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发现了茶水有异,那日躺在榻上的人是否就会成为她?届时她会遭到什么?
想起那道大腹便便的身影,那张色.欲熏心的脸庞,觅瑜就感到一阵恶心作呕。
她忍不住收紧了搭在盛瞻和肩上的手:“瞻郎,我——”
“放心。”他打断她的话,像是知道她的后怕和不安,握住她的手,安抚,“就算你没有发现问题,我也不会和你分开。”
“那女冠如此殷勤地劝你独处,我若察觉不出其中有诈,就白做这么多年太子了。”
她轻轻咬唇:“可是,如果我们决定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呢?会不会——”
“不会。”他回答得十分笃定,“我不会和你分开,也不会拿你当诱饵。”
“纱儿不是很好奇,酂白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扮成女装吗?现在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觅瑜讶然:“真的?”
盛瞻和微笑颔首:“真的。”
她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是……因为瞻郎不信任道观?”
以他的经历,不相信这些东西也说得通。
果然,他淡淡道:“天下宫观,唯有纱儿出入的清白观和庇佑十弟的太乙宫,能得我一分信任,其余宫观,在我眼里皆是野祀。”
“不过我不是因为这点才这么做的。”他浅笑着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你太天真,太单纯,不懂得人心险恶。这样的你,我怎么放心让你落单?”
“当初,你救下十弟一命,我很感激,但你往后再不能这么做了。倒在路边的陌生男子,你也敢救?难道不怕他醒来后对你生出歹意?”
“幸而十弟是名正人君子,要不然,你这会儿便是哭也没用。”
第30章
盛瞻和落在觅瑜手背上的吻很轻, 像一片温热的羽毛,让她忍不住莞尔。
“若当初没有救下十弟,就不会有现在的纱儿与瞻郎了。”她娇声道。
盛瞻和含笑看着她:“怎么说?”
觅瑜心道, 自然因为他就是你, 你就是他, 若她当日没有救下奇王,今日焉能嫁给太子,得到这么好的一个夫君?
不过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她想了想, 道:“若纱儿没有救下十弟,让母后对我有个好印象,或许就不会把我许配给瞻郎了。”
盛瞻和想了想, 也笑了:“说的是。自从得纱儿妙手一救, 十弟对你念念不忘, 于书信中时有提及,母后那里想必也没少说过。”
“母后定是听多了他对你的称赞, 才会觉得你是儿媳的上好人选。这么看来,十弟还是我们夫妻的月老。”
这话说得太过奇特,让觅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知道在他心里,他和奇王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是奇王的兄长,奇王是他的弟弟, 但——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弟弟的?
“念念不忘”、“时有提及”……他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 她不会傻到提醒他这点,不管是从他的病情考虑, 还是从他的心情考虑。
她且没有忘记新婚头一天发生的事,兄长吃弟弟的醋什么的……她可不想再经历了, 尤其这对兄弟还是同一人。
所以她默认了他的这番话,乖软笑道:“是呀,所以纱儿说,当初救下十弟的举动是对的。”
“我也没说你做得不对。”盛瞻和轻抚她的脸庞,“我只是想让你多点警惕,不要随意救过路的陌生人。”
她微圆杏眸,对他这话有些不理解和不赞成:“如果见死不救,那还算什么大夫?”
盛瞻和注视着她,喜爱的神情愈深:“不是不救,是不能轻易救。”
“在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纱儿这么心地善良的,有许多坏人,会利用你的善良做坏事。你在救人的时候,也要知道保护自己,明白吗?”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觅瑜道,“我有——”
她停顿片刻,有些心虚地放轻声音:“我随身带有迷药,那些药的功效,瞻郎应该见识过,就是我们成亲前夜……”
她越发小声,低垂睫翼,不敢看他:“那天晚上,我迷倒那些护卫……”
盛瞻和没有说话。
觅瑜心里打鼓,暗想,他不会是生气了吧?不应该啊,他明明说过,他不会计较的……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来他的回应,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提这事,就不能举别的例子吗?现在好了,好好的氛围都被她搅和没了。
怪不得娘亲总是说她迟钝,不会看场合,她之前还不服气,现在一看,她果然很迟钝,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觅瑜越想越难受,随着跟前人沉默的延长,她的一颗心也不断往上悬起。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来回应,她再也忍受不住,咬唇看向他,准备向他道歉。
却惊讶地发现,他正含笑看着她,俊逸的眉眼里没有半点气怒的影子。
她一呆:“瞻郎?”
盛瞻和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好似他们的对话没有出现过中断。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你那迷药的确很是霸道,我命人用冷水泼都没用,还是邹敬临拿药香熏了,才让他们醒来。”
觅瑜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唇角蕴笑,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脸庞。
她期期艾艾道:“瞻郎……没有生气?”
他扬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道:“因为我……提及成亲前夜……”
“提及你成亲前夜想要逃婚一事?”他接过她的话。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应声:“嗯……”
他道:“我说过,我不会同你计较这件事,更不会同你生气。”
“那你——”觅瑜正欲不解地询问,既然他没有生气,那为什么不出声,害得她提心吊胆了好久。
话刚出口,她忽然明白过来,抬眼看向他,道:“瞻郎是故意吓唬我的?”
盛瞻和笑容不变:“也是,也不是。一开始,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有些出神,所以没有及时回答,后来么……”
他缓下语调,目光流连在她娇美的脸庞上,道:“看见纱儿忐忑不安的模样,我觉得有趣,就刻意不出声了。”
他果真是在逗她!
确认了这一点,觅瑜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继而面染霞云,羞恼道:“你!瞻郎怎么能——”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同人争辩过,此刻抱怨出声,不仅没有多少气势,听起来还娇娇软软,像被逗弄着急的奶猫,亮不出锋利的爪子。
就是她想从他怀里离开的举动,也被他轻易地阻止了,扣住她的腰,半搂半按着她坐下。
“纱儿莫气。”他的唇瓣擦过她的耳畔,含着闷闷的笑声,一路亲吻至她的脸庞,“为夫向你认错,不该故意吓唬你。”
“不过你也太胆小了,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计较吗?怎么一次短暂的噤声,就让你感到不安了?难道你信不过我?”
觅瑜想要拒绝,但抵挡不过,只能任由他去,双颊升腾起一阵不知是羞是恼的热度。
“不是我信不过……”她在迎和他亲吻的间隙里回答,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点委屈,“是……逃婚一事实在……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太子妃这样做过……”
“那纱儿便是第一个。”他的手掌自她的肩头移下。
她有些难为情地扭了扭身子,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左右他们在寝殿里,虽然现下天还没黑,但他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做了……他爱这样,便这样罢。
她咬唇忍耐着,悄悄吸了口气,细声询问:“瞻郎真的不介怀……?”
“我若介怀,此刻便不会抱着纱儿了。”盛瞻和道,“我不管当初的你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婚后的你十分惹人怜爱,对我从无二心,这就够了。”
觅瑜怔怔地看着他,红着脸,眸里慢慢盈出一濛泪水。
他含笑回视:“被我感动得哭了?”
她立即收回目光,脸色愈发羞红,收紧了揽在他肩上的手,忍住颤意:“瞻郎明知故问……”
她不喜欢这种姿势,被他完全掌控,好似她是他手底下的一捧花枝,只能被他修剪成想要的形状,没有半点自主。
她也不喜欢这时候的自己,明知不该顺着他,却还是顺了,惯得他越发纵情恣意,都是她的错……
“纱儿。”
“嗯、嗯……”
“听话,乖一些。”
“嗯……”
破碎的应声卷入缠绵的亲吻,她与他一起在情海中沉浮,久久不歇。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直到天边传来滚滚闷雷,才被压过。
盛瞻和吻去觅瑜脸上残留的泪珠。
她轻卷睫翼,朝他抿出一个细细的笑,转头看向窗外,道:“下雨了。”
她的声音同雨丝一样绵软,甜甜的,像熬煮过的花蜜。盛瞻和听在耳里,原本慵懒的心又起了几分灼热。
不过他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再经受不起他的折腾,遂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理了理她的衣襟,叫人打水进来,亲自拧了巾帕,替她擦拭。
湿软的巾帕蹭过细腻的肌肤,似透明的雨水浸润深红的花瓣,让觅瑜忍不住颤了颤,咬唇等着他擦净。
一切结束之后,她仍然坐在他的怀里,被他搂着,目光瞥向窗外:“入夏后的头一场雨,看着同春雨也没什么两样……”
“寒食前后细雨纷纷,再往后就不一样了。”盛瞻和道,“等过段时日,韵心池里的芙蕖开了,我带你去瞧瞧,你会喜欢的。”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他总是这样,给予她不容拒绝的宠爱。
觅瑜也习惯了他的不容拒绝,乖巧笑着应了一声:“嗯。”
盛瞻和含笑与她对视。
半晌,他伸手拂过她的鬓发,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
她眨了眨眼:“瞻郎想问什么?”
他道:“在嫁给我之前,纱儿可有心仪之人?”
闻言,觅瑜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微含羞赧地回答:“没有。在与瞻郎成亲之前,纱儿未曾有喜欢的人。”
“包括十弟?”
她一噎。
这叫她怎么回答?说包括吧,虽然这是事实,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奇王就是他;说不包括吧,那更不对了,既不是事实,她也不能对他这么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含笑的神情,显然,他只是说来逗趣,没有要试探她的意思。
她于是决定顾好当下,选择前者。
“自然。”她道,“我对奇王殿下只有恭敬,没有别的心思。”
“当真?”盛瞻和询问,“十弟与我同胞双生,长相无二,纱儿既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这个问题容易回答,觅瑜道:“长相不过身外之物,纱儿会心悦瞻郎,并非因为瞻郎的容貌。”
他笑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她努力想了想,道:“喜欢……瞻郎对纱儿的贴心。”
“就这些?”
她又想了想,道:“还有瞻郎的聪慧、周全,还有……”
还有什么?糟糕,她有些想不到了。
眼看着盛瞻和在等待下文,觅瑜急中生智,道:“总之,瞻郎的一切,纱儿都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成了亲,成为了他的妻子,她自然要喜欢他。
如若不然,难道还叫她喜欢别人?
第31章
或许是听到了符合心意的回答, 盛瞻和奖励地给了觅瑜一个亲吻。
“有纱儿这话,为夫便放心了。”
觅瑜羞赧莞尔:“瞻郎本来就不该担心,纱儿只喜欢瞻郎一人。”
盛瞻和轻笑:“只怕我是因为成了你的夫君, 才会得到你的喜欢。”
觅瑜眨了眨眼, 没说话。
他这话说得真奇怪, 他当然是因为成了她的夫君,才会得到她的喜欢,就像她成了他的妻子,才会得到他的爱重一样。
这不是事实吗?天底下所有因父母之命而成的夫妻, 都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说“只怕”?
难道他希望她在成亲前就对他一往情深?可他们那时还不相熟呢。
觅瑜心怀不解,但也知道此情此景不适合说这些, 遂把疑问压在心底, 仰头亲了一下回去:“夫君不希望得到纱儿的喜欢吗?”
盛瞻和搂住她的腰:“希望。能得到纱儿的喜欢, 我很高兴。”
“那么,夫君是不相信纱儿会喜欢夫君吗?”
“怎么会。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那夫君为什么总是提十弟?纱儿说过, 与十弟不过萍水相逢,别无他意。”
“好,我们再不提他。”盛瞻和应得干脆,“不过, 我还是想问你,在父皇给我们赐婚之前, 贵府曾同汝南郡王府议亲, 那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觅瑜心中一紧。
别人不知道她曾经同汝南郡王议过亲, 但盛瞻和是知道的,她现在能成为太子妃, 被他抱在怀里疼爱,正说明他不介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