。
苏酥根本来不及低迷哀恸。
她马不停蹄地为玄蟒换药换绷带，打结的那刻，修长的手掌伸过来盖住她的手背。
苏酥偏头：“怎么了？”
顶着一张极其凶残吓人的脸，玄蟒比了个蝴蝶结的款式。
苏酥：“……”
她默默地将普通的结，换成秀气漂亮的蝴蝶结。
玄蟒摆了摆蛇尾。
在火焰的照耀下，苏酥竟然从那双竖瞳里捕捉到一丝愉悦。
她惊喜地摸上他的眉眼，正要开口夸奖时，贴在身后的玄蟒却抓住她的手，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月匈膛……苏酥双眼微瞪，手掌触碰到格外Q弹结实的月几肉后，触电般地想要挪开。
“快、快放手。”
“嘶！”
不放。
玄蟒将雌性拎起来，塞到自己弯起来的蛇身中。
他想摸她。
但雌性未必答应……所以他想有来有往。
半蛇人的谷欠望诚实得可怕。
苏酥胡乱在地上抓了几下，掀起一块毛毯，连忙盖到玄蟒的身上，将今晚之前没有怎么注意过的完美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玄蟒很失望。
苏酥的脸蛋却红了个彻底。
她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我们还会在沙漠待一天，看看能不能找到失散的其他人，实在找不到，就直接返程，看看北方基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江宏因科研工会而死。
司哲还待在科研工会。
戚慧灵死前又说了那么一句话……苏酥的心底笼罩着一层沉重的乌云。
她或许、真的要踏上江宏的步伐。
第115章 炸肉酱热干面
越野车在沙漠里转了整整一天。
凭借猎豹的灵敏嗅觉，终于找到了众人失散的初始地。
除非是极其特别的地形，沙漠到处都长得一个样，如今望过去一马平川，那天的飓风与地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好似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灾害。
唯有在几公里外的沙堆里，苏酥找到了完全报废的七座越野车。
车身还在，几扇车门以及车顶不翼而飞，里面的零件也消失了不少。
哪怕是猎豹的金属系异能，都无法修好的地步……苏酥沉默地摸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叹了口气。
“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她还是坚信庞灿灿与孙知春等人肯定能活下来，只是距离那场突发事件已经过去了两三天，空气中残留的人类气息已经完全消散。
猎豹努力嗅闻，也才带着苏酥找到了七八具遗留在沙漠里的尸体。
有些是在飓风旋涡中，被掀飞的铁板拦腰斩断；
有些是被埋入沙石中昏迷不醒，口鼻窒息而亡；
有些是不幸正面撞见逃离的七阶丧尸，被咬断脖子；
还有些……总而言之，死法五花八门。
苏酥提心吊胆地翻了每一具尸体，没有看到最害怕的几张脸之后，便松了口气。
“灿灿他们肯定还没死。”
只不过目前也不知道在哪里。
但日头已经快要落下，苏酥迟疑许久，还是做下决定：“先离开沙漠，他们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再继续搜寻，只会耽误时间。
玄蟒与猎豹都没有异议。
一人一蛇一豹再次上路，这次是直奔离开沙漠的方向。
返程更加枯燥。
尤其是对于玄蟒来说，他如今的体型，只能窝在后车座，白天相处的时间少到可怜，于是每到晚上，都会变得格外黏人。
苏酥不得不搭建两个帐篷。
一个她跟阿玄住，另一个挪给猎豹住。
后者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它在基地就见过不少人类与战宠搭伙的伴侣，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在相识之初，它就闻到了那条毒蛇身上不算严重的发青气息。
一人一蛇之间的暗潮，根本瞒不过同类。
也就只有人类，会被蒙在鼓里。
又是月明星稀的夜晚。
不用玄蟒威胁，猎豹自觉守上半夜，独自窝在火堆角落，睁眼望着头顶的月光。
帐篷内。
苏酥给玄蟒再次换了一遍药。
系好蝴蝶结的瞬间，强壮的半蛇身躯便毫不意外地压了过来。
苏酥憋红了脸，在昏暗的帐篷里，只能看得清近在咫尺的宽阔月匈膛。
她给他找过留在空间内、属于乐瑞的衣服，当初为了避寒，也来不及寻找合适的尺寸，只能往大了拿。如今倒是便宜了玄蟒，至少能把该遮掩的地方全都遮住。
只不过……某条半蛇人白天还肯老老实实听话穿好，到了晚上，尤其是吃完晚饭洗漱过后，他钻进帐篷的速度可谓是相当迅速。往往她刚扭头，帐篷的门帘处便只剩下一小截快成残影的蛇尾尖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