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就做不到?”宋酥酥认真地反驳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
“宋酥酥。”
谢卿淮一字一顿,“我二十七了。”
“二十七怎么了?”
“男人花期很短的。”
隔着手机,他嗓音缓慢,“你还小,很年轻,不像我,自卑。”
宋酥酥下意识反驳他:“你自卑?”
“嗯。”
他音调一点一点降低,好听磁性的嗓音竟莫名显出两分放低身段的可怜,“现在不说,过几年,你指不定会嫌弃我。”
“我不会!”
“社会上优秀的男人这么多,比我年轻的,比我好看的,比我多才多艺的。”
谢卿淮微不可见地叹口气,“你会遇到各种人,会被他们的才华样貌吸引,到时候就会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
他声音里的担忧不像作假。
宋酥酥隔着电话,手忙脚乱地安慰他:“真的不会,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你,你怎么可能配不上我……”
谢卿淮悠悠地:“可你现在就嫌弃我。”
宋酥酥无辜喊冤:“我哪里嫌弃你啦?”
“你刚刚......”
谢卿淮意有所指地点出,“说一个月,才肯与我在一起一回,这不是嫌弃我是什么?我服务不周到?还是我不是你的菜?”
小鱼儿已完全上钩。
宋酥酥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没这么想的,我,我......”
她小脸也涨红,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青天白日的,谁在电话里说这些呀。
偏谢卿淮还字字引诱:“那酥酥告诉哥哥,哥哥做得好不好?”
“......好。”
虽说不加克制了点,但她也能感受到,谢卿淮是在以她的感受为先。
她声音细若蚊蝻,整个人几乎缩回被子里去。
谢卿淮又道:“那既然好,为什么不愿意,还是因为不够喜欢我。”
“喜欢的!”
宋酥酥磕磕巴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我不说了......”
她完全没有半点招架能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下了蛊。
这跟男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被她可爱得想死,喉咙里滚出声低低的笑,好半晌才道:“知道了,知道酥酥喜欢我,下回哥哥一定,更努力些。”
还不够努力啊?
宋酥酥反驳也不是,认同也不是,最后只能气恼地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复盘。
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有种被耍了,又好像没有的感觉。
但不等她盘算出个所以然,保姆阿姨过来敲敲门:“小姐,下来吃饭吧?”
思绪完全被打断。
宋酥酥干脆不再想,进卫生间洗漱。
只是目光掠过遮瑕膏时顿了下,又有点生气。
这混蛋。
就不能挑看不见的地方亲吗?
非得亲在外头。
这大夏天的,她连穿衣服都得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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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的书店试营业两天效果极好。
归其原因,不是装修有多好,也不是咖啡有多好。
而是三个大小姐的人脉实在太广。
特别是姜大小姐。
富家千金们几乎都有往来,明星圈子网红圈子里的人也都认得。
单发了条朋友圈,就不知吸引多少人来消费。
而这些人向来是有点影响力的。
送水推舟的人情谁不愿意做。
拍拍照发发社交平台,又吸引来一大波客人。
短短一个暑假功夫,竟将这家平平无奇的小店推上了榜单。
宋酥酥原本只想安安分分开着玩,没曾想居然还有这效果,又紧急招揽了几个店员排班,省得忙不过来。
暑假结束之前一周,宋酥酥在店里收拾货架,沈绒急匆匆跑进来,将她拉到旁边:“之前那个汽修厂的工作人员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怎么了?”
怕出事,宋酥酥一直将这件事压着没去做,听到还是忍不住心脏咯噔一下。
沈绒拿出则消息:“那个地方好像最近要拆迁了哎,到时候会不会找不到那个工作人员啦?”
第162章 恨意
听到拆迁一事,宋酥酥微微皱眉,心下纠结。
她自然是想去的,想问问原因,想看看到底是谁。
仇恨在十四年间其实早就减淡。
只是减得再淡,也仍旧存在。
成了她心里永远过不去得一道坎。
她抿抿唇,好半晌,下定决心,解开围裙:“我自己去就行,有保镖跟着我呢。”
沈绒原本还挺想凑凑热闹的。
但这种事,似乎真的不方便跟着。
她想了下:“那我一块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行。”
有了上次的教训,宋酥酥这回直接让保镖出面开车。
她自己受点伤无所谓,主要不能再让沈绒冒险。
保镖开车前,迟疑道:“我,我能不能先给谢总发个消息?”
宋酥酥不为难他:“好。”
先前怕自己冲动,一直没去看具体住址。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儿是处略显破败的城中村。
和来时宽敞大路不同,这里挤挤攘攘,两边楼房已是上世纪的产物,楼和楼中央搭起违建的棚子。
由于还是暑假,孩子们都放学,吵吵闹闹地在路中央跑来跑去。
这辆车稍显眼了些,宋酥酥干脆让保镖把车停在外面,自己走进去。
沈绒还是没忍住,跟着陪她一块找地方。
这地方定位不太准确,两人在里头绕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
保镖拿着两瓶水跑过来,递给两位大小姐,恭敬道:“外面热,要不然先回车上坐着,我们去打听。”
“没事,总能找到的。”
宋酥酥仰头喝了口水,大腿猛地被人抱住。
她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是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手里拿着包没吃完的零食,崇拜地瞧着她:“姐姐漂亮,明星。”
宋酥酥今天就穿着条普通的白裙子,外头披一件轻薄开衫。
这会儿有点热,她头发半扎起来,碎发黏着薄汗,沾在额边。
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确实像个明星。
沈绒抱着胳膊,不服气:“这个姐姐呢?这个姐姐就不漂亮?”
“这个姐姐,也漂亮。”
小男孩抱得更紧一些,害怕地躲了躲,“但是凶凶。”
“你才凶,呸。”
“呜——”
眼看着小男孩害怕,带着宋酥酥也趔趄两步,保镖忙要拦开他,被宋酥酥阻止。
她蹲下来,温吞道:“小朋友,姐姐向你打听个事行不行?”
小男孩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将零食递给宋酥酥:“姐姐吃。”
“姐姐不吃。”
宋酥酥摇摇头,“姐姐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贵生的人呀?”
小男孩皱紧眉头,显然在努力思考。
倒是旁边走过来个挎着菜篮的婆婆,大大咧咧道:“你找陈贵生啊?”
宋酥酥忙起身:“您认识吗?”
“哎呦,谁不认识他呀,都出名了,一天到晚在外面捡纸箱,我给你说啊姑娘,这人最爱贪小便宜了,你可离他远点哦。”
婆婆对这人显然印象不怎么好,但下一秒又转了话头,“不过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爸瘫痪都十多年了,手术费太高,老婆孩子也跑了,这一年到头,只能住在地下室里,你看看这......哎。”
“住,住地下室?”
宋酥酥怔了下,将手上的纸条拿给她,“不是这个地址吗?”
婆婆摆摆手:“哎呀,这是他十几年前的住址吧?他爸生病之后,他就带着他爸搬到地下室去啦,那里便宜。”
她想了下,又道:“不过过阵子咱们这片到时候都得拆,南城房价这么高,哪还有地下室给他租,她也挺可怜的。”
宋酥酥也不知怎得,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他和他爸爸怎么办?”
“不知道啊。”
婆婆叹口气,“他倒是无所谓,不过他爸估计活不久了。”
宋酥酥一时梗住。
她分明是是寻仇来的,怎么也没想到,凶手居然活成这样。
似乎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
她五味杂陈,情绪复杂,婆婆瞧瞧几人穿着,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欠你们钱了?”
“什么?”
宋酥酥迟疑功夫,就见婆婆从裤袋里翻出来个手工做的布钱包。
打开,里头都是零零散散的钱,夹着几张红色的。
婆婆将那几张红色的抽出来,迟疑了下,还是塞给宋酥酥:“他也怪可怜见的,找你们借钱肯定是为了给他爸治病,这几天他得了流感,都没见他出来捡东西做活,这个钱你先拿着,过阵子再找他去。”
“不不不,我不是来要钱的。”
宋酥酥忙将钱推回去,旁边沈绒插嘴道:“阿婆,你不是说他贪小便宜吗,你怎么还给他出钱呀。”
婆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贪小便宜归贪小便宜,他这人心眼不坏的,平日里谁家需要帮忙,他都第一个到,而且他读过书,我家孙子不会的题目,常常去问他呢。”
她边说着,边看了两人一眼:“所以你们是......”
“我,我们是福利机构的,来看看他。”
宋酥酥攥紧衣摆,下意识扯谎。
她说谎也拙劣,所幸婆婆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喜笑颜开道:“福利机构?你们要资助他们吗?行啊,我带你们过去。”
大概是为了促成这事,婆婆一路上话也多,倒豆子似的往外说着陈贵生的好。
一边说这人脾气好性格良善,一边说这人吃苦耐劳。
宋酥酥跟在后头静静听着,脑中原本的构想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总想着,坏人是千篇一律的。
像电视剧里那样,阴狠,恶毒。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可能真是个失误。
她说不上来的窒息难受。
并且在看到陈贵生那一刻,她的这种窒息被无限放大。
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门微微敞着,门口的男人清瘦斯文,戴着口罩,正一边看书一边在做手工艺品,嘴里还念着八毛一个。
合起来,今天能做八十块钱。
身边是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零件。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难过来源于情绪。
她似乎,一点都没办法生出恨意。
第163章 陈贵生
“小陈,有人来看你嘞。”
通往地下室有个露天阶梯,将上下隔绝开。
阶梯上方,是吵吵闹闹的孩童,阳光灿烂。
阶梯下方,阴暗潮湿,住着陈贵生一家两口。
听见婆婆招呼,陈贵生抬起头。
逆着光,他瞧不清几人模样,只能勉强看见两个姑娘的裙摆,和纤尘不染的小皮鞋。
他下意识将手往身上擦了擦,把书和东西放到两边,站起身陪笑道:“你们是?”
“哎呀你肯定不认识的,人家是福利机构,听说了你的事情,要资助你嘞。”
婆婆笑道,“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让人小姑娘进去看一眼。”
“这,这......”
陈贵生没料到这事,他手忙脚乱地将手工艺品往旁边堆,踢开凳子。
只有在拿书的时候,动作明显放缓了点,让开半步,“我,我这地方小,没地方站人的,什么福利机构,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婆婆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你管他什么福利机构呢,到时候咱们这片都要拆迁,你去哪住去?我去给你拿两个橘子,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婆婆雷厉风行地走了。
陈贵生显然没做好准备,被工艺品绊了下,差点摔倒,手足无措地将门推开:“那,那要不进来喝口水?”
宋酥酥瞧着他,莫名想起之前看到的资料。
资料上说,陈贵生十四年前二十六岁。
这样算来,现在正好四十。
然而他虽穿着整洁干净,但肉眼可见,头上已经多了几根白发。
按在破旧门板上的手粗糙黝黑,生着厚茧。
身形也瘦,还微微有些佝偻。
她抿了抿唇,往下走了一阶就被保镖拦住。
保镖压低声音:“还是我走前面吧?”
毕竟表面看起来再纯良无害,也是个杀人凶手。
宋酥酥顿了下:“没事,你跟着我就好,绒绒在外面等我吧?”
大概是瞧出几人小动作,陈贵生脸上划过一抹难堪。
他不好意思道:“要,要不然还是在外面吧?我家有点脏,我去把桌子搬出来......”
他说着,急匆匆走回屋内。
但刚搬上桌子,方才楼上那个小姑娘就已经走了进来。
他也是这时,才透过门外的光勉强瞧清她模样。
温柔的,婉约的江南气质。
杏眼清澈明媚。
瞧一眼就知道气度非凡,绝不是他们这城中村的人。
他下意识怔愣片刻,宋酥酥在屋内转了圈,视线打量。
整个地下室不过二十五平米,只有门能透气透光,死气沉沉的。
中间由一个布帘子隔开,外头堆满手工艺品和折叠整齐的纸壳,还有清洗干净的厨具和小冰箱。
最格格不入的,要数一个摆满书的架子。
宋酥酥走过去,拿出两本瞧了瞧。
都是些老书,纸页泛黄受损,但被极细心地用胶布粘贴起来,外头都用报纸包了书封。
宋酥酥翻了两页,问:“你喜欢看书吗?”
“还行。”
陈贵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以前读过书的,还当过一阵子老师嘞。”
“那怎么没当?”
“我成绩一般般,只能在乡下的小学教书,工资太少啦。”
陈贵生笑了下,看着有点遗憾,“我爸那会儿又生病了,那么点钱不够用的,就辞职了。”
宋酥酥抿抿唇,视线向帘子看去。
后头应当是张床。
不出意外,床上就躺着陈贵生的父亲。
她张了张嘴,还想接着问,话到嘴边竟又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