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旦有人踩进那潭深水,就像陷进流沙,等着被拖进去,因为月帝对事物的执着心一起,那股死都要得到手的蛮劲,没人能挡,也没人敢挡。」
「总有人会对陷进流沙的人伸出援手。」想她春之圣使仗义相挺的朋友可多着。
「光城圣院的上父,面对月帝势在必得的意志,向来都爱莫能助。」意思很明显,找谁来都没用。「没有人会为这种事做无谓的牺牲。」
「无谓的牺牲!」
「四大圣君是名副其实的位高权重,互持互动的关系,对整个人界影响太大,更何况是不轻易动心念的月帝,他既有想要的执着,大家成全都来不及了,谁愿意主动招惹。」
「是这样吗?」兰飞润了润唇。
云飘飘、风徐徐,秋日的午后,蝶迦罗与兰飞又是各自闭眼享受日光的闲适。
「蝶迦罗,听说灵界圣兽一旦有了主人,便随时有为主人牺牲的打算。」
蝶迦罗猛地瞅大一双大龙眼,眨了眨,优雅地换个方位,再摆好它的大龙头。
「主人,在灵界中我是上古神兽,在幻龙族中辈分更是崇高,不轻易成为他人的座下圣兽,与你有特别的缘分,所以你是我第一个主人。」
「然后呢?」
「我的稀有让我不能轻易绝迹。」
「嗯。」兰飞了解地点头。「如果是赛达……」想起她另一只幼童级的座下神兽,能力强、体型大,就是爱哭、黏人了点。
「魍蛇鸟在灵界剩不到十只,只要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让它涉足危险场合,更何况赛达以人界层面来看,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主人打算要个小孩做什么?」
「只是想了解哪一种圣兽,比较年长又泛滥,随时可以送上战场。」
「灵界圣兽自尊心甚强,如果主子再找第三只圣兽,我不介意,但是赛达它的蛇头会如何招呼主人,就不用我描述了。」
兰飞紫瞳蓦地睁开,下意识的挪动一下身躯,仿佛可以感觉到赛达长长的蛇头缠捆住她,她虚咳一声,换个方向再养神。
「蝶迦罗。」她唤。
「嗯。」它漫应。
「我好幸福喔,座下神兽都是娇贵的品种,除了它们的稀罕度,让它们不能为主子死之外,其它真是好极了,最好是供着看,才能保存它们的完美。」
「知道惜福就好。」
良久后,主子的声又问:「对即将陷入流沙的主人,有什么好建议?」
「别轻举妄动。」
「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
蝶迦罗掀了下眼皮,投给主人一眼,道:「这样才不会那么快被吃掉。」
「真是好建议,增加苟延残喘的时间。」
「我一直是忠心为主的圣兽。」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地上的一龙一人,继续接受阳光洗礼。
第二章
妖魔界――
铁灰般的奇岩呈尖削状,外形高耸环伺成圆,灰蒙的雾色常年笼罩,阴沈暗霾,这是妖魔界的边陲一隅,荒凉诡谲,平时少有人涉足。
此刻,飞奔的杂沓声在灰雾中传来,如雷跃动的马蹄声,在暗色中听来更显气势,也令人惶惑,因为听来已近在咫尺的声,前方却见不到任何影子,唯有地上尘土漫飞,见证这份万马奔腾的震撼。
当声音要冲过幽谷入口时,奇岩起了变化,周遭景色忽如水中视物般,全成朦胧倒影,顿时,马鸣长嘶锐号,随即传出叱吼,此起彼落的回荡虚空,因为地上尘沙忽成尖突角岩,锋利刺人,雾起沙扬,蒙闭整座山谷。
「好个『无声之灭』,哪怕躯体受禁锢,也这么不容人越雷池半步。」蒙蒙视野中,女子含怒的声在看似无人的空间中传出。「炎妖,看你的。」
「是,鸠殿下。」
回应的话声才落,火环凌空闪出,焰光在暗中更显骤灿,随即延展如鞭,挥舞成直的劈入角岩之地,原是细线般的炎光,忽地喷出熔浆般的异红,汇涌地覆噬地上刺人角岩,灼人的红浆随即凝结,在地上铺展成熔岩通道。
「退!」一声大叱,青芒大放,浓雾散开,策马声和交谈声依然高昂,空地上却不见任何踪影,唯有地上铺了熔岩的道路,留下杂乱的马蹄印。
「鸠殿下,『灭』目前虽受魔皇大公监禁,却与魔皇大公同属远古神魔之一,还请殿下屈就方成。」一个苍哑的老声听若游丝,却能弹震空气,回荡周遭。
「哼!」出口的声颇带挑衅。「几千年前的远古神魔,灭、破、殒、裂,在魔界混乱时曾各自为王,最后被魔皇大公降服,流传在妖魔界的传说是这么说的吧!」
「鸠殿下有何疑问?」苍哑的声道。
「无声之灭、折冲之破、喋血之殒、虚空之裂,这些数千年前厉害的远古神魔……」不知是嘲是笑的声,有抹冷嗤。「现在两个遭禁锢,一个被放逐,另一个在大公身边忠心得像条狗,这数千年后的演变还真是大呀!」
此时,空中传来了铁链拖地声,如在耳边却又远去,在众人还不及意会时,地底忽起了异动,轰隆隆的声响,地表瞬时绽裂掀起,在惶叫声中,数根猛然冒出的冰柱,像有生命般不停向上直窜,地上开始凝霜,速度之快如野火燎原,随即覆盖了原先的熔岩通道,形成一座巨大的冰牢,困住终于现身的魔兵骑队。
铁链声随着骤起的笑声充斥四下,恍似这声音的主人才是笑看这一切的人。
「好,妖魔界的『无声之灭』,确实合本殿下的心意。」一名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冰牢上方,发呈意青色束于身后,额环垂着色泽异灿的珠石,显示她非凡的身分,与发同色的青碧之瞳看着被困冰牢的属下,冷敛着不属于年幼的刚毅。
「本殿下是梅丝达女侯爵之妹鸠,有件会让你『无声之灭』感兴趣的事,可愿一谈。」鸠话未说完,周围景色一变,原在山谷中的他们,竟又回到未进谷前之地。
「鸠殿下,灭显然拒绝了。」一个始终在鸠身后覆着斗篷的人,在蓬帽下透出一对磷光之瞳,气音般的老声幽幽道。
「本殿下出马,岂容人拒绝。」鸠横眉一凛,右掌挥起,五指凝出彩光,在空中划下红、黄、蓝、绿、紫五色彩痕。
「殿下,请冷静,别――」见主人要动武,一旁的老者连忙试图阻止。
「够了,本殿下只知道,没见到人谈什么都是多馀。」青碧的瞳子眯起,对着眼前的五色之彩叱道:「红――前锋!」
在主人挥手一喝,红彩化成光速,如流星冲破雾障,向谷中而去。
「黄――开路!」
黄光以惊雷之姿,凌空架出一条黄带子,与先前的红光相接,鸠随之跃起,随着黄彩消失的光影飞向谷中。
「鸠殿下――」眼见主子在快入谷时,岩壁滑动,像要封起入口,老者提气道。「『无声之灭』对这一任春之圣使可感兴趣,她可是兰紫佑的女儿。」
「焦独――用不着你多话!」鸠回首大喝,对眼前快掩上的岩壁,眸瞳精光一迸。「蓝折――绿冲――紫――破――」
随着再次的出手,蓝如弓、绿如弦、紫如箭钢射而去,钉入前方封岩,已飞身来到眼前的鸠,再次于空划出五彩,却形成五角连星,喝叱:「折冲之破――碎――」继紫光箭之后,五角连星打入封岩,顿时,裂石声响起,眨眼间,爆出轰天之撼,一时尘烟弥漫。
「五色魔狩法,折冲之破!」谷中传出声。
「鸠殿下」
见到主子消失在烟沙尘屑中的身形,焦独大喊赶上,却已来不及,整座山谷的入口消失,像从未有过入口。
「你与破是什么关系?」谷内传来淡淡的笑问。
而鸠难得一反先前的嚣张,楞愣地看着前方一个令人为之神夺的尤物,无声之灭是――女的!
「怎么,你费尽心思见我,真见着却说不出话?或者……」美丽的唇瓣扯笑。「海丝达没告诉你,无声之灭是女子?」
高低不一的岩上,皆披着长长黑缎,猛看以为是块黑布匹,凝神细瞧才知那是黑如漆墨般的长发。高崖上,一个四肢锁着铁链的女子,拖着数十尺长的如瀑之发撒下石岩,却不见铁链之源被定于何处,仿佛铁链只是缠在她身上,而非真正被囚禁住。
「集星夜之辉于一身的夜美人,还真让人想收藏这份属于神秘的夜辉。」对方虽坐在最高的崖顶,看的不甚真切,但是当那双星子般的黑瞳望来时,绝色的脸蛋令人惊艳得为之屏息,哪怕身为女孩的鸠也不禁道。
「收藏无声之灭。」星子之瞳掠过一抹淡光。
「啊!」鸠捂颊。「你――」岩上的发丝忽舞动几缕,拂过她的面颊,添了数条血痕。
「再敢出言不逊,这些发会绞断你的身体。」灭冷眼轻怼!钙凭谷换崾漳阏庋的人为徒!」虽是神魔之一,但从远古以来,破就像个不与世争的隐者。
「哼,折冲之破还没资格当本殿下的师父,你……做什么――」黑发缠上她的身躯。「大胆!无声之灭,本殿下命令你放开,否则别怪我出手……」她挣扎着,黑发却越束越紧。
「我说过再敢出言不逊,别怪这些发绞断你的身体,轻侮神魔在妖魔界可是大罪,况且你的五色魔狩法连破的三分功力都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就算你绞断我的身体――我依然说他没资格,折冲之破现在不过是魔皇大公身边的一条狗,一条眼中只会看主人的狗,本殿下没有一个狗似的师父,更永远不会让他当我的师父!」她吼道,怒目以对,全然不怕缠上身的威胁。
「我看到了属于你的成长之角。」哪怕对方以魔法掩饰了自己的双角,她也能一眼看透。「成年之人却选择以童稚之躯,为什么?」
鸠娇蛮撇头,不说话。
头发的主人却明白了,松开了缚在她身上的发。「永远不会让破当你的师父是吗?」灭别具涵义一笑。「你却是破数千年来唯一传以五色魔狩法的人,看来破对你很特别。」
鸠搓着手臂和被缠到泛麻的腿,看着崖上的她,回唇道:「传说你左臂和左腿上的伤,是被上一任春之圣使以青泉杖所伤,明明能消除这些伤疤,却选择留着,看来上一任春之圣使兰紫佑对你也很特别。」见那无袖下露出的手臂和腿部,全留着骇人长疤,传言这些全是上一任春之圣使所为。
铁链之声砸向崖壁,发出撼摇山谷的巨响,地上黑瀑之发流窜飞动,寒潭似的声道:「看在你与破的关系,不取你性命――滚!」
「慢着!」看到崖上之人背过身,周围景色再次模糊,鸠知道自己快被送出谷,不禁大喊:「兰紫佑的女儿对你可也是一个特别?」
「兰紫佑的女儿!」崖上的人身形明显一震。
见到周围变化已停,自己还在谷中,鸠松口气。
「十多年前,你与喋血之殒意图杀害四季司圣,导致春之圣使身亡,危及『三界钥约』的和平,魔皇大公因此监禁了你与喋血之殒,传言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传言吗……」仰首看着长年灰蒙的夜空,她逸出轻叹。
「那么兰紫佑可算是你的仇人了,他不但伤害你,还害你被禁十多年。」
「仇人!」凝思的神态像唤起了深埋脑海的一幕,怒不可遏的双眼,随着青泉杖化成的利器愤然砍下……妖魔被带着圣气之物所伤的痛苦是加倍,左臂和左腿不禁颤了一下,像还能感觉到当年的痛,从远古浴血奋战以来,不曾再知道什么是皮肉之痛,直到那时……她闭上眼,沉声道:「没错,是仇人。」
「难道你不想报仇?」
「鸠,直接讲出你的来意,别说我没耐性,你再不出谷,外面的焦独可要请出梅丝达了,对把你宠成这副不知死活德行的姊姊,我没兴趣一见。」
「你――」为了顾全大局,对她侮辱的话,鸠吞忍。「好,讲明白点,本殿下想与你谈一个条件,我能让你离开此处去报仇,上一任春之圣使虽死,他的女儿却还活着,甚至继任了父亲的圣使之职,追捕我妖魔界之人极多,数个月前还擒住了本殿下的部属冰妖……你笑什么?」听到对方那种漫哼似的笑,鸠不悦。
「说是让我复仇,事实上是替你解决麻烦的人吧!」
「是又如何,我们不过是碰巧复仇目标相同,一起合作!」
「合作!」灭嗤之以鼻。「除了魔皇大公,没人有资格与我谈合作。」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远古神魔向来独傲,少与他人亲近行事。
「我倒想知道鸠殿下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银月古都的月帝。」
无声之灭闻言大笑,身上的铁链震动说明她的反应之大。
「胃口不小呀,鸠,竟要得到四大圣君,这才是你要我出谷的真正目的吧,为你擒下月帝。」毕竟四大圣君可不是一般人能碰。
「报复春之圣使和擒获月帝,都是我誓要达成的,若有你无声之灭相助,会更加事半功倍。」
「为何这么想得到月帝?」
鸠清秀的脸蛋绽笑,眸瞳透着不同于那小女孩外形的狼噬之芒,舔着红唇,道:「本殿下向来喜爱银白之泽和金华之辉,最美的银辉是雪夜、最飘洒的絮白是晴空的云朵,而最清柔的金华则是明月之光,偏偏这些都不是能握在手中的。」
「以你的权位和能力,要得到这些并非做不出来。」看来破收的徒弟,与师父同样,对想要的色彩有异常偏执。
「没错,做得出来。」鸠撇唇。「冰妖一族能放出雪夜银辉,风精能挥舞出天上白云,东方的珍珠绽放得了明月光华!可是……那些都不是天然形成,只要非自然就不是最美,也就是假的,本殿下从来不要赝品!」
「所以你想要月帝这位活生生的月辉之华。」唉,脑筋动到四大圣君身上,实属胆大妄为。
「既然我已无法得到银白之泽,那本殿下就要得到最美的月辉之华。」
「银白之泽?」
鸠邪气扬笑。「絮白的春和拥有银辉的冬,你说,世上最美的银白之泽,不正是春和冬这对姊弟。」
「可是你却只选择了月帝?」依鸠的蛮横,对想要的东西应是不会客气。
「春已是属于条件之一的复仇目标,我不碰;至于冬,在妖魔界,没人敢动魔皇大公的东西。」
「魔皇大公的东西!?你说冬?」灭难得变了脸色了,继而摇头。「不可能!魔皇大公不可能会再对另一个人动心,早在远古时期他便为了至上界最高层的银天使而疯狂,不惜要挥兵对天、人二界开战,最后是……慢着,冬有雪夜的银辉之泽,难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冬人已在妖魔界。」
「冬在妖魔界!」灭一惊。「他与魔皇大公在一起?」
「不,百年一会的『三界钥约』之期将到,大公早已进入万年冰潭之下修养魔元,一旦汇入冰潭根本无人能见,只听说冬到妖魔界时,冰潭曾起波涛。」
「波涛。」灭思忖了。「看来,这个冬非泛泛之辈,以大公之心必定以陷阱相诱,而冬虽踩陷阱,却也不愿如对方的愿,才会选择此时进入妖魔界,只是不惜独闯妖魔界来证明自己,冬想必年龄尚轻。」唯有年轻气盛,才会有这种自负的鲁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