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并不把善鸢当妹妹看待,善鸢是他的爱人,是他要紧紧握在手里的女子,他不会让给任何人,任凭对方再怎么优秀,他都不会放手。
鹿鸣注视着善鸢,心里的滋味难辨,他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没攒紧了,她就会消失,就会跟着姬洛双宿双飞。
他的阿鸢就是如此美好,就算是天边的星子也得为她坠落。
“姬公子日安。”善鸢温声回应姬洛,夹在两个极优秀的男子之间,她的心中难免有一丝的难安。
在鹿鸣告白之前,她的心湖已经乱了。
本来就该好好的和姬洛说清楚、讲明白,就算不能成就姻缘,那也该好聚好散。
可如今她心中却是生出了歉疚,她在心里有鹿鸣的时候决定接受姬洛的追求,如今也因为鹿鸣的关系,要和姬洛划清界线。
善渊低垂着眉眼,不发一语,姬洛也安安静静地在外头候着,沉默带来了无尽的想像,也让鹿鸣心中难安,他揽住了善鸢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呈现自我防护的姿势。
鹿鸣心里头的酸涩来到了最高点,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那棒打鸳鸯的恶徒,可他却无法在此时收手。
在他的情感世界里面早已经没了退路,除了善鸢以外,没有人能够撩动他的心思。
“郡主可愿下车一叙?”
马车之外,姬洛率先开口,他的语调平静,可是心里头却是一片波涛汹涌,他一早就在那后院的百年老树下等着,满心欢喜却充满忧虑的等着。
在夜里见了鹿鸣以后,他心中隐约不安,只觉得他和善鸢之间的婚事,恐怕有着变卦。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这句话本可以用来形容姬洛,除了追求知识真理之外,他对身外之物没有太多的欲望,善鸢是他第一次的追求,为了善鸢,他还想要一搏,就算面对的是荣王,他依旧不打算放弃。
京中的贵人很多,要说贵不可攀的,便是太子和荣王了,关于荣王的婚事,众人议论纷纷,毕竟荣王已经二十一,却尚未议亲,一般男儿二十一,孩子都已经能绕着膝喊爹了,荣王的状态着实不寻常。
最常被与荣王相提并论的,便是岁宁郡主善鸢,可人们总说荣王对岁宁郡主仅有兄妹之谊。
正因为如此,他当初才敢放胆追求善鸢。可昨夜里,他见到了鹿鸣,虽然只是擦身而过,他却能感受到荣王施加的强大压力,身为一个男儿,他隐约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种雄性竞争所释放出的威压。
要说荣王对善鸢无意,在那一刻,他是不相信的。
在松树下等了好一阵子,姬洛便动身到了驻车处,在看清下马石前头华丽的马车,他的心口便是一个咯噔,上头的图腾,便是荣王的象征。
在看清那图腾的转烛间,他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或许一心恋慕、情窦初开都要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郁郁葱葱的古木参天,日光透过交错的枝桠,筛落在姬洛天青色的衣袍上,姬洛因为等待而心中焦虑,俊美的容颜上带了轻愁。
不分男女,美人含愁那都是一番动人的情致,只可惜善鸢瞧不清,他在车厢外,她在车厢内,一堵墙已经将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姬洛已经有了今日恐怕见不着善鸢的心理准备,不过他依旧心中抱持着一点点的奢望。
当初他本一心扑腾在课业之中,风花雪月之事于他而言,那是不必要之事,可在见了善鸢以后,他才发现他以往的人生是墨彩浓厚的画卷,而有了她的日子却是在那黑白的画卷上增添了一抹亮色,在体会到缤纷的色彩过后,又如何回到原本晦涩单调的生活?
“今日实在不宜下车,还请姬公子有话便在这儿说吧。”
善鸢不愿去看鹿鸣此刻的表情,此刻的鹿鸣便像是个孩子,拼了命地想要捍卫自己的存在感,就连善鸢多说几个字,都能引得他心中一阵炽烈的妒火。
“行,那我便在这儿说了,前些日子贵妃娘娘身子有恙,母亲递的拜帖都给娘娘退回了,母亲已经与我说了,这些日子会再一次递拜帖给娘娘,商讨尔我的婚事。”姬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无比的认真。
婚事两个字再一次被提出,善鸢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嫣红。
“郡主?”姬洛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第二十三章 白首不离
鹿鸣依旧定定地盯着善鸢不放,两人的目光交流着,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可他们之间的对话,要比姬洛和善鸢之间的对话更深刻,鹿鸣很喜欢这种感受,令他心中涌升一股扭曲的优越感。
鹿鸣没有说话,没让姬洛知道他的存在,不过他随时有可能会出声,如果拒绝姬洛的话语从鹿鸣嘴里说出,那不只是伤了姬洛,也是伤了她和鹿鸣之间的情份。
虽然心里头对鹿鸣有气,可善鸢心底却也不希望因为姬洛的关系和鹿鸣生分,对她来说,鹿鸣可不只是她曾经的一点爱慕,他还是她的兄长,还是她的家人,还是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支持的人。
就因为鹿鸣对她来说就是这么重要,所以此刻她身心才会如此的纠结。
善鸢清了清喉咙,“感谢姬公子的抬爱。只是这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义母并不同意你我之间的婚事。姬公子博古通今,吾心中钦慕,却是不能匹配。”
这是最保守的拒绝了。
不管在前朝还是当代,不管民风开放还是严谨,一对男女要订亲,首先要过的便是双方父母的那一关。如果过不了父母那一关,那不论有多深的情感,都无法促成良缘。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对女郎来说,父母的意思,大过于天。
鹿鸣是如此的喜欢她,可她呢?却告诉自己她有心悦之人了,就连现在,都已经成了自己的人儿了,却舍不得对那姬洛说上几句重话。
越是想,心底越是酸涩。他所有的挫折感。
善鸢是他放在心上的心尖尖,打不得、骂不得,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生气,只要她难受,他心里比她更难受,只有感受着她对他的渴望,可以稍加缓解这份不安和疼痛。
两人之间保持着缄默,却是用眼神在交流。鹿鸣瞅着她,仿佛在问着她,“什么时候要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他的眼神强势,不过藏在强势的背后,却是内心卑微的乞求。
善鸢当然知道鹿鸣想听她说出什么的话,可她偏偏不愿如他的意,凭什么他在让她伤心难过以后,她还要顾忌他的心情呢?
姬洛当然听出了善鸢的推辞,他直觉这一切并没有善鸢说的如此之间单。
选择放弃,对他来说其实是最容易的选择,可放弃其他东西很容易,放弃善鸢对他来说,却不是这么的容易。
“阿鸢,你别拒绝的这么早,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想办法说服贵妃和荣王殿下的。”姬洛如此之聪慧,哪里会不知道问题真正的症结点?
他甚至猜测,荣王可能就在车上。
他的猜测是对的。
那一声阿鸢,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也成功的让鹿鸣发怒。
“你倒是试着说服本王看看。”
他的嗓音低沉而慵懒,带了一股不可冒犯的天家贵气。
善鸢逐渐迷离的意识因为鹿鸣低沉的嗓子而陷入战栗。
她并不想让姬洛知道鹿鸣在车上,只因为心中实在对姬洛有愧,不过在鹿鸣开口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不争气的产生一股心安。
姬洛一直以还表现得像是谦和君子,朗润温和,姬洛开口要一个机会,她做不来拒绝他的人。
鹿鸣在此时介入,确实也解了她燃眉之急。
“姬三郎见过荣王爷,荣王爷安好。”虽然鹿鸣不一定看得到,姬洛依旧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有你在,便不能安好。”鹿鸣对待姬洛可不可能好言好语。
“姬某素与王爷不相识,如果王爷肯赏光,下车一叙,相信有过相处,王爷也能对姬某有更深的了解。”虽然心中有所不安,姬洛依旧是鼓起勇气相邀。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站在情敌的立场上,鹿鸣或许会愿意和姬洛知交,光是他这份不卑不亢,便让鹿鸣感到钦佩。
鹿鸣见的人多了去,面对他,下位者多半是两种反应,一是逢迎谄媚,二是恐惧戒慎,姬洛的态度谨慎,却不过分恐慌,礼貌,却不流于拍须溜马。
鹿鸣久征沙场,是个战争英雄,世人对他的印象,总停留在他一身武勇,多次击退北虏,可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在国子监,鹿鸣也是成绩斐然,君子六艺样样拔尖,只是他的表现太过锋芒毕露,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受到太子母家打压、投毒,九死一生。最后为了生存,只得藏锋,投笔从戎。
鹿鸣思索了一阵,他确实有话想对姬洛说,不过那些话,让下人去敲打一下即可,没有必要在今日说出口,遂道:“有话直说,本王长时在北地驻守,能够陪伴亲眷的时间并不多,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服本王,如若不能,此是休要再提,如若再提起,或较旁人知晓,本王必定拔了你的舌头。”
世道对女子总是更加苛刻,虽然善鸢和姬洛之间清清白白,每次相会都有婢子小厮守着,可传出去终究是对善鸢的名声有碍。
姬洛听着鹿鸣的语气,便知道这一回,恐怕无法如愿以偿,他的心中难免染上的浓浓的失落,“姬某与郡主无意间相识,郡主巧夺天工的画技慑服了姬某,如此有才华的女子,姬某心生好奇,在与郡主知交过后,姬某心怡郡主,不只是品貌才德,更钦慕郡主的善心以及体贴人的蕙质兰心。”
别人称赞善鸢,总会着重于她国色天香的样貌以及她传承自贵妃的画艺、琴技,甚少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善心和体贴,善鸢的这颗赤子之心,才是鹿鸣喜欢善鸢的原因,他喜欢善鸢,可不只是因为她生得好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求郡主者众,姬某不才,仅有一颗真心能够奉上,如果王爷和贵妃愿以明珠相许,姬某必定将明珠捧在掌心,不令其受到任何伤害,姬某身边没有婢女通房,未来也不会有妾室,愿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今时之男子,不纳妾者简直是凤毛麟角,在皇室里头更是不存在,能够点得出来的屈指可数,姬洛许下的承诺,确实对女子来说十分诱人。
如果姬洛求娶的是鹿鸣的亲妹妹,鹿鸣或许就允了,可他求娶的是善鸢。这一番真情流露当真是让鹿鸣感到芒刺在背。
鹿鸣不禁有些担忧,担忧善鸢会被这些漂亮的言词吸引了,他的视线投向了怀里的小姑娘,善鸢的脸上果然有着一丝丝的绯红,这令他心里头煎熬不已,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凶悍,“你口中的明珠,是本王父皇和母妃用天才地宝珍养大的,你一个臣下,如何供得起?此事不必再议,姬夫人也不必递牌子进宫,本王既不允许,贵妃娘娘也不可能应允。”
也不管一刻钟到了没,鹿鸣敲了敲车板上的暗门,车辕上的马伕得了传令,立刻一甩马鞭,马车车轮骨碌碌的转动了起来,绝尘而去,留下了一脸失落的姬洛。
姬洛心知,鹿鸣如此表态,便代表这婚事是彻底的黄了。
虽然还不到生死相许的相爱,可毕竟曾是真心的喜欢,从没遭受过挫折的少年郎,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
“少爷,咱们该如何跟夫人交代啊?”伴墨有些心急的望着自家少爷。
姬洛有些莫名的望着自己的小厮,“为何要跟母亲交代?”
“哎呀!”伴墨拍了拍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少爷解释那背后的弯弯绕绕。
第二十四章 不要喜欢别人
从鹿鸣和姬洛开始对话以后,善鸢便有些茫然惶惑,待车子逐渐驶离,她才意识到,她还没能和姬洛道别。
这离她心中所想的善始善终始终有些落差,善鸢回过了头,伸手想要推窗,却是被鹿鸣从身后牢牢地抱住,“囡囡,我知道你很向往一夫一妻、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姬洛能许你的,我也能许你。”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别人,可是却不能宣之于口,在姬洛坦荡的对着善鸢真情告白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想,他自己有多少不足。
虽然晚了姬洛一步,他也得让善鸢明白他的心意,即时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晚了姬洛一些,听着都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他还是希望善鸢明白他的情意。
鹿鸣的嗓子低沉,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心情是低落到了谷底。
善鸢没没有想到,她能从鹿鸣的嘴里听到这些话。这样的事情,小姑娘家多半想过,却没有人敢去提出,因为只要提出了,就会被说善妒,这样的事情,都得是男人自己的主张,否则还能成为休妻的条件呢!
就这么一闪神的时间,马车已经驶远了。善鸢终究没有去推开窗子,没能结成姻缘,那便不该给姬洛留下念想,善鸢收回了要推窗子着手。
鹿鸣的唇靠着她的颈背,在上头呵出了灼热的气息。
“囡囡,我也喜欢你,喜欢你的样貌、声音、性子,你的好我比他更知道,你别喜欢他,你喜欢我好不好?”别喜欢他,喜欢我。
从昨夜夜里,这一句话就在他心头盘桓不去,如今终于脱口而出,那是一种释然的感受,混杂着强烈的期待。
企盼着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答覆。
“我会对囡囡很好、很好,所以囡囡只要喜欢我就好了。”鹿鸣在她颈背上蹭了蹭,带来了一阵麻酥酥的感受,他的话同时在善鸢的心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她确实是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这也是她考虑姬家的缘由,姬家的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这在京中,已经是对女子顶顶的好了。
在她想要嫁鹿鸣的时候,其实是避免去思考这一块的。皇家的孩子那是要开枝散叶的,能够做到对王妃专宠已经是极少见,若要身边干干净净,怕是很难,就算是不好色的皇子,一个王妃,两个侧妃也是最基本的,如果没有两个侧妃,那便可能是受到皇帝的厌弃了,那是要被废、被圈禁的前兆啊!
鹿鸣这人重诺,只要不是为了欺敌,他说出口的话,便是一言九鼎。
善鸢相信鹿鸣说的一世一双人,这令她怦然心动,却也令她更不明白了。
为何鹿鸣当年会说不娶她?她只觉得鹿鸣这前后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脑海中灵光一闪,起先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她试图抓住那个想法,接着那个想法便越来越具体,善鸢几乎可以猜出鹿鸣当初为何会那么说了。
那些年,他们表面过得风光,可实际上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如果鹿鸣当初不是对着他的伴读这么说,善鸢也不会轻易相信,不过说来也奇怪,当年鹿鸣的伴读是死在宁家人的手下的,那时鹿鸣还为此消沉了一阵,至此以后,善鸢再也没见过他和任何人亲近,也不爱结交朋友,莫非这背后还有文章?
善鸢没能够细究下去,鹿鸣把她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坐在他的怀里,他低垂着眉眼,“囡囡?”
他柔声问着,善鸢的心思慢慢拉回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