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薛宝钗叫了一声。
薛蟠撇了撇嘴。
薛姨妈叹气道:“你们说,咱们还要不要住在贾家?”她挥了挥手里的信,“你堂弟薛蝌来的消息,梅家退亲了。贾家如今连个翰林都压不住了。”
薛宝钗也叹气,“梨香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哥哥怕是还不知道。看着是个独立的小院,还是国公暮年静养之地,可实际上就是为了怕人死在正房坏了风水,特意挪出来的。独立门户不过也是为了大夫进出方便罢了。叫咱们住这院子,唉……”
薛蟠觉得可笑,早年来的时候,她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现在是比以前灵醒了许多,以前他也听母亲跟妹妹说些隐秘,只是那会儿没往心里去,如今知道世态炎凉了,自然就没以前那么傻了。
“咱们薛家是个什么境况?”薛蟠问道:“咱们薛家几房里头,又是谁混得最好?”
薛家是彻底败落了,至于最好的,那还是他们这一房。
这么一说,薛宝钗已经反应过来了,“贾家虽然压不住梅翰林,但是还能压住薛家。”
所以暂时还能住。
“等你们舅舅回京再看看吧。”薛姨妈下了结论。
薛蟠又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我倒是想……你们觉得贾家大姑娘怎么样?”
薛姨妈跟薛宝钗两个都惊呆了。
“她都多大了?”
“不合适吧?”
薛蟠哼道:“怎么不合适?横竖都是要跟贾家联姻,那宝玉是个什么样子?他十二年不得科举,如今都多大的人了,还整日跟丫鬟厮混,他真能配上妹妹?若不是大房那闺女都定了,我倒是觉得她也不错。大老爷毕竟还有爵位呢。”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真要配了贾元春,他的身份问题就能解决。
至于贾元春年纪太大等等,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屋里也有几个美貌的丫鬟,况且他还有个香菱呢。
这话一说出来,连薛宝钗都是一脸的沉思。
二老爷如今没了官位,虽然整日读书不休的,可他都多大了?他真能考上?
再者圣旨里虽然没禁止他科举,可上回王夫人整那一出,不仅得罪了县令,也得罪了顺天府尹。
虽然等二老爷科举的时候,这两位八成已经高升不在这位置上了,但官官相护也不是玩笑,保不齐就有人盯着贾家呢。
原先宝玉合适,是因为他是荣国府里最没出息的一个,可如今荣国府都没了……他就只剩下没出息了。
纵然老太太还能护着他,可老太太能给他的就剩银子了,薛家虽然没以前富,但银子也是不缺的,薛家缺的是庇护啊。
自家这一儿一女,说白了还是女儿更精贵更有前途,真要“牺牲”,还是叫没出息的儿子“牺牲”在贾府的好。
薛姨妈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道:“还是等你舅舅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说完这个,她又吩咐薛蟠道:“你可问过人了?我虽跟人是亲姐妹,但是……怕是不答应。”
薛蟠道:“我问过大老爷了。”前头两人在安国府门口遇见,也算是有了默契,虽然平日里不来往,但是薛蟠真去找他,贾赦也不会把人撵出来。
“大老爷说他没什么可说的,要是真提出来,他也能帮着说和说和。”
薛姨妈皱着眉头看他,“咱们还得想个法子,这怎么提才好呢?”
到了晚上,薛蟠从外头见了掌柜的回来,就见香菱手里拿着新打的络子,笑嘻嘻道:“今儿姑娘才教我的新络子,给爷用在扇子上可好?”
“这都什么月份了,还用扇子?”薛蟠说完便觉得不对,他妹妹做事必有目的,薛蟠又问,“姑娘跟你说了什么?”
香菱想了想,道:“就说了说贾家,如今她们家里上夜的婆子都没剩几个了,还说前两日她陪太太回来,一路上院子门都是开着的,都没人守门了。姑娘还去吩咐了看门的婆子,要警醒些。”
不愧是他妹妹。
这是暗示他摸黑先去生米做成熟饭啊。
正当香菱给薛蟠挂扇坠的时候,林黛玉也收到了顾庆之送来的东西。
她觉得这几日她是听不得顾庆之、安国公或者国师这几个称呼了,一听就脸红,只是人家特意送来的东西,不收又不行。
真不收,连她爹都能察觉出不对来。
“真是的。”林黛玉打开小盒子,脸上顿时就跟盒子里那绳子一样红了。
绳子上头还有几处被咬扁的痕迹呢――绝对不是她咬的!
盒子里还有一张信笺:师姐给我打个络子,当做纳彩的回礼。
“真讨厌,谁要给你送东西。”林黛玉嘴角微翘,含笑埋怨,又啪的一声把盒子盖上了。
第92章 成亲要咱们两个满意的
林黛玉拿手背冰了冰脸,拿了那小盒子收进斗柜最里头,又亲手磨墨取了信笺来,给顾庆之回了封信:这颜色跟你国师的身份不配,东西我烧了。
顾庆之收到信笺也回到:我不挑的,师姐送什么我带什么。
不多时林黛玉的回信过来:天气都要冷了,要什么扇坠儿呢?
下一封信里,顾庆之还画了个笑脸:师姐要送我荷包吗?
林黛玉回道:你带什么荷包?你一个国师,自己带东西有失体统。
顾庆之又回:师姐送了我就带。
林黛玉:你这人怪无赖的,送东西哪儿有自己要的。
虽然都是京城,但是叫人这么来往送信笺,三四个来回下来,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顾庆之最后一封信笺送来的时候,都差不多申时了,他也没再提手工艺品的事儿,而是写道:师姐晚上吃什么?
这信笺是跟林如海一起进家门的。
林如海挺高兴的,因为太上皇起居注修完了,皇帝正看呢,皇帝还给他们整个团队放了十天的假,之后就是高升了。
可进门只有女儿,没看见自己弟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怎么不见庆之?你前头说他中了秀才要宴请同僚,这都几天了?”
林黛玉心里咚咚跳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不过经历的多了,脸上倒是没以前那么爱红了。
她镇定挥了挥手里的信,“说是还得两天。”
林如海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吩咐下人,“去热些酒来,明儿不用进宫,喝些酒好生睡一觉。”
等吃过饭,林满这才寻着空回报,“国师今儿跟姑娘写了一天的信。您回来时候正好第五封。”
林如海失笑,“这俩真是――”
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如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只是起来依旧不见自家弟子,便差人去叫了林黛玉来,问道:“你又跟他闹别扭了?”
林黛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怎么是我跟他闹别扭呢?怎么就不是他跟我闹别扭呢?”
林如海无奈地看她,“你自己听听你说得什么?”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出来,“明儿就是中秋了,他虽然性子别扭,不过给他个台阶,他肯定来的。”
“行吧……”林如海板着脸挥了挥手,“你去给他个台阶。”
林黛玉忍着笑出来,又给顾庆之写了封信:你师尊叫你来吃饭。
结果顾庆之人没来,又是一封信过来:师姐叫我吗?
这次林黛玉的信就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赶紧过来!
林如海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又这么来回折腾几次,午饭是赶不上了,顾庆之过来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中秋节螃蟹已经上市了,林家的晚饭也有两碗螃蟹,一个是螃蟹煲,还有个裹了面粉炸的小螃蟹。
这两个一个加了不少姜,一个是油炸的,也能稍稍去去寒性,不过吃螃蟹嘛,黄酒是少不了的。
林黛玉抿了两口黄酒,道:“一点都不好喝,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
顾庆之道:“我也不爱喝这个,我陪师姐喝米酒如何?”
两人正说话,放松下来的林如海直接给自己喝上头了,“你媒人选好了没有?”
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林黛玉慌忙站起身来,又有点不服气,“爹爹,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问吗?”
她快步从饭厅走了出去,顾庆之笑道:“师尊别是喝醉了。”
林如海冲他呵呵一声,“媒人一共得请三位,顾家一个林家一个,还得一个中间牵线搭桥的,我这边打算请太傅李大人,他跟我一个座师,算是同门。”
这人顾庆之虽然不认识,不过听见太傅的头衔,也能知道这人是正一品的官职,而且太傅还是个专门用来加衔的头衔,一般都是任上做得非常不错的官员,等到退休后才能有的荣誉。
顾庆之点头道:“这样的话……我既然是钦天监出身,那就请钦天监的张监正做媒。”一般来说,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敬,媒人也不好请过于高端的,否则总有逼迫的嫌疑。
“至于牵线搭桥的……还是忠顺王吧?”顾庆之笑道:“王爷怕麻烦,到时候肯定不会指手画脚的。”
林如海笑了两声,“你这主意不错。”
顾庆之又道:“只是大雁还没长成。”
林如海瞪他,“我问过了,说是天冷,大雁毛也会比夏天长些也厚实些,差不多能糊弄过去了。”
“成亲的一个是您亲闺女,一个是您亲弟子,怎么能用糊弄二字?”
林如海又呵呵两声,“你们这一天到晚的,挺有意思,真有话回去自己说,这来回送信的,还真是不怕人知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顾庆之笑了两声,“诗经里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师姐非常上心,我求师姐垂怜,也求师尊把师姐嫁给我。”
林如海眉头一皱,“逑是这么解释的?”
“它可以这么解释!”顾庆之理直气壮道。
林如海又挥挥手,“走吧。回去好好准备东西。”
第二日便是中秋节,四大节之一,顾庆之照例是在林如海家里过的,不过这次他还拿了不少东西,一来就叫人去请了林黛玉过来。
“这是我拟的单子,纳彩的三十二样礼,师姐来挑一挑?”
林黛玉把脸一捂,“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我?”
顾庆之越发的理直气壮了,“你我成亲,自然是要你满意我也满意的,我都挑过一轮了。”
顾庆之把三张单子往那边推了推了,“布匹、首饰和食物,我还去礼部问了问郡主应有的规格。你看看?”
怎么说呢,有点胆怯又有点欣喜,尤其是那句“你满意我也满意”更叫人开心。
“那我就看了?”林黛玉又问了一句,等顾庆之点点头,这才拿食指抵在单子上,稍稍用力,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
布料都是各地名产,顾庆之先一轮选了十七样。当然纳彩是一共三十二样礼,布料还得往下裁几样。
林黛玉一边看,一边拿笔来划掉几样。
“罗、纱就不必了,天气凉了,这布料送来也得明年才能用。”
顾庆之笑了两声,“师姐也觉得早点定了的好吧?”
“正经说话呢。”林黛玉嗔道:“我才不是――”她眼神飘忽起来,“总归不能浪费。”
“郡主说的是,郡主雄才大略,非常人所能及。”
“你这人怪讨厌的。”
“你每次都说我讨厌,可有别的词儿?我总不能就这一个优点吧?”
林黛玉笑了几声,把头扭过去,“也别一样送十六匹,四匹就成。”
顾庆之道:“咱们两个一个国师,一个郡主,四匹是不是有点少了?”
“我……”林黛玉稍微犹豫了一下,有点说了心里话的别扭感,“布料放久了颜色就不新鲜了。纳彩的布料,我总不能赏给下人,我又不喜欢穿旧衣服。”
顾庆之稍微撑了撑脸,道:“我可不能再笑了,不然就要以二十岁稚龄长出褶子来了。”
林黛玉噗的笑出来,“你是稚龄?你有二十岁?”
顾庆之站起身来,得益于不间断的锻炼,他如今身形比一般人都要结实些,而且他脸上原本就没婴儿肥,如今更是长出了些许棱角,越发显得沉稳可靠了。
林黛玉莫名有些脸红,忙低下头,“知道了知道了,稚龄的国师,赶紧坐下来,这商量事儿呢。”
布料先挑了八样出来,林黛玉又去看首饰。
排第一样的就是只有有品级的人才能用的珍珠,不仅有平常的白珠,还有名贵的金珠,不过写在单子上,就是各色珍珠五匣。
后头还有个小型日常带的冠。
成亲肯定是要用凤冠的,不过那个冠基本都是女方自己准备,男方能私下给点帮助。
虽然林黛玉是郡主,也能用朝廷的制式凤冠,不过顾庆之打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准备,就成这一次亲,按照大魏典制来办总觉得少点参与感,也过于样板了。
林黛玉一边看一边打钩,又道:“钗的话不许送虫草花样的,我不喜欢给头上别虫子。”
随着她一点点透露自己喜好,尤其是讨厌的东西,顾庆之觉得他家师姐是越发的鲜活了。
“耳坠不能太大,也不能太沉。”林黛玉已经很有代入感完全沉浸进去了,她微微扯着耳坠儿给顾庆之看,“我耳垂儿小,带大的不好看。”
才凑近了,一句话刚说完,林黛玉忽然就觉得是不是太过亲近了?
不等她补救,顾庆之就笑道:“轻点扯,都红了。”
“呸!”林黛玉轻轻一声,又把头扭过来,飞快道:“玉镯子我喜欢浅色的透明的。”
顾庆之便夸道:“师姐长得白,戴什么镯子都好看。”
被人夸奖总是开心的,林黛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去拿了杂项的单子。
这里头就是些花瓶古董字画等装饰品。
排第一的是个桐木八宝灰梅花断的古琴,单看这名字,林黛玉脸上就有了微笑。
桐木说的是材质,八宝灰是漆,是用各种名贵宝石再加金银磨成粉,最后又掺了鹿角霜再和生漆搅在一起制成的漆。
梅花断则说的是漆面的裂纹,证明这古琴年代久远是有来历的。
“虽然爹爹说你琴弹的不怎么样,不过找琴的功力,你是数一数二的。”
顾庆之疑惑道:“当初不是师姐说我弹琴跟作诗似的,一窍不通吗?”
看在古琴的面子上,林黛玉跟他眨眨眼睛,又不好意思笑道:“这点小事儿,你怎么还记得呢?”
最后就是食品了,名贵一点的就是山珍海味,下来是人参天麻鹿茸等等中药材。
顾庆之还有个能从宫里出货的杂货铺子呢,再说他也不缺这些东西。
中秋节,除了吃饭,两人就商量三十二样礼了。
林如海虽然知道,不过也没打搅他们的,甚至还有点庆幸,毕竟这事儿挺麻烦的,他也不耐烦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