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使用了人工手段维持着,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流失。烂橘子第八次和我说可以开始考虑后续的处置方式了。
因为身体衰竭导致的自然死亡大概率会让她变成诅咒,谁也不知道在梦中死去的咒术师会变成什么样的咒灵,所以理论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之前杀死她。
具体应该怎么处理,我还要想一想。
——记录者:五
【2015年1月10日】
生日快乐,爱丽丝。
——记录者:五条悟
【2015年1月12日】
她的梦境出现了空隙,我现在就要进入她的梦中
——记录者:
【2015年1月13日】
我在她的梦中找到了她。梦里的她叫做“有栖梦子”,而有栖梦子并不认识我。
亏她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想象不出没有你的世界”,但这不是在梦里很爽快地把我忘记了嘛!
生气?我是没有生气啦。
说实在的,把生活的重心完全依赖在某个人身上而活,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这么想的话,把我忽略掉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务之急是让她离开梦境。
——记录者:五条悟
【2015年1月14日】
她又忘记我叫什么了。好生气!
——记录者:五条悟
【2015年1月15日】
大概弄清她的梦境是怎么一回事了。过去她曾经历过的一切会在梦里重新上演,尤其是那些很重要的事情。在她的梦中,我多多少少也能进行一些干涉。
难怪她始终醒不过来了。
沉浸在这般庞大的梦境里,爱丽丝,你一定舍不得醒来。
——记录者:五
追加报告:找到了疑似梦野家旧宅的所在地,不管烂橘子们怎么说,我都会差人将她转移到那里。
【2015年1月18日】
由于咒灵袭来,我暂且被爱丽丝从她的梦里赶出来了。
目前已将梦野家地下室的所有诅咒清除,感觉这些诅咒是早先就设置在此处的。有点像是陷阱里的诱饵?总之,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正在等待她醒来。
——记录者:五条悟
【2015年3月5日】
梦野家的死亡真相已确认,梦野爱丽丝目前已无术式。
另外,可以将前述五条先生那些满是主观情绪的记录删除掉吗?看着很奇怪。
——记录者:梦野爱丽丝
【2015年3月6日】
不行哦~
——记录者:五条悟
【2015年7月6日】
更名手续已全部完成,现在我叫有栖爱丽丝。可以念成拗口的Arisu Alice,也可以念作Yuuzu Alice,全看个人喜好吧。
所以,我认为这份《梦野爱丽丝的观察报告》应该到此结束了
——记录者:有栖爱丽丝
【2015年7月14日】
虽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还是在这里写一下。
我要和爱丽丝结婚啦!
啊,倒不是我求婚成功了。实说实说,我感觉是我被爱丽丝求婚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就是,Happy Ending!
——记录者:五条悟、有栖爱丽丝
第92章 纸箱子里装着什么
【记录——2016年11月11日,东京都港区,公寓内】
闹钟响了三次,有栖爱丽丝还没有醒过来。
她正懒懒地躺在床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枕头盖着头顶,选择的睡姿则是不算太惬意的面朝下平趴式。从窗帘未合拢的缝隙间漏入的一线日光就落在她的脑袋上,恰好照亮了耳边那缕金发,但她依旧浑然不觉。
她是否正沉在梦境里呢?说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总之,这确实是分外香甜的睡眠,香甜到就算被五条悟推推肩膀戳戳肚子,爱丽丝仍旧自在地安睡着,简直可以称作是奇迹了。
“醒醒啦。”
五条悟不算温柔的戳戳变成了更加不留情面的挠痒痒,动来动去的手指揪住她的侧腰,毫不留情捏了好几下。
“有人要迟到了哟!”
可能是“迟到”这个词足够吓人,也可能是从腰上传来的这类似于毛毛虫爬过般的感觉太过叫人胆寒——小概率的可能性是爱丽丝正好在这个时间点醒来了——总之她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地伸长了手,用力一拍床边的闹钟,然后侧身抱了抱一旁的五条悟,动作快到连体温都还来不及同化,她就已经换上衬衫跑出房间了。
由此可见,或许这么个短暂的拥抱也是她的肌肉记忆?
现在五条悟后悔了。早知道她醒来之后的早晨会是这般忙碌,他干脆别叫她起床了。
“这样一来,就能在你的背上搭一整排多米诺骨牌了。”他从爱丽丝的手中夺走她刚刚抹上黄油的吐司面包,顺便说了一句谢谢,这才接着说,“然后再把多米诺骨牌推倒。你睡得那么死,肯定发现不了。”
“请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五条先生!”
爱丽丝赶紧伸手抢回她的早饭,可惜只抢回来了一半——还是小小的、约莫只有百分之三十体积的一半。她气呼呼地冲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把剩下的面包全都塞进了嘴里,一边打上领带,一边把垂过肩头的发丝全部拢起,扎成乱糟糟的发包。
“有玩多米诺骨牌的闲空,不如收拾一下你的家当。”爱丽丝指着霸占了大半个客厅的纸箱子,“都搬家两个月了,你带来的行李怎么还是一动不动呀!”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五条悟当然也不甘示弱:“还说我呢,你带来的东西也完全没整理过嘛!”
他用眼神示意着堆在走廊里的那几个纸箱子,于是她的锐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是的没错,搬到新家已经两个月了,无论是五条悟还是爱丽丝,他们谁都还没有整理过自己从上一个家里带来的家当。没有整理的理由倒是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工作繁忙。
五条老师的连轴转工作是早已知晓的常态,而爱丽丝小姐的每日加班则全都是因为练马区支部的整日繁忙。
明明在练马区支部当咒术师的时候还能过上九点上班六点下班极少加班的正常社畜作息,怎么转职到辅助监督之后就只能天天加班了?爱丽丝真的想不通。
得益于此,本该新婚气息满满的这个家看起来更像是搬家搬到一半的半成品产物——或者透出一种即将人去楼空的凄惨感。
最麻烦的是,经常会出现急需什么物品却不得不从一个又一个的纸箱子里掏出来的窘迫场景。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们果然还是要腾出时间来收拾一下家当才好!”关上家门时,爱丽丝一本正经如是说,“你今晚是不是没什么工作?”
“我啊?”五条悟像模像样地琢磨了一会儿,而后才点点头,“大概率是有空的。要是你今天开车送我去上班的话,我绝对能准点回家!”
“……不要。”
五条先生的完美交易被拒绝了。
“为什么不啊!”他开始嚷嚷起来了,“辅助监督开车送咒术师抵达指定地点,这不是你的工作职责吗!”
歪理,百分之一百的歪理。
爱丽丝装作没听到,掏出钥匙锁上门,在咔嗒咔哒的声响中飞快丢出一句:“我是练马区支部的辅助监督,才不是你的辅助监督!”
“可恶——要是现在还是在梦里就好了!这样你就还是我的辅助监督了!”
“啊哈哈哈没法让您如愿真的太抱歉咯。”
说着抱歉的爱丽丝的脸上半点歉意都找不到,甚至还扬起了得意的笑。五条悟看得来气,抬手去搓她的脑袋,恰好挂在门边的“有栖·五条家”的门牌也漏入余光一角,他莫名觉得更不爽了。
“还有门牌啦,门牌!”他一本正经说起任性的抱怨,“为什么不是‘五条·有栖家’,非要是‘有栖·五条家’?在我们之间,我才是年长的那个才对,所以应该把我的姓氏放在前面才对!”
“诶?”爱丽丝也回头看了看门牌,“可是有栖念Arisu,字母A的排序比五条的首字母G更靠前。”
“你说过的,有栖还可以念成Yuuzu。Y在字母表里排名倒数第二。”
“另外,我名字的首字母也是A。”
“狡辩啊!”
五条悟又想去搓她的脑袋了。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困扰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去改名就好了。不过这件事反倒更不好实现。
在踏入区役所正式登记结婚之前,爱丽丝就觉得“五条爱丽丝”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怪了,同时五条悟也不乐意改名为“有栖悟”。
于是,有栖爱丽丝还是有栖爱丽丝,五条悟也依旧是五条悟。他们彻底无视了这个国家腐朽的户籍管理制度,堂堂正正在婚姻登记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哎等等,你先不要扯开话题。”
都走到楼下了,爱丽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到的整理行李的事情还没个着落。
她转过身,无比认真地盯着五条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总之,我今天也会想办法准点回家的,你也要准时回来。整理行李的最佳时机就是今晚!”
信誓旦旦的誓言在爱丽丝这一天亲眼看到办公室里的时钟走过第二次走过十一点时正式破灭了。
都加班到这时候了,哪还有空回家整理东西呀!
姑且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大概是,五条先生今晚也因为突发的诅咒事件,根本来不及回家。
整理行李的最佳时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烦人的工作之间逃走了。真是糟透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忙呢?”
走在咒术高专的楼梯上,爱丽丝忍不住向五条悟问起了这个问题。
在最佳时机消失无踪的一周之后,难得咒术高专和练马区支部能有点工作往来,没想到一见面还是只能聊起这种惹人苦恼的话题。原本还期待着甜言蜜语的五条悟该彻底失望了,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轻快模样。
“果然还是因为我太强了吧,所以什么事情都得我来帮忙才行。”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嘴角却一点都压不下去,“真叫人苦恼呢——”
一脸得意的家伙所说出的“苦恼”一词,可信度可以说是非常之低了。
爱丽丝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依旧在心里盘算着整理行李的事情。
“周六吧。就周六了。”她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周六休息,你周六应该也没有很忙吧?我刚才问过伊地知了,你最近半个月内最闲的一天就是周六。”
“居然对丈夫日程了如指掌,这位夫人你未免有点太变态了吧!”
“真是太抱歉了呢!”
爱丽丝气恼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完全没使劲,也难怪五条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了。
眼看着这段对话又要变成无聊且没营养(当然也不存在什么敌意)的拌嘴了,不远处传来了被拖得很长的“有——栖——小——姐——”的呼唤声。对话只好暂且告一段落,爱丽丝加快脚步往上跑。
“那就周六了!”
她轻轻揉了一下五条悟的脸,又折返回来,飞快地抱了抱他,赶在他得寸进尺地把这个拥抱变成贪婪的禁锢之前,轻巧地逃回到了楼梯顶上。
“周六必须一起整理东西!”
爱丽丝一本正经。
平常她一本正经的时候其实不少,但今天的板正模样看起来格外有种倔强的执拗感,让五条悟忍不住想笑。他也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知道啦。”
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不免志得意满。爱丽丝冲他眨了眨眼,这才接着奔跑在台阶上,短短的红色马尾甩来甩去,看上去倒不像是马的尾巴,而更像是猫尾巴了。五条悟停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这才继续迈步向上。
现在终于能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了——他们的周六空闲终于实现了!
快快把纸箱子全都转移到客厅里,再把拆箱子用的剪刀也备好。在正式开始这项庞大工作之前,千万别忘记深呼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爱丽丝总觉得五条悟的表情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严肃,死死盯着眼前的纸箱子,仿佛里头装着什么凶猛野兽。
野兽当然是没有的。箱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看不都像是有多恐怖的样子。
“但是。”他格外夸张地用力叹了一口气,“我忘记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吗?”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应着,从自己的箱子里捧出了两个旧相机。
看起来稍新一点的是以前和清水家兄弟一起跑去心斋桥买的卡片机——就是那种只要按下快门就能拍下照片的傻瓜相机。当年这款卡片机还是相当流行的,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老气了。她试着按了按开关,可是毫无反应,可能是没电了,也可能是坏掉了。总之先放在旁边,待会儿一起收进抽屉里吧。
另一台外壳发黄的拍立得相机是小学时候泰格丽思送给她的礼物,里头还剩了三张相纸。爱丽丝依旧习惯性地按下开关,没想到居然真的启动了这个陈旧的老古董。
她举起相机,取景框中倒映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五条悟,他苦恼的表情也快被压缩倒看不见了。
按下快门,相纸“咔嚓”一声弹了出来,被五条悟率先伸手过来抽走了。
相纸上还是黑漆漆一片——等待显像总是要点时间的。况且谁也不知道这台老古董是不是真的能够捕捉到图像呢。
“既然要拍照的话,那干脆来合影吧!”
他很欢快地说着,一下子就来到了爱丽丝旁边,紧挨着她,把拍立得相机翻转过来,按下了快门。
咔嚓——现在相机里可就只剩下一张相纸咯!
“最后一张还是留着吧。估计现在已经买不到同款相纸了。”爱丽丝嘀咕着。
毕竟这是泰格丽思送给她的,就算是放着不用当个念想也好。
“所以你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箱子里的内容物呢?”她一下子把话题又扯回来了,“不是你亲自收拾的吗?”
“不是哦。”五条先生坦坦荡荡,“是拜托惠帮我收拾的啦!”
“……诶?”
爱丽丝掏箱子的手顿了顿。她已经能想象出小海胆脑袋在五条悟的宿舍里辛苦收拾的模样了。
“别老是让小朋友做这种麻烦的事情啦。”带入到伏黑惠的心情里,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蔫蔫的了,“否则他以后肯定会狠狠报复你的。”
“和某位姓氏与名字发音相同的女士不一样,我们家惠是很好的小孩。”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
有栖爱丽丝女士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毛茸茸的小锤子——这也是以前和清水家兄弟一起买的小玩具——对准五条悟的脑袋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