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场馆里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比赛结果宣布了,我听见解说激动的声音从露天体育场里传出来,是东京灵魂队的胜利,三比二赢下了这场比赛。
我懊恼地叹气,感觉白抢票了,明明下半场才是最精彩的,而且从时间上看应该还踢了加时赛,我居然什么都没看到,亏大发了。
我和五条悟分别之后,就准备回去了,毕竟现在再跑进体育馆内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再加上柯南小朋友还在,他一定非常好奇我这么长的时间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趁着场馆里还在放歌曲等待颁奖,散场还需要一段时间,道路也没变得拥挤,我最好先上最近的一班车,省得到时候回去的路上又堵起来。
今天为了去高专已经用异能力花了两次路费了——看钱的消失张数好像还是打车的费用,可恶,这根本就不是‘等价交换’嘛,如果是电车的话才不会花那么多的钱,这真的是我自己的能力吗?总觉得只会一个劲儿地浪费我的钱——反正我现在也没有那么着急回家。
夜斗才把那颗咒灵球带走,还说了他今天可能不回家,我正好最近这些天都待在家里没出门,已经很久没有观察人类了,素材严重告急。
最后我搭电车到中央区的商业街,立夏早就过去了,所以白天的时间被延长了很多,此刻太阳还斜斜地缀在天边,将金属建筑群照得橙红,一半的天空裹挟着暗色从另一侧一点点地吞食过去。
空气里仍旧有些灼热和沉闷,才是五月的尾声,但我已经听见了偶尔的蝉鸣。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外面凑合一顿,家里的菜反正能当宵夜吃嘛。还可以观察一下平时不太能够看到的人群。
说不定是被五条悟影响,我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银座四丁目,今天是周末,车辆禁止通行,这边的人潮已经开始拥挤了。
银座的店很多,毕竟是与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纽约的第五大道并列为世界三大繁华中心的地方,消费水平就更不用说了,到处都是奢侈的装潢和我平时只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的展台珠宝。
我逛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了一家在网络上颇有人气的法国餐厅,决定花钱进去体验一下,就当是写作素材了——感觉有钱人的犯事几率不低,接下来正好有写这样一个案件的想法。
我被一位穿着西服的侍者迎了进去,对方体贴地帮我拉开了椅子,询问我更喜欢哪一类的餐前酒,又告诉我今日的主厨是谁,对方有什么非常好吃的拿手料理。
等我从一堆香槟、葡萄酒、起泡酒和前菜、甜点,个人忌口里和侍者讨论明白之后,大概已经过去近十分钟,我不禁感叹这询问的也太详细了,异能特务科的问卷调查都没有仔细到这种程度。
我选的是一款苹果酒,侍者说这和主菜非常搭,我向来是没有特定,无论什么酒类都可以喝,所以按着他的推荐点。
苹果酒的颜色清透,淡淡的明黄色在灯照下显出流畅的光泽,闻起来还有一股甜甜的果味,和清酒的差别非常大。
我撑着下巴,手里拿着玻璃杯好奇地扫了眼附近。
作为一家有格调的法式餐厅,它的整个装修基调就不是很亮堂,为了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所以灯光看上去昏暗而特别,空气里滚动着含蓄的暧昧因子,所以来这边进餐的大多数人都是情侣,小声的窃窃私语都被隐没在了餐厅的古典音乐之下。
我的位置非常靠近角落,能够看到不少人,其中有许多人穿着华贵的礼服就这么走了进来,让我这个上身还套着东京灵魂队队服的人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这家餐厅位于银座的五楼,从玻璃窗望出去,已经能看到暗下去的天幕。我的视线从点点的星光挪到餐厅门口走进来的那位女性。
对方有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还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经典款黑裙,很好地凸显了她的身材,也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红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连我都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
然而更重要的是——
站在她边上的那位男伴是不是稍微有点眼熟?
霉运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得不说我们碰见的几率好像有点太频繁了。
东京没有小到那种程度吧?
第45章
我将套在T恤外面的那件球服脱了下来,塞进包里。
几秒种后,我盯着桌面上插着几支玫瑰的花瓶,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皱了一下眉。这是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好像我在告诉自己:不能被他们发现——但是,为什么?
我乐意看就看了,让安室透发现我一个人到这边吃东西又怎么样了?
明明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清楚人类虽然是群体动物,但是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够活下去。所以我从前一直不在乎他人对我的看法,神神叨叨也好,古怪难以接近也罢,他人为我贴上的标签又不足以定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所以,按着这个角度来看,我为什么不能被他们发现?
我想不明白,于是不知为何开始生闷气,拿着叉子戳了戳侍者为我放上来的前菜鹅肝,同时又抬起眼睛越过几张桌面去观察安室透和他的女伴。
那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美女坐在背对着我的位置上,看起来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坐在她对面的安室透则穿着一身暗色的西服,和之前见到时的形象不太相同——或者说,截然不同,难不成这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还是什么吗?不过他们的笑容还是虚伪得如出一辙,我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餐厅的灯光又暗又暧昧,视野里到处是玫瑰和情人,昏黄的灯光扫在他们的脸上,连脸上的笑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浓情蜜意。
再盯下去就显得我很可怜了。
我这么想着,终于放过他们,转而去观察餐厅里的其他人。
一顿好端端的高档法餐被我吃得无比郁闷,导致我结账的时候也郁郁寡欢,觉得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在浪费钱了。
我从餐厅的侧边绕出去,离开之前还回过头又看了眼安室透他们,正好看到他的女伴抬起头来往我这边扫了一眼——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外国女性,只是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方并不认识我,那双蓝色的眼睛很快地从我身上掠过,又重新落在了她面前的人身上,嘴角勾起,笑着不知说了什么,我只在古典音乐悠扬的节奏中听到了一声轻轻的‘Bourbon’。
可能是想喝波本威士忌吧。我转过身离开了银座。
一顿法餐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银座的灯光亮闪闪的,工业造物的灯红酒绿比星辰还要刺眼。
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沿着街边走回去。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我翻开一看来电显示,却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
秉持着有乐子就听的友好态度,我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真稀奇啊,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我低着脑袋看我自己的影子在一盏又一盏的路灯间的变化。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最近好像被人盯上了。”
我一怔,接着笑道:“你被人盯上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在横滨认识你的家伙又没死绝,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有这样的被害妄想症啊,太宰。”
太宰治——感觉是个花名,但是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这个了——拖长了声音,用那种我一直很烦他的腔调说道:“但是这次有可能会死哦?”
“……倒是说你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吧?”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你不是很期待死亡嘛。”
“但是谅月说人死了之后也有可能会变成幽灵啊、诅咒啊什么奇怪的生物,”太宰不满地说道,“那完全就不是真正的死亡吧?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和出国一样。我追求的可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
我扯了一下嘴角,“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留下来啊……”虽然按照太宰治的状态,我有理由推测这家伙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会安生下来,不是变成个阴魂不散的地缚灵就是长成一个特级咒灵——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会是麻烦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地成佛……咦,他应该属于无信仰人群吧?也不知道阎罗殿收不收。
出于对友人的还未泯灭的一点点良心,我摸出了一枚五円硬币,拇指一弹,铜金色的圆形硬币翻转着飞往空中,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给它镀上一层闪亮的光。硬币飞到半空又重新落了下来,被我伸手接住了。
【近期太宰治会有生命危险吗?】
那枚泛着凉意的硬币消失在了我的手心,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
我眨了眨眼,对太宰说道,“刚刚给你算了一卦,你不会出事的,价钱就给你打友情价九五折,九千五百円好了,账单我会发到侦探社,你可别赖账。”
“可是被麻烦的家伙盯上了,感觉很难受耶,看在老相识的份上就再帮我个忙。”
太宰治似乎在喝什么饮料,我听见吸管吸到底的声音,“谅月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回横滨看看,费用叫侦探社给你报销就好了。”
“……你说这话,福泽先生他知道吗?”
“不要这么说嘛,社长一定也会欢迎你的。”太宰治说道,“而且侦探社最近来了几个很有趣的新人哦,谅月一定会感兴趣的!”
“再说吧,这几天我有点忙,”我歪着脑袋算了一会儿距离截稿日还有几天,但愿自己还来得及,“这样吧,等你快顶不住了再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去横滨救你。”
根据我对太宰治此人的了解,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在夸大其词,他太宰治是什么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把他们Boss森鸥外蛊得五迷三道的,反叛了都想着能不能再让人回去,要说有什么是他招架不住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太宰治在听筒的那一边低低地笑了几声,“那说好了,谅月,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横滨救我。”
电话到这里就被挂断了,我捏着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仅两分半钟的通话记录,迷惑地将手机翻盖合了起来。
……反正他都这么说了,快死的时候应该会给我发消息吧?
第二天我在清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夜斗他们回来过的痕迹。
前一段时间的作息比较正常,我总算是把自己的那个外国人作息给调整了回来。
把早餐塞进微波炉里加热,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今天的晨间新闻报道——东京的犯罪率不低,隔几天就会出现几个案件,或者犯罪预告之类的东西,偶尔还会有警方下达的通缉令,我习惯记一记那些被通缉的家伙长什么样子,到时候运气好碰上了还能当做是赚外快。
这个时间米花町的丁目街道上正在送牛奶,自行车的响铃清脆地在外面响起来,我推门出去从把鲜牛奶从牛奶箱里拿了出来——前几天夜斗定的,他和雪音在的时候就给雪音喝,美其名曰给小朋友补充营养,他们出门不在的话,就由我来解决。
等我回到客厅,把热好的早餐面包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晨间新闻的女主播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关于昨天晚上东京市爆炸案件的情况,现查明爆炸场所为东京都政府大楼的附属图书馆,目前警方还在就爆炸原因进行仔细勘验,索性暂时没有人员伤亡……”
新闻上的镜头是直升机在晚间拍摄的,从上方向下看能分辨出是位于东京市役所的附近,黑烟还在翻滚,不断地冒出来。
我喝了口牛奶,忽然之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猛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爆炸的地方,东京都政府大楼的附属图书馆——那不是异能特务科在东京的办公室吗?
由于异能特务科的特殊性,因此他们的办公室通常会选择比较有迷惑性的位置,比方说他们在横滨的大本营就是一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写字楼,而在东京的分部则是市政厅的附属图书馆。因为前两年去过几次,所以我确信自己并没有记错。
怎么着,异能特务科还能给人炸了,那不是在挑战政府权威吗?
我愣得连面包都没来记得吃,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
我的心中忽然生出非常不好的预感——真的,一般这个时候,我的直觉都准得吓人。
来电显示又是个熟悉但是我绝对不认为对方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的名字。
“……你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果然是因为你们办公大楼被炸了,所以今天不上班吗?安吾。”
“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谅月小姐。”坂口安吾在另一边苦笑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我目前是作为异能特务科成员向你发出委托。”
“什么?”
“世界各地陆续发生了异能力者自杀事件,目前已经有超过五百名异能力者因此断送了性命,据说现场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雾’。”
“……听起来有点糟糕。”
“所以异能特务科向你发出委托,下一个目标地可能是横滨,我们希望谅月小姐能够前往横滨,帮我们调查这次的事件。”
第46章
和我对话的坂口安吾曾经是异能特务科的一位情报员,现在应该早就升职了,但是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份还是一位港口黑手党的小会计。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从哪一天起,太宰挂在嘴边的人除了织田作之助以外又多了一个坂口安吾。
如果说深夜便利店是我和太宰治心照不宣的‘接头’位置,那Lupin酒馆应该是他们三个人的聚集场所。
以我和太宰永远在互相放鸽子的塑料程度,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坂口安吾这个人的认识只存在于太宰治的口述之中——一位勤勉到夸张的007社畜。
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太宰那种每天只会游手好闲的家伙因为不满朋友需要上班,而将他丢在一旁冷落了他,才说出口的抱怨。直到我真正地认识了坂口安吾之后,我才发现太宰治那个家伙这次居然没有说错。
说是‘勤勉’好像都有点看不起安吾了,这个人可是说出过‘不用睡觉就可以不用起床,不用上班就可以不用下班’这样令全世界打工人都毛骨悚然的语录。他的上司在年底的时候不给他另发二十薪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应该去劳动局告他们。
后来横滨发生了些大事,恰逢我大学放假回横滨看看,亲眼见证了坂口安吾是怎样从一位港口黑手党小会计摇身一变成为异能特务科情报员的,顺带一提,安吾还去了当时搞事情的外国组织里当了内应,可以说是把自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全部分配完全了——电击文库的编辑应该看看坂口安吾这个辉煌的打工经历,这才是当代社畜该看的轻小说。
我愿尊称安吾一声‘超级单兵’,像这样勤勉的打工人,今后我应该是不会遇到第二个了……大概?
“为什么找我?”我问道,“我拒绝过异能特务科好几次吧?”
“非常时间,非常情况。”安吾说道,我在这头都能想象出他那张苦闷的脸,“拜托了,谅月小姐,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