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四季司圣中,只、只有臣立下终身誓。」忘记月帝对光城圣院的规矩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光城圣院里的法则若有任何异动,都得由四大圣君、上父,还有学院长共同研拟,因此继承四大圣君的君王,个个都得对光城圣院内的法规条文熟读。
『只有你立下终身誓!』月帝的目光转为莫测。『不动男女情、不动私人欲,远离一切世间诱惑的玩乐,以博爱大仁为己任,哪怕面对仇人,也得把宽恕和爱摆在前面,不得有任何仇恨相向之心,朕没说错吧!』
「是的。」哇,真不是人能做到的,兰飞想起她的大神官朋友席斯,难怪会有那种推波助澜看热闹的个性,原来是用另一种方式求刺激。
『像个隐世者的生活,这真是你要的?』
兰飞深呼吸,昂首道:「这是臣一生的志愿!」双手不忘在背后交叉,以示她不得已的违心之论,上天可别认真。
『好个伟大的志愿。』月帝环着胸,口吻相当玩味。
「所以臣无法跟陛下成婚,请陛下……月、月帝陛下――有什么事,站在那说就行,用不着您移动尊躯过来――」她忽然慌乱地喊,想阻止朝她而来的人。
『朕说过,只有我们两人时,唤我的名字。』
「这不太妥当吧!」兰飞带着陪笑摇头。
『不妥当?』逼近的眸瞳掠过寒光。
「妥当、妥当,从唤名字开始,可以拉近君臣问的情谊。」她堆满微笑,想以不着痕迹的方式退着身,月帝却更快来到她跟前。
『你不是朕的臣子,你将会是朕的皇后。』
皇后!兰飞面上的笑容冻住。「臣已说明无法和陛下成婚的原因……」月帝不会听不懂吧!
『朕不承认!』月帝捉住她的手,眸光犀利地锁住她。
「不承认?」不承认什么?兰飞眨大眼。
『朕不会承认你所发下的终身誓!』
「笑话!」兰飞动怒了,愤慨地抽回手。「我一生的志愿用不着任何人来承认。」冷然一哼,她转身就走。
『如果朕就是对你誓在必得呢?』月帝淡笑,威胁之意甚明,毕竟以他的权势并非办不到。
兰飞停下身,却不回头。「昏君、暴君都由得陛下,但要用在四季司圣身上是不可能的,哪怕你是四大圣君。」可恶的家伙!她在心中咒骂,如果他不是具有尊贵的圣君身分,身为春之圣使,哪容得了别人在她眼前威逼恐吓。
「想去哪?」
「离开银月古都――呃――」她猛然回身,瞠目看着他。
「早知道朕的开口,会让你正眼……相对,朕会多开口。」悦耳的声有着宏亮感,不同于平时那种以意念传达在耳畔的调子,他勾着唇角,眉眼中不脱戏谑味。「别怕,朕不是一开口就是言灵。」
她警戒着,灵气开始运在手掌中,挣扎于自己是否要背着冒犯君王的名义出手,否则一旦对方动「言灵」就惨了。
「怎么不说话了,飞飞。」柔和的声亲昵唤着,眼神却是眯凛起。「朕希望能听到你那可爱的唇唤出朕的名字,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欺人太甚!怒上眉梢的兰飞,伸手正想划出结界墙来隔离,对方却更快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抚上了她的颈子,警告地制住她。
「你想对我动手吗?」月帝带着霸气的笑,那是属于王者的自傲。「别忘了,朕是四大圣君中的月帝,纵然没有反击法力,布下结界之力只怕连魔界贵族都不敢妄动,一旦锁入朕的结界中,哪怕是你春之圣使,也像个没有法力的平凡人一样。」
「不依法力,臣也有足够的武技,毕竟身为春之圣使,怎能没有技压群雄的武技,臣……该提醒陛下,最好别轻易尝试。」兰飞也回以笑容,却带着挑衅,努力忽视那按在颈脉上的手掌,正开始着暖昧的轻抚。
「是吗?」月帝那绝丽的面庞更加灿亮,漫游轻抚的手指来到她的红唇。「聪慧有胆识却沉稳不足是你的缺点,然而,不做无谓的挣扎、最懂顾全大局,可就是你的优点了,既然如此就该知道冒犯朕,将导致光城圣院和银月古都的关系绝裂,这后果……」他很是叹息。「可不是你春之圣使赔一条命就能解决的,你说,对不对?」
像被踩中痛脚,兰飞柳眉竖起,横眼瞪着他,恼极这种动弹不得的无奈。
「真是令人着迷的眼神。」月帝轻喃,撩拨的气息低吻在兰飞额上,坚定再道:「唤我的名字,飞飞。」
不驯的焰火更加炽燃,既然不能出手,对那摩挲在唇上的手指,兰飞冷冷一笑,切齿道:「天、御!」随即张嘴狠咬,用力咬住那探进唇内的手指。
「这一咬,朕就当是你的定情之吻。」月帝非但不怒,反而任她咬个够,仿佛只要听她唤出他的名字,便满意地纵容她。
啐!兰飞没好气的松口,却被对方拥入怀中。
「做什么?」她恼怒的想推开,却为月帝接下来的话楞住。
「朕可以让你离开银月古都。」
呃。「你是说真的,陛下……呃……天御……」发现他变了脸色,兰飞机灵改口。太好了,她暗自松口气,早知道唤个名字就能让月帝对婚事放手,又可以离开银月古都,干脆早中晚外带三餐唤,也不用耗这么多力气了。
说真的,自己偷跑的话,别说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月帝,连如何回光城圣院交代都是大问题,况且树立月帝这样的仇家,这一生大概会跟噩梦摆脱不掉。
「但是――」月帝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
「天……天御……」兰飞僵硬,却不用问他想做什么,因为对方的唇已经来到她嘴唇上。
「飞飞。」月帝赤灼的气息轻磨着她的唇瓣喃言着。「朕可以让你离开,毕竟百年一会的『三界钥约』之期即将到来,身为四季司圣的你还有很重要的责任,朕再怎么想独占你,眼前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你是说……」
月帝笑,戏啮她的红唇。「朕只是暂时让你离开,『三界钥约』之期过后,动用一切力量,朕都会让你回到银月古都。」
理智当下被火气灭顶。「身为四大圣君,却用这等手段,简直可恨――」兰飞想挣开环在腰际的手,却马上被一股无形力量给镇住。
【不、准、动!】简单的一句话,像灌注了力量般,硬生生定住兰飞。
「月……」动弹不得的兰飞,铁青了脸色,怒气让她忘了对方深具言灵之力。
对她的鲁莽,月帝叹气,面庞摩挲怀中人如雪般的发丝。「飞飞,别再刺激朕,否则下一句言灵,朕就不晓得是什么,或许,让你对朕的思念就像沙漠旅人渴望着水一样,到时你不每天想着朕都难,还是……呵,让你像个小娃娃,只能依靠着朕,看看你年幼的模样也不错。」他亲亲她的眉与眼,神情与口吻就像是在逗落难的小狗或小猫。
一连串的磨牙咒骂声传自兰飞口中。
「你真这么讨厌朕吗?飞飞。」月帝捧起她的脸蛋。
恶狠狠迎视他的神情,说明一切。
「别说朕没给你复仇的机会。」他再度来到她的唇。「你真这么气朕的话……别咬手指,干脆咬断朕的舌头吧,朕虽然定住你的身躯,可没定住你的口舌。」
兰飞错愕,紫瞳对上那近的不及寸息的蓝瞳时,红唇已被攫住,像在挑战般,对方的舌缓缓探进,她怔住了!虽不是第一次被月帝拥吻,但这么张眼相对,却是头一遭。
「唔……」不甘心的紫瞳愤慨瞪着,专横的舌正在唇内放肆,可恶,颤着牙,她真咬下去了!
『飞飞,朕真的好喜欢你,你就这么忍心一再的拒绝。』那以意念传达的声竟在耳畔响起,凝锁的蓝瞳充满柔情,随即闭起,既不退离也不畏惧可能会被咬伤的危险,反而更加深切的与她唇舌交缠。
「月……」面对这样的他,兰飞心湖撩动,握住的拳也渐渐松开,她缓缓闭上眼,像放弃了反抗之心,任他吻得热烈。
心跳再次失速,莫名的悸动感也从四肢百骸涌来,呼吸急促得就在兰飞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种怪异的感受里时,唇舌终于自由了,她大力吸了好几口空气,一副忍受过酷刑的模样。
「陛下,臣可以离开银月古都了吧?」擦过唇角,想抹掉他的味道般,却让眼前的人眸瞳一凛。
『可以。』月帝环抱着胸,没有开口,而是以意念传达的声微笑颔首,似无拦阻之意。
「谢陛下,臣告辞了。」终于可以跑人,兰飞乐得告别,只要离开银月古都,摆脱月帝的力量范围,她就不相信,身为四季司圣的春之圣使还会受制于月帝。
『飞飞。』月帝忽唤住正要离开的她,再次开口了。【今天这一吻,从你离开银月古都的那一刻起,将烙印在你心中,每天若不想朕一次,我们就在梦中相见吧!】
「你、你、你――言……言……」兰飞惊悸地瞪圆了眼,张着唇骇指着他,舌头打结的程度跟她泛青的面色可成正比。
『对,朕动言灵了。』月帝热心地替她接话,叹着气,像在看一个屡教不听的小孩。『这是惩罚你,刚刚又忘了唤朕的名字,还有,竟敢真的咬朕,太无情了,这是不行的,飞飞。』
啊!啊!啊――她就知道,阴险、别扭,绝不让人好过的月帝,怎么会这么简单放过她!
※ ※ ※
「呜……呜呜……月帝陛下……请你大人大量放过微臣,臣不能嫁你呀,否则臣会心脏衰竭、肠胃穿孔、呼吸中断……随时有暴毙的危险,天呀――我还年轻,为什么这么早就知道死亡的威胁――呜――」
睡梦中的兰飞正与噩梦奋斗着,一颗大头颅关切地偎偎她的脸颊。
「月帝……」她却只是皱拧了五官,继续哀嚎不已。「是臣当初不该贪图你的美色(男色),以为你年幼可欺就调戏你,可是……呜……我也不过是看光你全身,你也看光我半身呀――若觉得不公平,可以挑个好日子,互相看光就算了,我这个人最公平了……何必搞到要成婚――呜……」
「主人、主人!」见兰飞挣喊的越来越激动,挨在她脸旁的大头颅只好唤醒她。
「呜……我美好的未来、我的自由……谁来帮我呀――」一声大喊,紫瞳倏然睁开。「蝶、蝶迦罗!」看到悬在眼前的大龙头,她回神地喊。
「真是,从离开银月古都,你就常作噩梦。」兰飞的座下神兽蝶迦罗舔舔她冒汗的鼻头。
「谁叫那个没心胸的月帝在我离开前,放了一手狠招,可恶!」拭过额上的汗,兰飞松口气,又靠回蝶迦罗身上。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股凉意的温煦,蝶迦罗长长的龙身伸展在绿茵草地上,属于「幻龙族」的它,拥有薄如羽翼的蝴蝶翅,兰飞窝在它身畔休息时,龙尾便卷覆而来,保护地环住主人。
「唉,今年我铁定可排名为圣院中第二倒霉的人!」看着晴空,枕着双臂的兰飞慨然长叹。
「第二倒霉?」蝶迦罗扬起那两条垂须似的眉。
「对呀,第一名就是我那可怜的弟弟冬。想我去一趟银月古都就落到这种下场,冬就更惨了,为了追回青珀,竟然跑去妖魔界,还惹上个魔皇大公这个大魔头,我们姊弟俩今年真不知是走了什么大霉运!」
「事情有这么糟糕吗?」对主人只要一扯上月帝就自怨自艾的德行,蝶迦罗很摇头。「再怎么说月帝都救过你的性命,怀点感恩的心吧!」虽是座下神兽,但年岁较长的它,与兰飞的相处更像长辈教导晚辈。
「那是你没看到他仗势欺人的模样,阴险、卑鄙,连离开都让我摆脱不了他的威胁,天呐,我怎么会惹到这么一个人?」现在她每天在梦中重回那一吻,还有月帝那些烙在脑海的独占宣言,让处理感情最没想法的兰飞,只有欲哭无泪之感。
「月帝的言灵除了他本人无人能解,你就别再逞能,到了荒魁之原见到月帝,好好讲话,毕竟月帝喜欢你,应该不会太为难你才是。」
「困难了,月帝都说是惩罚,就不会这么简单放手,一定会要我付出相当的代价!」想到那张倾倒世人的绝世美颜下所暗藏的劣根本性,兰飞就有一股恶寒罩顶。
「麻烦上身自然得付出代价,不解除言灵的威胁,你就只好继续跟噩梦为伍。」
「不……是我不想解决,而是我让一步,月帝就逼到我眼前,一点馀地都不留,我放下身段他不高兴,我动气他又一副等着削我的样子,到底想要强还是要狠,我真看不懂,这种动弹不得的感觉,光想到就有火!」更讨厌对方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总是笑得高深莫测。
其实用不着言灵,光想要再见到月帝,兰飞就已经天天噩梦,若还要再求他,依她的傲性,真不是一个惨字能道尽!
对她的苦恼,蝶迦罗呵笑着。「月帝在逼你表态,从一开始你对他付出的感情迟钝得没感觉,知道了以后,又是推托、回避,找尽一大堆借口,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生气!」兰飞双眼瞅高。「我都快变成他掌心的棋子了,还有什么好气!」啐,谁才是受害者呀,被整到快挂的人是她吧!
「你心里清楚,月帝要的可不是棋子,还是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月帝?」
「感情吗?」看着悠朗白云,兰飞紫瞳凝思,坦言道:「我不知道,我若弄得清楚就不会这么烦恼。」
「那就别怪月帝不放过你。」蝶迦罗以龙须扎扎她的面颊,像在揶揄。「当做一个成长的考验吧!」
看来月帝施出的逼婚铁腕,确实对兰飞造成莫大的影响,尤其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的她,从来没想到那种独占的感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回对月帝直接、毫不隐讳的感情表现,与其说她不喜欢,不如说她连如何反应都不知道吧!蝶迦罗有趣地观察侧头沈思的主子。
「其实我真佩服能把……那种话……讲得那么理所当然的人!」
「哪种话?」
「就是那种……什么……你是我的、你属于我……还有那个什么……」干咽了一下口水,不禁搓搓全身冒出的疙瘩。「我、我要……你……这种话……实在……太难以想象了。」兰飞打了个哆嗦,想起说这些话的人,那双蓝瞳像烧灼般的锁住她,一副她无处可逃的模样,不禁抓抓发麻的头皮。
「月帝对你这么说?」
兰飞抿唇没回应。
「希望没有。」蝶迦罗倒没再追问,只是懒洋洋地将大龙头又趴回绿地上。「如果月帝对你说了这些诰,就表示你没什么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要吓我!」暖暖的阳光照得舒服,她闭目享受。
蝶迦罗便也合上眼,没说话。
片刻后,兰飞以听似不在意地声调问:「有这么严重吗?」
「自古继承月帝的君王都有一个特点,性格淡然,对任何事物想要的执着感不强,应该是修炼言灵长期的独思少言,才让他们在性格和修养上都较为内敛,但这却并不代表他们的本性消失,只是较常人不形于色,就像一潭深水,看来平静,底下却漩涡暗藏。」
「暗藏漩涡的静潭深水,确实挺像那个少年老成的月帝。」恚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