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不要挂念母妃,若是有机会,母妃会和你们书信联系。”
“待母妃身体好些了,就去找你。”
虞听晚一字一句听着。
等她全部说完,她压着眼底快要控制不住的眼泪点头。
司沅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发。
眼眶发红,“去吧,别再回来了。”
虞听晚用力握着司沅的手。
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离开大殿之前,她用前朝皇子公主远行前的礼数对司沅行大礼,跪在寝榻前,俯首叩拜。
滚烫的泪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母后,万自珍重。”
听着她口中的称呼,司沅眼底的泪倏地滚落,砸在手背上。
“好。”
半刻钟后。
虞听晚坐进马车。
若锦和岁欢随行左右。
沈知樾最后看了眼霁芳宫的方向,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轱辘声缓缓响起。
透过时隐时现的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熟悉的场景一点点掠过,虞听晚手指渐渐收紧,心底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又沉又闷。
好一会儿,她垂下眼。
目光落在掌心中,临行前,司沅给她的玉佩上。
玉佩背面,刻着几个小字,其中便有‘沅’这个字,以及司沅的小字。
这是代表着曾经司沅司家嫡女身份的玉佩。
也是司沅曾经和司家旧部往来的信物之一。
沈知樾的马车在前,从宫门、到城门,所过之地,都要停下来,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用原先那套说辞,再加上手中的储君令牌,顺利离开了皇城。
离开皇城后,马车并未往南走。
而是按照先前和司隼白提前联系的接头点,往东临南江一带的方向走。
一路上,驶过一个个繁华小镇,再经过很长一段官道,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汇聚地。
沈知樾掀开车帘。
举目望去。
前面不远处,一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吩咐车夫继续向前。
却不料,就在这时,侧后方向,一侍卫模样的男子,骑着快马而来。
沈知樾皱了皱眉。
叫停车夫。
从车上下来。
“大人!”侍卫下马,迅速上前,将手中信笺递给了沈知樾,“太子殿下召您即刻回南郡。”
第159章 司隼白妹控
沈知樾接过信,眉头微拧了下。
不等开口,皇城方向,私宅中的一名心腹往这边赶来。
沈知樾侧首看了眼,随即打发了方才的侍卫,让他先一步回南郡。
待侧后方马蹄声渐渐远去,虞听晚从马车中出来。
前方不远处低奢的马车中,一衣着华贵容色清隽的男子亦踏下马车,往这边走来。
沈知樾没着急去看心腹送来的信,见司隼白往这边走来,他转身看向虞听晚,对她介绍:
“宁舒,这位便是司家的小公子,你表哥司隼白。”
司隼白走至面前,他看了看沈知樾,温和煦雅的目光便落在了虞听晚身上,眼底含着欣悦的笑,唇畔微微扬着。
“这些年我进宫少,晚晚应是不记得我了,不过别怕,兄长会护你周全。”
他眉眼间尽是柔和的悦色,让人心口无端回暖,甚显亲和。
虞听晚弯了弯唇,牵起笑意,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兄长。”
虽过去这么多年不常见面,但司隼白对这个妹妹,是真心的喜欢。
这次他亲自来接她,也并非完全是出自司沅的嘱托而来,更多的是怕她路上出意外,他亲自过来带她回家会更安心。
同时也是想着,早些见到她,提前相处相处,让她对自己亲近一些。
司家曾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势力地位可想而知,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司家贵胄之家,只有四个继承爵位和家业的儿子,却无一个女儿。
司父和司沅兄妹情深,在虞听晚很小的那几年,司父时常借着进宫求职的机会,偷摸摸的将建成帝的宝贝女儿抱在怀里解女儿瘾。
再加上虞听晚生得乖巧,粉雕玉琢的,尤其甜甜笑起来的时候,看得人心口都要化开。
司父常常抱在怀里便不舍得松开,恨不得直接将他们司家的这位小公主抱回家,亲自抚养长大。
但这是帝后的小心肝,偷抱回家是万万不可能的。
哪怕是皇亲贵胄,建成帝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给大舅子。
是以,女儿奴却偏偏又没有亲生女儿的司父,在那段时间,每每回了司家,便对着他那几个混儿子念叨他们的小妹妹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招人喜欢。
久而久之,在司父这种日复一日的‘感染’下,司家这几位没有妹妹的贵公子,得了和他们老爹一样的病——妹控。
司家前三个儿子倒还好,他们上进沉稳,得司父欢心,每隔一段时间便能随着父亲进宫一次,借此瞧一瞧他们司家的这位小公主。
但司隼白就不一样了。
他自小离经叛道,不是被他老爹拿鞭子抽,便是被他老爹揪着耳朵气急败坏地骂。
毕竟那个时候,在司父眼里,这个最不省心的小儿子,半点正事都不干,反而尽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
他不挨揍谁挨揍。
是以,其他那三个儿子多多少少还能隔一段时间进宫一趟,只唯独他这个小儿子,别说去中宫看看妹妹了,连宫门都靠近不了。
为着这事,当初的司隼白没少郁闷。
但奈何,他离经叛道的印象,在他老爹的心里太过根深蒂固,无论他怎么解释,他老爹都不搭理他。
最后只能在几位哥哥的嘴里,听听他们司家这个唯一的妹妹的近况。
思绪回敛,司隼白瞧着面前他们司家的小公主,手中的扇子都快乐出了花。
他想到什么,立刻从身旁小厮手中拿过来一份精心准备的松软糕点。
送珍宝似的,送到了虞听晚手中。
“天快黑了,是不是饿了?哥哥特意在路上给你买的,先吃两口垫垫,待会哥带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饭。”
瞧着他塞过来的糕点,虞听晚怔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地道谢,“多谢兄长。”
沈知樾也是哭笑不得。
司隼白常年不在皇城,他原先对司家这个小儿子的了解并不多,近段时间才因为虞听晚的事跟他联系上。
原以为司家这个小公子和皇城中那些世家后辈一样,清冷孤高,周身存着距离感,现在真正见了,才发现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也难怪,从一开始,司沅就放心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司隼白。
南郡的事还等着他,沈知樾没在此处耽搁太久,几人说了会儿,便准备离开。
分别之前,虞听晚拜托沈知樾,若是可以,希望他后期能帮自己和司沅传递几封书信。
等日后谢临珩回了宫,她想得到司沅的消息就难了,届时,怕是只有沈知樾能做到。
沈知樾答应得也爽快,她刚说罢,他便应道:“这个放心,交给我便是,泠妃娘娘那边,我会多去探望,你们放心离开便可。”
虞听晚和司隼白对沈知樾道完谢,去了前面的马车。
沈知樾在原地站了片刻,瞧着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远去,才接过心腹手中的信笺。
边拆边问:“这是谁送来的?”
心腹回道:“是楚姑娘。”
沈知樾拆信的动作顿了一下,听错般看向心腹,确认问:“楚时鸢?”
心腹点头。
沈知樾默了默。
下意识抬头瞧了眼那已经驶去很远的马车。
转身,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
将信笺展开,一字一句看过去。
皇家与世家出行的马车,内部装饰自是齐全,像笔墨纸砚、茶具香料这种,无一不缺。
将信上的内容看完,沈知樾抽出纸笔,很快写了回信。
写完,他又另拿了一张纸,落下几行字,分别给了心腹。
“这两封信,你一个送去楚姑娘手里,一个送到司隼白司公子手中,剩下的事,司公子自会安排。”
心腹接过书信,“司公子他们还未走远,属下先去将信送去司公子那边。”
沈知樾点头,“去吧。”
心腹上马,勒紧缰绳,朝虞听晚和司隼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沈知樾,则是连夜回了南郡。
第160章 谢临珩得知虞听晚逃走
翌日天亮。
沈知樾赶至南郡暂时落脚的庭院。
刚将怀里的玉佩放在谢临珩常放的桌案上,还未起身,谢临珩突然从外面进来。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突然乍起的声音,让沈知樾这个本就心虚的人险些心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背脊僵了一瞬。
自门口看过来的那道冷锐目光,像有穿透性,将他这两日所做的事尽数剖开现于人前。
他迅速调整神情,佯装是在看桌案上的信件,坦然自若地侧身,朝着门口的谢临珩看过去,没个正形道:
“我回了皇城一趟。”
他靠在伏案上,眉眼间恰到好处地带上了点忧色,愁眉苦脸地接着说:
“这不是还没把未来的夫人追到手,怕我在南郡待上十天半个月,未来的沈夫人跑了,特意往皇城跑了一趟。”
谢临珩眯眼,看着他的眼神,深沉漆暗,“是吗?”
沈知樾慢悠悠点头。
将手中拆都没拆的信件放回案上,打了个哈欠,摇着扇子往外走:
“我一个晚上眼都没合,全程在赶路,这会儿困得不行了,殿下,我先回去睡会儿,待会再来。”
谢临珩没说话。
抬步走到方才沈知樾站立的桌案旁,拿起他刚放在桌上的信件,直起身时,指节若有似无地碰了下那枚储君玉佩。
整个玉佩还带着点余温。
全然不像长久没人碰过的冰凉。
他覆下眸,目光明明是落在信件上,出口的话,却瞬间让沈知樾汗毛直立。
“你去楚家,还用带着储君的玉佩?”
沈知樾浑身僵住。
瞳仁微缩了一刹。
他停住脚步,侧过身,看向谢临珩,不明所以道:
“什么玉佩?殿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谢临珩眸底一片暗色。
他对上沈知樾的视线,问得直白,“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记错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起来。
某一个瞬间,沈知樾甚至在想,谢临珩莫不是,这么快就发现虞听晚出宫的事了?
可不应该啊。
南郡距离皇城这么远,快马加鞭,也要五六个时辰才能到。
尤其,他早已将皇宫的一切安排妥当,不应该被发现才对。
沈知樾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墨九突然快步从门外进来。
“殿下,北境乱党似又有异动,张大人等人已候在院外求见。”
谢临珩垂下眸,扫了眼信中内容便转身离去。
未再提及那枚玉佩之事。
沈知樾长长舒了口气。
后背浸出一片冷汗。
在墨九准备离开时,他喊住他,似好奇般,语调如常地问:
“墨九啊,我离开的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墨九想了想,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殿下似乎急于回宫,对阵北境那些敌寇,比之以前,隐隐多了凌厉之势。”
—
谢临珩的态度,让沈知樾心中有些没底。
他一边处理南郡这边的事,一边暗中联系皇城那边,还要顾着,虞听晚和司隼白有没有将离开的踪迹抹除干净。
就这么心惊胆颤了两天。
这天一早,沈知樾刚和兵部的两位大臣商议完事,正要起身去寻谢临珩,刚出门,就见一名暗卫道:
“大人,殿下回宫了。”
沈知樾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问,“皇宫路途遥远,南郡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殿下怎么突然回宫了?”
暗卫说:“殿下与太子妃的婚期将至,殿下不放心宁舒公主一人待在皇宫,今日天刚亮就启程回皇宫了。”
沈知樾匆匆听了两句。
顾不上别的,立刻让人备马,快速往皇城赶去。
他来到的时候,东宫的气息能冻死人。
所有暗卫和侍从,全都跪在殿外,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沈知樾心下越发沉重。
脚步似有千斤,刚迈进大殿,一个茶盏就“啪”的一声,砸碎在脚边。
谢临珩坐在上首主位,浑身冷肆,满脸阴鸷戾气。
直视着他,嗓音如淬冰寒,一字一顿质问:“沈知樾,你把宁舒弄哪去了?”
沈知樾喉咙发干。
晦暗的目光,从满地的碎瓷片上掠过。
他抬起头,看向谢临珩。
努力挤出一个笑。
佯装不解道:“临珩,你在说什么,宁舒自然在阳淮——”
“程武!”他耐心耗尽,戾声打断他。
殿外跪着的程武迅速进来,垂首跪在殿中,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陈述:
“两天前,沈大人拿着殿下的令牌,说让宁舒公主去南郡,属下以为是殿下的命令,便未曾阻拦。”
谢临珩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
程武说罢,他反手抽出一旁的长剑,眼底冷如深潭,碾过地上瓷片,浑身阴鸷逼人,剑尖直抵沈知樾颈侧,脸色阴森到,让人不寒而栗。
“说!她在哪儿!”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他对他刀剑相向。
冷剑锋芒毕露,殿中气氛逼仄到让人窒息。
沈知樾扫过剑尖。
脸上那抹懒散淡笑得神色敛去。
冷静看向盛怒下的谢临珩。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他语气很平静。
谢临珩冷笑,剑锋离他脖颈更近。
“你放走的人,你会不知道她在哪儿?”
沈知樾迎着他的视线,半个字不说虞听晚在哪里。
“她不愿意留在皇宫,我只负责将她送出宫门,至于她去了哪里,如今身在何处,我并不知。”
谢临珩冷讽挑唇。
身上的杀意更为浓烈。
若是换了旁人,他手中这把剑,早已沾了血。
两人僵持片刻,他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