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死的花京院死死的捂住绘梨的嘴。
他什么都没听见。
她把吹风机递给甚尔的时候这个小白脸整个人都有点发抖,绘梨不确定他听没听见刚才自己的话——应该没有吧?她讲的好小声的。
那大概是太冷了。
让对方赶快穿件衣服之后,绘梨也有点尴尬的飞快离开。她安慰的拍了拍看起来整个人都快要裂开的花京院典明:“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的——实在不行今天你也住下来好了,这里房间还挺多挺大。”
花京院典明:?????这合理吗?
绘梨:“我新买了游戏机,除了塞尔达还有其他的卡带。”
花京院,光速:那打扰了。
·
脱离禅院家之后,甚尔自然而然的失去了容身之所。
哈,虽然原来那玩意也不算什么容身之所,自从他可以反击那些狗屎之后,他就彻底成了被无视的透明人,被所有人视而不见。然而现在离开了那里,他也彻底失去了能够回去的地方。
一个背包装着所有的东西,用拳头赚钱养活自己,用身体赚取过夜的床铺,不尊重他人、不尊重世界、不尊重自己,甚尔自己也已经习惯像个野兽一样得活着了。
哄小朋友玩这种事情虽然没怎么做过,但是毕竟是小朋友,哄起来应该要容易得多——而且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说着叫人忍不住发笑的话,全身上下都闪烁着“人傻钱多速来”的顶级富婆气质,甚尔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放过。
就是她的同伴有点烦,找个机会把他赶走。
这样想着,打算发挥肉.体魅力的甚尔胡乱擦了两下,就围了一条浴巾走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在星野绘梨的面前凹两个造型,说几句骚话,少女看见他这副样子小声啊了一下,然后赶快拿起她的外套过来给他裹上。
“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她说:“你有换洗衣服没?没有的话我先给你找条我的吊带裙算了。”
甚尔:?
他说:“我有。”
没有我也不想穿你的吊带裙——当然钱给到位也不是不可以。
花京院典明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破廉耻了,甚尔毫不在意。他甚至把那件并不合适的女子高中生外套往身上裹了裹,专门恶心他——他果然被恶心到了。
澡都洗完了,甚尔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就要上工了,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沉迷打游戏的高中生们一点想要跟他玩大人游戏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绘梨担心他着凉,让他去换件自己的衣服。
绘梨:“要是你愿意的话等等可以加入我们一起打游戏。”
甚尔:“我对那种东西可没什么兴趣。”
在尝试和花京院对战一局并惨败之后。
甚尔:“稍等,我现在手摆不开,等我换件衣服。”
这一次被包养的生活与他想象当中的大不相同。没什么需要他出体力的地方,但是钱不少给,他觉得非常开心。虽然花京院对他依然多有看不惯,但少年人秉性正直,不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手段,只会一遍又一遍旁敲侧击让星野绘梨小心一点。
“没事的。”她总是这么说。
“我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没事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包养,也不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生活,但这一次,短暂地生活让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不需要提供任何限制级的服务,甚至洗澡之后走出浴室就会有男德班班长花京院典明立刻要求你要穿件衣服,不许污染高中生的眼睛。甚尔翻白眼,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看到怎么样也是赚了吧——以前的老板们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但是他总会穿上对方递过来的衣服。
离开家之前绘梨偶尔会给他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无外乎就是买点菜、抢购超市打折的鸡蛋和和牛、修理一下接触不良的电灯泡和漏水的水管、打扫一下卫生。
绘梨:“修灯泡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先拉电闸知道吗?很危险的!还有水管也记得要先把水关掉知道吗?”
花京院:“别把你的袜子和我的衣服一起洗,和绘梨的一起洗也不行听见了吗?”
甚尔:“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赶快拿上便当滚去上学。”
打游戏、吃零食,互相分享和吐槽生活中的好事坏事,夸奖今天好吃的饭菜,为谁洗碗互相推诿,因为自己猜拳永远胜利让他蒙起眼睛背对所有人。
陌生的平静叫人有点不知所措。
偶尔自己身上的伤疤会被看见,纵横交错像蜈蚣一样爬满全身,少女的手指温度略低,触摸在伤疤上让人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怎么?”甚尔头也不回:“要我服务吗?”
“回答问题就好。”她说。
凉凉的手指始终停留在那一片光滑的伤疤上,与曾经充满调笑挑逗意味的触碰不同,少女不需要他对于这一处伤痕做出说明、或用它来证明某种努力,带着好奇、怜惜的温柔触碰叫人莫名的紧张起来,触碰到狰狞的边缘更叫人奇怪的想要躲避。
“还会痛吗?抱歉。”
手指收回去了。
他觉得喉咙有点发紧,看向别处:“不会,已经不痛了。”
一边说着,他将扔在一边的外套重新穿上。
花京院典明去埃及旅游了,之前还收到了他寄来的明信片和土特产。他和这家伙平时还挺合不来的,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点恼火为什么这家伙不在,没提醒他穿件衣服。
沉默叫人窒息,甚尔有点嘲讽的想,果然再怎么迟钝的人都总会注意到他身上那些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地方。那些危险和黑暗像淤泥或者沼泽,这种习惯了阳光和雨露的花朵会本能的回避。
好吧,大概快到要找下家的时候了。
无所谓的想着,他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温和的怀抱之中。
无论是轻柔的拉扯、轻缓的速度还是仅是双臂微微收紧的力量,如果作为一个偷袭,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看,这绝不是天与暴君无法挣脱无法躲避的桎梏。
可事实上甚尔突然动弹不得。
“总觉得你有点难过沮丧。”星野绘梨轻轻的说:“快点好起来哦。”
柔软的手掌落在宽厚的脊背上,从他毛毛刺刺的发顶一路向下,带着安抚与包容,轻轻拂过那些陈年的疮疤。
甚尔心中突然愤怒起来。
你知道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好起来?
“不可能好了。”他冷哼:“我就这样了。”
“人每时每刻都是会变的,你又不是个东西。”星野绘梨缓缓道:“放心吧甚尔,你这么年轻,美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这不是一个假设。
从少女口中说出的话带着一股笃定的自信,她好像就是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常识——只是在未来已经被论证过的最普通不过的结论。
会好吗?
他忍不住想要追问。
就算是我,也真的能好起来吗?
温暖正在源源传来,甚尔终于忍无可忍。他张开了手臂,将温暖紧紧得锁进怀中。
他问:“真的会好吗?”
绘梨理所当然:“当然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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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ion impossible:不可能任务
第38章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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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禅院当透明人, 出社会后当术师杀手兼职小白脸,甚尔觉得自己无论哪种身份都能玩转,演技上线无缝对接, 不管是哪种身份都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但是现在突然一下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身份, 即便是自诩能够轻松应对各种局面甚尔也有些手忙脚乱。倒不是说买菜擦地板突然一下变成了什么艰巨到不可完成的任务, 只是......心态转变之后,这些事情突然一下变的新奇了起来。
那个拥抱仿佛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转变。
除了金主和小白脸,贪婪的天与暴君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
绘梨身上用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洗衣液, 可是她身上的味道就是更加好闻。明明吃的是同样的饭, 可是她盘子里的就是格外好吃。洗完的时候最佳位置不再是沙发上窝着打游戏, 现在他更喜欢站在她的旁边, 接过绘梨递过来还在滴水的餐具, 细心地把它擦干。
两个人偶尔会说说话, 但即便不说话, 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也不会叫人烦躁尴尬。屋顶的灯光明亮又温暖,晕染到人身上也会带上一层暖意,环境惬意的叫人想要眯起眼睛来。
可是对于天与暴君来说直视他人好像成了一项难题。
天与咒缚给予了他七十亿分之一的奇迹, 获得了人类最顶尖的□□,五感登峰造极,直觉堪比野兽,想用这样的感官去观测一个存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即便手中的碗筷仿佛是什么镶了金子的工艺品叫人挪不开眼, 单靠余光他也能捕捉目标的一举一动。
在与异性的交往中游刃有余的职业选手开始变得畏首畏尾, 偶尔指尖的碰触叫人下意识的瑟缩,心中却忍不住窃喜。她的指尖总是冰凉凉, 打游戏的时候身体也会跟着屏幕里的人物一起漂移, 眼睛瞪得大大的, 专注的模样让人想要吓她一跳。
这样的心情叫人陌生,也叫人怀念,但按住胸口,只能按住有力搏动的心跳,按不住缓慢发酵的情感。
这样的情感在星野绘梨遭遇第一只咒灵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最近星野绘梨总是提起一个以前没说过的名字,叫做夏油杰。据她说是个转校生,人不错,但是有些傲慢。
“不是说他的态度傲慢,而是说他的性格有些高傲。”绘梨咬着面包努力措辞:“就是那种,我比你高挡,没有把人看在眼里的感觉。”
甚尔点头:“那可真是过分。”
“其实也还好,他人很好,就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或者高人一等。”想了想,绘梨说:“和花京院刚开始给人的感觉一样。”
啥?啥一样?都是男德班班长?
甚尔忍不住笑了一声。
时间已经到绘梨放学该回家的时候了,可是她迟迟都没有回来。在家等待有点焦躁,给她打电话也全是忙音,好不容易接通了,对方声音却压得很低。
“甚尔。”她超级小声:“我被奇怪的东西跟上了,你别担心我甩掉它就回来。”
甚尔:?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不知道用?能不能让我对工作多一点体验感和认同感?
他二话没说,缠上丑宝就出发了。
绘梨手机有定位,很好找,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一片烂尾楼建筑工地上跟空气斗志斗勇——哦,应该不是空气,她那边应该是一个咒灵。绘梨躲闪并不吃力,甚至可以看出来她并没有认真的战斗,而是在认真地观察。她旁边还有一个少年,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夏油杰的家伙。
他听见他们在说话。
绘梨: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能收拾得了这种东西就真的超级厉害吧,我也可以诶可我还觉得自己是普通高中生。
夏油:好的,这位普通高中生,现在我可以把它收了吗?你小心点别受伤。
绘梨:我没妨碍你啊,你自己过不了我我有什么办法啊?
夏油:......我真得很努力才能不锤爆你,拜托你让开吧。
绘梨: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然而这只二级咒灵最后谁也没拿到。
天边轰隆一声巨响,天与暴君闪亮登场。
甚尔戴着指虎一拳过去咒灵连渣都没了,他似笑非笑看着绘梨和夏油杰:“就为了这个,不回家?”
夏油杰:......我觉得他说的是咒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整个人现在都非常害怕,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暴打一样,淦全身都疼起来了。
绘梨无动于衷。她对于甚尔突然出现还挺惊讶的,笑着一边向他挥手,一边拉着夏油杰来到他身边。她郑重介绍:“这位就是随便能把你打爆的甚尔,没有咒力——当然我要是努努力应该也能把你打爆,但是太累了算了。”
夏油杰:“不,你搞错了,我——”
绘梨:“你是想说他不能把你打爆吗?别想了,你打不过他。你我花京院加起来都打不过他,我们又不是没打......”
脑海当中突然出现了不存在的记忆。
隐约好像记得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合围这个男人,但最后的结局是被对方按住揍了一顿——可这也太奇怪了吧,夏油杰和甚尔明明今天才认识啊!
绘梨陷入了沉思。
她询问:“作为咒术师,杰,你的志向是保护所有的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对吧?”
夏油杰:“没错。”
“我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发生过。”她喃喃:“无论普通人是什么样子,你也决定要保护他们吗?普通人也会欺压弱小,也会党同伐异,甚至面对保护者们也会恶语相向毫不感激,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吗?”
夏油杰依然坚定:“普通人需要我的保护。”
绘梨皱起眉头。
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正突突的跳着,她觉得脑袋有点痛。眼前画面不断闪回,混乱纷杂的画面几乎让大脑无法聚焦,过大的信息冲击下,她几乎无法站立。
踉跄一步时甚尔便上前去扶住她:“绘梨?”
倚靠在他身上的少女正在颤抖,仿佛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连牙齿也一起打颤。他脸色一下就变了,下意识地看向之前一直与绘梨在一起的夏油杰,仿佛当场就要向对方讨个说法。
“甚尔。”绘梨轻轻的拍了拍他绷起来的手臂。
“我没事。”她说。
只是——我终于明白这些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和心中的不安都来自何处了。
太宰治之前只说他们现在都在梦中,而想起一切之后,星野绘梨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夏油,和我打一场吧。”她说:“在你的眼中,我也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你根本不是甚尔的对手,我也不愿意这样打击你的自尊心,但是我不同。对伤我你还是有胜算的。”
说话间,她让甚尔在周围稍微等她一下,她结束战斗之后就来。
甚尔不愿意。他不满:“你想揍他,说一声我就能办到。”
“可是我又不是光想揍他。”绘梨把他推走:“有的时候言语能表达的东西也很有限,身体力行才能沟通到位——总之你先去那边等我啦!”
重新面对夏油杰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现在他还是满怀理想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变成日后偏执过激的诅咒师,也许是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共同生活冒险的日子,总之种种原因之下,绘梨对于现在的夏油杰感官非常复杂。
没有见过“人”,于是便妄言“人”是幻想,便妄想所想皆“人”。可是一撇一捺走向不同的方向,人类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物种,又怎么能用统一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