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抬起花枝,花瓣四散,随风远走,她目光追随,回答般呓语:“谢谢,白珩,我回来了。”
*
幼清谢过驭空和其余将士便打算离开了。
见幼清要走,淮烟便道:“幼清,若不是你一路相伴,我肯定不可能活着回到仙舟,你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做,不少老朋友要见,我就不再打扰了,哪天你来玉阙,可以到工造司找我!”
幼清笑着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此时驭空又叫住准备离去的她。
“幼清大人,食宿可有安排?”
虽说她身份尊贵,朋友也是仙舟的大人物,但…目前能照料她的人应当不多,于情于理,天舶司都得主动提供帮助。
“吃的不必担心,住的话…”幼清左右瞧瞧,“长乐天可是在那个方向?”
流云渡也变了模样,幼清都有些认不清路了。
驭空点头,道:“恕我不能同行,但我的部下可以。”
幼清摆手,“不需要麻烦,云骑将士事务繁忙,让大家如此接待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请不必担心,我在长乐天…”
她说到这,又问道:“不知景元私宅还在长乐天南向的庄园处吗?”
私宅?身为六司统领之一,驭空当然知道景元住在哪里,但是…
“将军大人目前不在罗浮。”她若想面见景元,可能扑空。
“我知道的,他在开会,还得过几天才回来。”幼清嘴里这么说,人却还是往长乐天的方向去了,驭空有些不解,想要叫住她,幼清只好解释道,“我住在他家就好。”
这下更是让驭空有些摸不清头脑。
幼清笑笑:“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家。毕竟…景元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呀。”
驭空恍然大悟。
她没再追问,就这么随幼清去了。
罗浮确实和离开时不大相同了,首先表便是立在道路两边的电子广告牌,上面有时会放产品,有时会放通缉令,一闪一闪的,幼清盯着看了会儿,慢吞吞地往前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她该往哪走呢?
幼清有些犯难,她摸摸佩剑,刚想飞起来,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大姐姐,是不是迷路了,需要帮助么?”少年腰带佩剑,身杆笔直,一身亮蓝色的骑装,俊俏帅气。
看幼清目光古怪地打量他,彦卿还以为她是有所顾虑,便开始解释自己的身份:“我乃云骑骁卫彦卿,今日是我当值,想去哪里,告知我就好。”
对方的眼睛忽然亮了,紧接着,眼前这位漂亮姐姐笑得眉眼弯弯,还要伸出手触碰他,彦卿忙退了两步,摆手道:“大姐姐,你用说的就好。”
“哎…”幼清露出苦恼的神色,指着交叉路口道,“我许久没来罗浮,有些不认识路了,那个通向长乐天的街巷呢?要是能去金人巷吃一顿饭就更好了。”
“这简单,且包在我身上。”彦卿快走两步,站在她前面道,“不知大姐姐你爱吃什么,那里的店铺我很熟悉,也能给你推荐一二。”
“哦?看来这位云骑小哥经常下馆子呀。”
彦卿摸摸脑袋,“说来惭愧,总是陪同将军外出,对周围的饭店都很熟悉了。”
“呀,看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能侍奉将军左右了吗?”
“不敢当,彦卿才疏学浅,追随景元将军研习剑术,将军是彦卿的授业恩师,能为将军分忧是彦卿之幸。”
“看来你很喜欢景元将军呢。”
彦卿嘿嘿一笑,摸着头发,看起来有些害羞。
还是个小娃娃呀,有十四了吗?头发绑得老高,利落干净,但摸起来肯定也是毛茸茸的…幼清背着手跟在他身后,雀跃极了,彦卿偶尔回头看,就能和她对上视线。
一道…异常宠溺的目光。
彦卿搓搓胳膊,又清了清喉咙,指着前方道:“此处便是长乐天小巷了,一路上吃食饮料酒水也很丰富,还有买卖各种用品的店铺,可要去瞧瞧?”
“要去,还请小哥带路啦。”
彦卿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给她引路,不小心对上目光,彦卿又赶紧收回来,不再去看她。
小朋友就是好玩,又乖又懂事,腰上这么多剑,一看就是喜欢,怪可爱的。幼清本专注在看彦卿,但旁边的簇拥的人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幼清踮着脚瞧瞧,就见一位狐人小姐在贩卖画片,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景元的照片!
彦卿刚想给她介绍下一个景点,就被幼清一把握住命运的后脖颈,一路带到停云的摊位前。
只见前排摆了无数包装一样的盒子,广告牌上滚动着「罗浮俏郎君」的排名,景元赫然在列,还高居榜首!
幼清一下打翻醋坛子,伸手道:“你这些卡片要多少钱,我包了!”
“哎呀,娘子真是出手阔绰,你是心意哪位郎君的画片呢?”
“景元!我全要了!”幼清按着景元的照片问,“要多少钱?”
“价高者得,上不封顶。”
“我出五万!”
周围人一阵哗然,感慨着果然有钱任性,这起步价根本没人敢跟啊!
停云接了一笔大生意,脸上带笑地给她分装入袋,看她好宰,停云又介绍起面前的盲盒。
“有机会开出景元将军限定版金卡,要不要试试?”
幼清这个上古老神那玩过这么新潮的游戏,只听到里面还有景元,便大手一挥,全部包了。
幼清虽买到了所有卡片,却不见喜色,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气嘟嘟地拆起盲盒来,彦卿扶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幼清抓来当苦力,一起分选卡片。
那些为景元而来的愤愤离去,其余人则戳在这里看这位富婆抽卡,两人光拆就拆了一炷香时间,幼清把景元的都翻了出来,其余的卡就放在摊位上,有好心人提醒她,哪知幼清大手一挥,把这些卡都送了。
等在这里看热闹的冷门厨子欣喜若狂,顿时把其余卡片分了干净。
幼清抱着一堆景元周边,气鼓鼓地往前走,走到那间熟悉的包子铺,她将手里的折扇、卡片、镭射票、小卡通通摊在桌面上,还用筷子狠狠地戳了两下。
彦卿摸摸头发,看她像是在生气,也没敢说话,默默给她叫了杯茶。
幼清喝了茶水,渐渐冷静下来,她瞥向桌子上的东西,看几眼便侧过脸,然后又转过来多看了几眼。
手指滑过那些她不曾得见的时刻,幼清垂下眼眸,细细看起每一张画片。
有一张分明是在打瞌睡,麻雀们趴在他的盔甲上、头上,在他身上跳来跳去,他都不曾觉察。
令她忍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彦卿见她又笑了,都想感慨她的变化无常,他清清喉咙,想哄她开心,便道:“停云小姐偶尔会做这个生意,我…咳,经常从停云小姐那里添置剑器,要是…大姐姐你喜欢将军的画片,我下次可以和停云小姐…”
“才不喜欢。”幼清哼了一声。
这让彦卿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不喜欢将军,干嘛买这么多画片呢?唉,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一想到两个人逛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彦卿便转移话题道:“大姐姐,你想吃些什么,我来请客。”
幼清仰头看看,回:“肉包就好,多谢你啦。”
彦卿拿出小荷包,先来了一屉,幼清拿着包子,眼睛还在瞧自己买来的战利品,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一屉。彦卿赶紧又叫了一屉。
就这样一屉接一屉,彦卿呆呆地看着,直到幼清翻完手中的卡片,她终于把头扭过来,看了看一旁堆积如山的笼屉。
幼清一阵脸热,轻咳道:“你吃你吃。”
说着就把面前的肉包推向了他。
彦卿早已经吃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欲哭无泪,但一想到不能让客人花钱,他只好偷偷给景元发去消息。
不一会儿,景元便资助了他不少经费,彦卿拍拍胸膛,有了说“还未吃饱就再来一屉”的底气。
幼清拍拍手,感慨道:“一个人出游在外,基本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让你见笑了。”
且不说修炼时不能进食,就是往回走这几十年,幼清每天放开肚皮吃,很快就把景元给她买的食物吃光了,一下就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怜生活。
彦卿没想到她这样穿着讲究的姐姐还能吃不起饭,又好心肠地给她买了一碟点心,幼清笑眯眯地夸赞他:“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
彦卿连忙摆手,“能帮到你便好。”
幼清就着茶水吃点心,两条小腿轻轻摇晃着,彦卿看着她,目光时不时往下瞟,幼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呦,这小家伙竟然在偷看她的剑。
幼清说:“想看?”
彦卿摇头,坐得笔直。
“想看就说,何必扭捏?”幼清从腰间抽出断情,笑道,“接好。”
彦卿望着飞来的佩剑,一手抬高,剑落在手上,却笔直下坠,的亏他眼疾手快,两手紧攥,才不至于让剑掉在地上。
好重!
彦卿顿时憋红了脸。
他咬着牙,想要把剑身抬起,幼清微微挑眉,有些欣赏地看着他。
她放松了五成封印,能拿起五成的重量,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拿不动么?”
彦卿咬牙道:“能拿动。”
“好逞能,重的话,丢在地上不就行了?”
“不。”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几乎用出全部力气,彦卿才把剑抬了起来,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奇怪的是,这么重的东西,居然没有令桌子失衡。彦卿喘着气,用手背抹着滑到下巴的汗珠,幼清一笑,拿出一张帕子擦拭着他的脸颊,彦卿有些羞愧之色,同时,他对眼前之人也多了几分敬畏。
“彦卿,做得不错。”她笑着给他斟茶,用下巴指了指佩剑,“不是要看吗?抽出来吧。”
彦卿呼吸急促,两手微微颤抖,可还是没有畏惧,直接抽出剑身。
很轻,再也没有千斤之重的感触。
寒光乍现,一股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与剑首镜流的支离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彦卿痴痴看着这把剑,剑却在抗拒他。
他从未在剑上感受到活着的灵魂,但是这把…让他体会到了类似人的情绪。
它好像在说,不准他这样的黄毛小儿触碰它的躯体。
“闹脾气了?”幼清抚摸剑身,笑道,“别管它,你觉得怎么样?彦卿。”
彦卿把剑放下,羞愧难当。
“我…我还不配握这样的剑。”
“不配么…”幼清把剑收在手里,摇头一笑,“只不过是剑魄的怪脾气罢了。这把剑自认是天下第一剑,只有它认同的天下第一剑修才能驱使,彦卿,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么?”
“不!”这次回绝地依然果断,彦卿压着胸膛,坚定道,“总有一日,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不,成为像你一样的,天下第一的剑士!”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很有干劲嘛。”幼清托腮望着他,“景元没有看错人。”
彦卿也不坐在她对面了,而是站在她身旁道,“大姐姐,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这样厉害的人上了仙舟,将军可知情?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害怕,我是…”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
“彦卿。”
彦卿一喜:“剑首大人!”
幼清回头,对她目光相触。看清对方的面容,镜流先是诧异,然后便化成一抹浅淡的微笑。
“回来了?”
“嗯。”幼清起身,镜流伸出手臂,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埋在镜流的肩头,轻声哽咽,“我回来了,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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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交谈,镜流便支开了彦卿,小彦卿只得带着一箩筐的问题默默离开了。
一见到镜流,幼清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这几百年的见闻一起倒给她,镜流颇具耐心地听着,也与她说了这几年仙舟的变化。
幼清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建木消失后,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镜流摇头,“年岁至此,即便服药也时有堕入魔阴之迹象,建木消弭,反而没了魔阴的侵扰。”
幼清松了口气,趁此机会,便给镜流诊了一脉,内里气息调和,半点衰弱的迹象都没有,看来仙舟人即便有了寿数尽头,也是因人而异的,像镜流这样苦修剑术者,就如同家乡的修士,丹田力量充沛,自然会延续寿命。
想到这,幼清也为景元松了口气,她拍拍镜流的胳膊,“摸着无事,身体好得很。”
镜流却道:“见过丹枫么?”
幼清摇头,镜流道:“他很担心你。”
“我一会儿便去,要不要一起?”
镜流摇头,“军中仍有要务,代我问好。”
说着便结束茶局,与她道别了。
“还是老样子啊…”速战速决,来去匆匆。幼清感慨一声,出了茶馆后便直奔鳞渊境而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