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我是狐狸。”司欲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语气冷冷淡淡的。
鹿娩娩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小狐仙,我只听到了前半句!”
司欲白了鹿娩娩一眼,鹿娩娩当做没看见,抓着他的衣袖就往前走去。
踏出那一步后,鹿娩娩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就像是被人当面浇了一盆血水般,呛得她呼吸困难,难受得想吐。
鹿娩娩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放眼望去,尸横遍野,黑红一片。
冷冽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昏暗的天空尽是绝望的颜色。
鹿娩娩的神色有些茫然,她转头看向司欲,“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死人?”
司欲用指尖抵住口鼻,没有回答鹿娩娩的问题,让她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刚走几步,地上躺着的尸骸竟然动了起来。
他们一个又一个的从地上爬起来,破风箱般的喉咙里发出不忿的声音,鹿娩娩听清楚了他们嘶吼的是什么。
他们要让司欲偿命。
司欲,是被关押在万剑宗内上千年的魔尊。
下一秒,他们一齐朝着二人的方向冲来。
鹿娩娩来不及思虑太多,拔剑就上,司欲挥手间就扫开了面前的一大片,在他们化成飞烟散尽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虽然他们的衣服形式颜色布料各式各样,鹿娩娩还是看出来那是各个修仙宗门的弟子服。
这些人原本都是各大宗门的修者,他们嘴里喊着剿灭魔尊还世间安宁的口号,义无反顾地朝着司欲攻来。
鹿娩娩慢慢地放下了手上的剑,这些修土也没有继续攻击她,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为了司欲而来。
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地上去,从鹿娩娩的身侧朝着司欲冲去,他们要让魔尊偿命,付出应有的代价。
渐渐地,那些满是污秽的修土将司欲彻底围了起来,那抹殷红也消失在鹿娩娩的眼中。
司欲知道这是自已的心魔,眼前的一切都是千年前曾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他们也是喊着这样的口号,自诩为是正义之师,要将他这恶魔之子赶尽杀绝。
司欲最后看了鹿娩娩一眼,看见她愣怔在原地,隔着人群也在看他。
这个蠢豆芽一定很惊讶吧,他根本不是什么无极山的守护神兽,他就是曾制造尸山血海被各大宗门联手封印在无极山中的魔尊本人。
等到她惊讶过后,会不会就只剩下了害怕与恐惧?
小狐仙?
真是讽刺的称呼。
他才不是什么仙,也不屑于当什么仙,他就是魔,天生的魔,要将这世间污秽一起洗干净的魔!
虽然让她知道真相是意料之外的事,可她总是要知道的。
现在知道也好,至少她还有逃跑的机会。
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与他同行,除了惧怕外,还有恨。
世间的所有生灵都憎恨着他,包括将他生下来的那个女人也一样。
她只是为了生下他而生下他,从未给予过他一丝一毫的母爱。
没有人在乎他,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那他就让所有人都先去死,只有这样才够痛快!
倒下的人会重新站起来,断掉的头颅会重新长出来,碎裂开的身体也会恢复原样,他们永远不会放过司欲,一次又一次地缠上来。
司欲的眼眸逐渐由猩红转变为黑暗,像是被污秽的血浇灌,陷入无止尽的杀孽。
“小狐仙……小狐仙……司…司欲!”
依稀之中,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那嗓音很清澈,脆生生的,像是藏于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激醒了司欲最后一丝理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怀疑你在报私仇
鹿娩娩看着怀中的司欲逐渐被黑气吞噬,疯狂地摇晃着他的身躯,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起初喊了好多声“小狐仙”他都没有反应,直到鹿娩娩喊司欲时,司欲的眉头动了动。
鹿娩娩知道有效果,便不停地喊着司欲的本名。
她一边喊心里还免不了要嘀咕,她取的名字难道不好听不可爱吗?怎么非要她喊司欲他才能够听得见?
真是没品!
“司欲,快醒醒!别被心魔吞噬了,司欲,快醒过来,我是鹿娩娩,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司欲,醒醒……”
深陷心魔的司欲,身体已经被污秽的血浸湿得湿透。
他听出了鹿娩娩的声音,虽听不真切,但是她叫的是自已的名字。
司欲。
明明已经知道他是魔尊了,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司欲想要知道原因。
他拧掉那些碍事的人的脖子,杀掉那些想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的黑影,他想要走到鹿娩娩的跟前去寻求答案。
可是扑上来的人太多了,恨着他想让他死的人也太多了,永远也杀不完,永远也杀不完……
“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滚开。”
司欲发了狠,一掌就将朝着他袭来的人碾成了碎粉。
想让他死的有这么多,他算老几?
别说是这种无名小卒,哪怕是这些全部的人都加在一起,也无法治他于死地!
万剑宗的那些老杂碎们那么狠,曾用数十根链条穿过他的脊梁骨,上面缚着被加强过后的封印法阵,他没日没夜的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痛早已习惯。
就那样受了数百年,将他体内的魔气彻底抽干,可他们也不会想到他的魔气来源于九尾天狐的法力,是可以再生的。
所以这些人杀不死他,只能将他关起来。
司欲白色的睫羽也沾染上了血污,视线变得逐渐模糊,他伸出手擦了擦,却越擦越模糊。
眼前太多人了,他看不见鹿娩娩,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他好像没办法回到她跟前去问她为什么知道了自已的身份还不逃。
就不怕他杀了她吗?
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祸世魔头,无数人都死在他的手上。
他若是想要杀了鹿娩娩,就和掐死一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因为鹿娩娩的个子不高,脸虽然肉嘟嘟的,可身体却轻飘飘的,他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他曾经将她抱在怀里过。
她的眼睛永远是亮晶晶的,鼻子又挺又翘,嘴巴里永远都有说不完的废话,总是喜欢喊他小狐仙,高兴时走起路来一蹦一跳,除了叽叽喳喳外还总喜欢一惊一乍。
哦对了……
她还会经常性的夸他好看,即使生气了看着他的脸也很快就会气消,因为她说他好看到让她没办法冲着这张脸生气。
想着想着,司欲的唇角就不禁勾起了笑意。
他笑起来更好看,有虎牙,这也是鹿娩娩告诉他的。
别人都说他是面目可憎的大魔头,只有她会夸他好看。
但是,这些也仅限于她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为什么还要唤醒他,为什么?
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已?又或者,她还有什么想求的东西?
“嘶…奇怪了,刚才还有反应来着,怎么现在又一动不动的了。”
鹿娩娩的手手摇晃得有点酸了,她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将手掌摊平,深吸了口气,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小狐仙,你别怪我,我这都是为了让你醒过来,对不住了!”
鹿娩娩话音刚落,一个大嘴巴子就朝着司欲的脸上招呼上去。
啪地一声巨响,抽得鹿娩娩手都有些麻了。
而被困在心魔里的司欲也突然觉得左脸一痛,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视线中多了个粉衣少女举着右手愣怔的看着他。
“我靠,我竟然进来了!?”
鹿娩娩又惊又喜,伸出手想碰司欲,可看见他跟个血人似的,又想把手收回去。
司欲没给她收回去的机会,他狠狠攥住了鹿娩娩的手。
鹿娩娩当时就慌了,疯狂地摇头解释:“小狐仙你你你先别生气我才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是想把你叫醒我实在没办法我……”
鹿娩娩的后续的话被司欲一个紧缚的拥抱给打断了。
周围的人们看见突然出现的鹿娩娩似乎也都忘记了自已要做什么,鹿娩娩自已也懵了。
“呃…那个,小狐仙,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闭嘴……”
鹿娩娩确定这次不是错觉,她是切切实实听到了司欲声音里的哭腔。
鹿娩娩鼓起勇气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司欲,声音如暖阳和煦。
“好啦好了,我回来找你了,我说过我们是同伙,是共犯,是一根船上的蛐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我鹿娩娩虽然没什么别的本事,可我说过的话都是算话的,这一点,司欲,请你放心。”
这一次鹿娩娩喊的不是小狐仙,而是司欲。
她身上有一束光,推开了那些想要冲上来的尸骸,带着他从这里离开。
鹿娩娩与司欲一起睁开眼睛,望向彼此的时候都怔住了。
还是鹿娩娩先反应过来,像以前一样凑近司欲,笑嘻嘻地说道:“太好了小狐仙,你终于醒过来了,看来我这一招还挺有效的!”
司欲看着鹿娩娩骄傲地扬起了手掌,他左脸现在都还是麻的,可见当时她是用了多少的力气。
司欲没好气的看着鹿娩娩,“我怀疑你是在报私仇。”
鹿娩娩一脸无辜,“哪有啊,小狐仙你冤枉好人,再说,你和我有什么私仇?我这都是为了救你,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你差点就被心魔给吞噬了……”
鹿娩娩又开始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司欲却一点都不觉得烦,只觉得现在的时刻难能可贵。
她知道了自已唯一的秘密,却没有害怕他,远离他,他很庆幸。
鹿娩娩将司欲从地上拉起来,二人又继续往前走。
司欲想到了一件事,既然他刚刚被心魔困住,那鹿娩娩也应该会被心魔侵袭才对,可她为什么却能够醒得那么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会让这一切化为现实
鹿娩娩早就察觉到司欲眼中的求知欲了,“小狐仙,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司欲定睛看着鹿娩娩,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会让人怀疑她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心魔,可司欲记得她曾说过,她与万剑宗有仇。
那些人想要害她,所以她才想要放魔尊出来,想要与他合作。
“你的心魔,是什么?”
司欲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害,原来你就是想问这个呀,那你直接问就好了,干嘛还一直盯着我,盯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鹿娩娩用手挡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抓住了司欲的手就要往自已的胸口上放。
司欲耳畔一红,想要将手抽回去,“你干什么?”
“哎?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吗?我怕我说了你又不相信,所以让你亲眼看看我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好不好?”
鹿娩娩向前一步,司欲的手掌就贴上了她的胸口,一股痛苦压抑的情绪袭来,司欲透过鹿娩娩的眼睛看见了一间昏暗的房间。
屋内陈设干净典雅,软菱纱张,莲花的精致黄梨木梳妆台,室内还燃着清甜的熏香,这显然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几人影影绰绰,围在倒地之人的身前。
司欲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人就是鹿娩娩,她看上去比现在长大了一点,四肢修长,脸也没有现在这般圆润了,最大的变化还是她的眼睛。
那双亮晶晶的眸如今死气沉沉,充斥着慢慢的绝望。
“大师姐,既然这仙灵根已经挖出来了,那她应该怎么处理?”
说话的这个人是陆羡。
时隔数年,他也褪去了青涩的模样,眉宇间藏着一股戾气。
“是放她归山,还是……?”
“放了?”顾拾温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这些年她在各大宗门崭露头角,大多数人都认得她这张脸,她要是还活着对我们来说一定是个大麻烦。”
谢挽凝坐在桌前,轻轻敲起一条腿,用脚尖抬起鹿娩娩毫无生气的头颅,轻笑,“大师兄说得对,师尊已经说了让我们自行处理,他会帮我们善后的。”
自行处理?善后?
什么意思?
还不等司欲想明白,顾拾温就抓起鹿娩娩的脖颈,就这样拖着她往外走去。
司欲看见鹿娩娩的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地上,淌出一片血痕。
她的腿被硬生生打断了。
那么爱叽叽喳喳的鹿娩娩如今一声不吭,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任由着人摆弄。
他们将她丢在悬崖边上。
悬崖上的狂风凛冽,鹿娩娩像是轻到可以被一阵风吹走般,身体撞击在坚硬的石面上,她终于有了些意识。
鹿娩娩抬起头来,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三人。
“呵,你还敢瞪我?你再瞪一个试试!”
陆羡不喜鹿娩娩这种眼神,一脚踩在她的头上,将她抬起的头一脚一脚地踩下去。
司欲看得心焦。
顾拾温和谢挽凝就看着陆羡笑,好像是在看一场即兴的表演。
“好了小师弟,师妹的头又不是皮球,你这样踩会坏掉的。”谢挽凝说了句话,似调笑似嘲讽,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鹿娩娩满脸都是血,陆羡嫌弃地移开了脚。
这时江祁年走了过来。
司欲的眸子收紧了,他以为江祁年会终止这场荒唐的闹剧,然而江祁年只是淡淡地扫过鹿娩娩此时的惨状,将温柔的目光全部倾注在了谢挽凝的身上。
“挽凝,仙灵根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可以种进你的体内了。”
“真的?!”谢挽凝喜不自胜,差一点扑进江祁年的怀里,她转头看着鹿娩娩,像是在看一只肮脏多余的落水狗。
“那么,我也可以亲自送小师妹上路了。”
“师尊,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先回避一下吧,我有些贴已话想要和小师妹说。”
待几人离开后,谢挽凝走到鹿娩娩的跟前,伸出手抓起鹿娩娩的头发将她拽起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笑得肆意张狂。
“鹿娩娩,你是不是也没想到自已会有今日?呵呵……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么?看着你在人前出尽风头,看着你从筑基期一路走到现在。”
“可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明明我才是天之娇女,你这样卑贱的东西竟然拥有至高无上的仙灵根,老天真是瞎了眼啊!”
“不过没关系,你的仙灵根已经被师尊挖了出来,它马上就是我的了,它会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我会代替你走完之后的路。”
谢挽凝说完就这样拽着半死不活的鹿娩娩来到了悬崖边,鹿娩娩的眼睛在瞪着她,即使已经说不出话来,那双眼还是死死地瞪着她。
“我讨厌你的眼神……”谢挽凝伸出手去,“好歹小师妹也陪了我这么多年,不如临走之前给我留点念想?”
“我挖了你的眼睛,让它代替你陪着我,小师妹,你说可好?”
司欲眼眸中燃起愤怒的烈火,他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此之前他万万不会想到鹿娩娩的心魔竟然会是这样的。
就在谢挽凝的手即将触碰到鹿娩娩的眼球时,鹿娩娩忽然伸出了那双原本无力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谢挽凝的脖子。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