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连京看着青梨微笑,“只要她是自由的,自由是最重要的。”
青梨哽咽着微笑,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自由是最重要的。”明明自己都精神不稳定,二十年来被困在不同的疗养院里,却还想着要去遥远的东南亚,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由。
她现在无比确定,李锦薇是被真心爱过的,在她最悲惨不堪的时候遇到的瓦连京,是真心爱她的。
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青梨让西极开车,带她来到了老耶格尔生活的,耶格尔家族的祖宅。
那是一栋超过两百年历史,带有明显俄式巴洛克风格的城堡,虽然整体规模比不上岳峙庄园里的建筑,但厚重又精美,颇具气势。
青梨站在雕花的大门前,隔着宽广的庭院远远地才能看到夕阳下那座城堡的样子。
他们的车子在驶过来的时候,门口的安保就已经戒备地看了过来,等两人下车,保镖已经几乎要举起手里的枪了,“什么人,今天没有访客登记,请快点离开。”
“我要见耶格尔,麻烦通报一下。”青梨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是里面年级最大的那位耶格尔。”
她这么单刀直入倒让保镖不会了,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小姑娘来,对方细瘦高挑,穿着普通的白体恤牛仔裤和一件宽大的休闲衬衫,背着一个像是钓具盒或是乐器盒的东西。
长得倒是很漂亮的,一双灰色的眼睛很特别……等一下,灰色的眼睛?
保镖面面相觑,“你稍等一下。”
一位保镖往后推了推,拿出对讲机,说了一串俄语,期间还不停地抬头看青梨,话筒声音很大,青梨将对面的话也听得很清楚。
“老爷说不见……”
“你告诉他。”青梨一把拿过保镖手中的对讲机,对着对面的管家说道,“我是他儿子的私生女,我母亲是个他看不上的亚洲女人,他要是不见我,我明天就去登报纸,做DNA鉴定争家产,最好能把耶格尔家族所有没名没分的私生子都招来,来一场盛大的认亲会。”
对方显然比青梨更知道老耶格尔有多么注重血统和面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说:“你等我再去通报有一声。”
“给你三十秒,三十秒没有回应,我就直接去找新闻媒体了。”青梨把对讲机扔给保镖。
很快管家就打了过来,“让他们进来吧。”
“让我走进去?要么让我们开车进去,要么派车来接我。”青梨抱着胳膊站在大开的门前不往里走。
管家重重叹了口气,“请稍等。”
很快,马蹄哒哒的声音响起,一辆就像是在复古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马车出现了,一棕一黑两匹骏马拉着黑色的复古车厢,前面的车檐下还坐着一个穿着三件套的马夫。
“呵,还真是腐败封建的古老家族会有的排场。”青梨冷哼了一声,没等马夫招呼,就直接拉开马车门坐了进去,“西极,快点。”
西极不情不愿地进去,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儿,但他现在又不能跟任何人说,也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能不能应付。
骏马轻快地跑起来,五六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青梨下了马车,又回头细细地看了一圈庭院,最后把目光落在这座高高的城堡上。
这就是瓦连京从小生活的地方,她也算是追本溯源了。
厚重的对开雕花实木门被拉开,穿着西服,看着有六七十岁,颇有老绅士味道的管家出现在门口,他神情严肃地看着青梨,不由得一愣,“瓦连京少爷……”
随即他意识到了青梨的身份,微微侧身做出了请的姿势,“请进,老爷在会客室等着。”
青梨和西极跟着管家走进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会客室,不算是很大,五十平左右,复古文艺的装修,里面面对面放着两组沙发。
一位头发银白色,面容如枯木的老人就坐在面对门的那张沙发中间,手里拿着一杆象牙烟斗正在吞云吐雾。
听到动静,他松弛耷拉着的眼皮微微上抬,露出一双与年龄不符的精明深沉的眼睛,打量着走进门的人。
在看到青梨的样貌后,他咧开无牙而塌瘪着的嘴笑了笑,“你就是瓦连京和那个女人生的野种啊,当初真应该让维多那个女人把你也杀了的。”
青梨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把背后的琴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拉开拉链一边说,“你应该这样说,你就是那个我逼死大儿子又逼疯小儿子,导致后代断绝无人承膝,如今只剩下的唯一一个亲孙女啊。”
老耶格尔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就连脸上每一条纵横的沟壑都变得紧绷了,“你想说什么?”
青梨抬眸看他,轻蔑一笑,抓着琴盒里的东西,一把抽出来,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老耶格尔的头。
别说吓得腿软的老管家,就连一旁的西极都没反应过来。
“保、保镖!”老管家慌忙道,就要出去叫人。
“别动,你的脚敢踏出去一步,我手里这把MP5冲锋枪就会以一分钟八百发的射速,在几秒之内把这老东西的头打成一地的碎渣残肉,你要收拾都捡不起来,只能用笤帚扫。”青梨用眼角瞥了管家一眼说道,管家果然不敢动了。
青梨这才重新看向老耶格尔,“我和你这种老畜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我就是来看看是什么样老不死的怪物,还像个阴云一样盘踞在这栋不祥的宅子里,守着自己所谓的可笑的家族荣耀和贵族荣光不愿意放手,折磨着周围的人,当然,要是能把你气死,也算是老天有眼。”
老耶格尔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放肆无礼地话,他重重地砸着沙发,“混蛋,来人!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轰出去!”
“你别急,这种恶心的地方我根本不想来,你忍着,我也忍着,一起等等另外一位重要人物。”青梨坐在茶几上,翘起腿,“管家,给家主先生打电话,就说他再不过来,老耶格尔就要死了,到时候他手里那些还没有确定继承人的股份和财产就要自动归亲儿子瓦连京所有,最后又要落在我这个继承人头上了。”
管家呼吸急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青梨淡淡看向他,“赶紧啊,让他趁着老东西还有口气,快来争家产啊,我时间有限,可等不了多久。”
管家赶紧拿出手机给现在耶格尔家族的掌事人,也就是青梨的堂叔亚历山大·耶格尔打电话。
他抖着嗓子说了前因后果,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我马上就到”便挂了电话。
岳峙端着酒杯,看着今晚重要人物之一的亚历山大·耶格尔急匆匆地离场了,“梁津,怎么了?”
梁津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祖宅打电话过来,老耶格尔也九十一岁了,可能身体抱恙。”
岳峙哼笑了一声,“他可不敢让老耶格尔死了,那老家伙手里还有耶格尔家族三分之一的股权和财产,遗嘱没有说明的话,死后就会归瓦连京所有,只有百分之二十五股份的他也不过是个打工的罢了。”
说完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和电话,“西极和阿梨在干什么?”
“刚发消息过来说是在红场附近喂鸽子呢。”梁津道。
岳峙深沉的眼眸垂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就好。”
亚历山大的车连闯好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耶格尔庄园,他过去的时候,门外已经站了两排保镖,可谁都不敢进去。
因为青梨手里的冲锋枪就抵在老耶格尔的脑袋上。
他一看那个姑娘的脸,就知道她一定是瓦连京的女儿,父女两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那清冷的眉眼和秾丽精致的脸,不论男女,都会为之疯狂。
亚历山大不禁气结,瓦连京没有实际的权力,但却掌握着家族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他自己的百分之二十八和他哥哥奥古斯特死前转移给他的百分之十四,让他一举越过老耶格尔成为最大股东和实际继承者。
老耶格尔手里还有百分之三十一,而他手里只有百分之二十五,还是这么多年不断整合集中过来的,就算加上其他小股东的百分之二,也完全不够。
况且老耶格尔还对那个疯掉的儿子抱有期望,到现在都没有立遗嘱,如果现在就让老家伙死了,那些股份和财产就会自动由瓦连京继承,他就彻底失去耶格尔家族的最大权力了。
“你想干什么?”亚历山大走进去,一脸严肃和沉着,质问青梨。
“初次见面,你好。”青梨笑了笑,“西极,你附耳过来。”
西极已经不知道青梨到底要干什么,现在又怎么收场了,他一脸暴躁地靠过去,“有屁快放!”
“咣!”青梨抬手,从后腰掏出手枪,一枪托就把西极给打晕了。
他甚至没叫一声,就软软倒在了茶几上,倒把刚坐下来的亚历山大下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青梨用冲锋枪点了点老耶格尔的头,“别急啊堂叔,我们来做笔交易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在继承我父亲的所有财产后全都给你。”
“什么?”亚历山大和老耶格尔同时震惊。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反应过来,亚历山大问道。
“我要离开俄罗斯,你在我离开后把我所有的踪迹都消除,能瞒多久是多久,不要让岳峙发现。”青梨冷着一张脸说,“你是地头蛇,对你来说,这应该很容易。”
亚历山大今天还和岳峙会面过,晚上的宴会又聊了几句,对方还在说八月份要和青梨举行婚礼,届时希望他能去参加。
结果准新娘本人现在却在这里,用枪抵着亲爷爷的脑袋,要挟他这个堂叔?
“你和你爸一样,简直都是疯子。”亚历山大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无法拒绝。
青梨勾勾嘴角,“多谢夸奖。”
第91章 91.尽头(十一)
等西极揉着脑袋清醒的时候,青梨和亚历山大已经谈完了,甚至把之后每一步的细节都给商量好了。
亚历山大已经离开了,还从庄园里找了个司机开着他们的车送他们回酒店。
西极一脸懵逼地看了窗外闪过的夜景两秒,转身一把扯住青梨的衣领,把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你他妈的居然敢打我!你到底和那个亚历山大说了什么,你在计划什么东西!”
青梨仰着头,眼神凉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就不怕我告诉岳峙吗,你是不是又要跑?”西极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虽然青梨看着很平静,但在他眼里就跟一座休眠期的火山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说吧,说我和亚历山大不知道在合谋什么,说我马上就要跑,他最好拿绳子拴着我,然后日日夜夜看着我,去说吧。”青梨扯回自己的衣领理了理,坐正身体,“这样,岳峙不仅会丢掉他以为对他死心塌地的爱人,还会知道自己被最亲爱的弟弟背叛的事情,双喜临门,多好。”
西极气得咬牙,“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阿津他也是为了岳峙好,他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背叛!”
“真真假假的,他也是和李潮科私下交往的人,有好几次岳峙遇险,虽然没受伤,但毕竟是行踪被泄露了,你觉得岳峙愿意相信是他的安保出色,还是愿意相信这是梁津设计好的给他留出的一线生机?”青梨淡淡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西极质问,“你别再试探岳峙的底线了,你非把他逼疯了,你们两败俱伤才甘心?”
“那也不错。”青梨道,之后不管西极再问什么,她都一言不发。
等他们回到酒店的别墅,岳峙和梁津猎鹰三人也都已经回来了。
岳峙一晚上被灌了不少酒,饶是酒量如他也有些昏沉地醉了,但却固执地等在客厅里不愿离开,看到青梨就扑上来把人紧紧地搂住不愿松手,“阿梨,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青梨眼神冷静地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
“你不知道。”岳峙埋首在她的颈间,喷薄着带有酒意的炙热呼吸,声音低沉中似乎还带着无奈和委屈,“你不知道……”
或许他想的是曾经那个青梨,但一步步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吧,我带他上楼去了。”青梨回头跟客厅里的几个人说了声,就将岳峙扶上了楼。
青梨把岳峙放在床上,给他擦洗身体,换好睡衣,然后就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很值了,她以为会在十八岁戛然而止的人生又延长了五年,这五年里她刻骨铭心地爱了,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体会了极致的甜蜜和痛苦。
已经足够了。
“你这个王八蛋!”青梨凑到岳峙身边看着他的眉眼,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曾经全是温柔,如今全是算计。
她吻上岳峙的唇,重重咬了一口,看着他上唇一点点渗出的血,她笑了笑,“谢谢你还爱我,这样我才能让你痛苦。”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凌晨两点,一辆车停在疗养院门口,早就等在这里的克罗宁带着一脸茫然的瓦连京上了车。
“药品都带齐了吗?”开着车的青梨问。
“嗯,我真的能离开俄罗斯吗?”克罗宁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我已经和亚历山大说好了,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