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迷人的低笑在她耳畔响起:“我可以把这视为你的邀请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盛隆和的笑声愈发迷人。
“好,既是娘子相邀,为夫自然遵从。”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腰肢,灼热的温度透过裙裳,传进她的肌肤内里。
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她的颊畔、颈边,如濛濛春雨,连绵不绝,逐渐润湿、浸透,素雅的裙摆绽开一朵娇艳的花,随波沉浮。
……
觅瑜的生辰在九月初六。
赵家素来没有大办生辰的习惯,除了双亲的整寿和兄长的加冠礼,以及她的及笄宴,其余时间,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送份贺礼,便算过了。
因此,她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九月临近,盛隆和问她准备怎么过,她才恍然想起,快要到她的十六岁生辰了。
她将从前过生辰的情形告知盛隆和:“我在家中时,鲜少大办生辰,不过置一桌酒席,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并询问道:“宫中的规矩可是不太一样?太子妃过生辰,算是大事还是小事?是否需要宴请宾客?又需要请哪些人过来?”
“随你心意,你想请也行,不想请也行。”盛隆和道,“你若想请,我就让人拟份章程出来,交给你参考,若不想请,我们两个人单独过,也不错。”
“哦,对了,在你生辰当日,父皇和母后那边会有赏赐下来,如果你准备宴请宾客,记得留出接旨谢恩的时间。”
对于他的后半句话,觅瑜认真地记下了,至于前半句,她则思量了半晌,方道:“一次生辰罢了,不值得劳师动众。”
“但这是我嫁给你后第一次过生辰,若没有半点动静,好像也说不过去……要不,我办一场小宴,略请几个亲戚朋友来聚一聚?”
盛隆和笑了一笑:“东宫设宴,哪有小宴的说法?再者,你准备请哪几位亲戚朋友?是我这边的皇亲国戚,还是你那边的娘家亲戚?”
觅瑜还真的被他问住了。
太子妃于东宫设宴,自然不能只请娘家亲戚,可若是邀请皇亲国戚,那就称不上什么小宴了,是正儿八经的宫宴。
宫宴在外人眼里看来风光,是荣宠的证明,但只有实际操持过的人才知道,办一场宫宴有多麻烦,不到最后一刻放不下心。
不说远的,就说才过去没多久的中秋宫宴,但凡有一项流程经了她的手,她都不会有那份心思和他在游船上胡闹。
思及此,她改了主意,道:“那便不设宴了,就我们两个人过,支一张席面,喝两盅小酒,庆贺一番,如何?”
没想到盛隆和也改了说法:“不,有句话你说得很对,这是你嫁给我后的第一个生辰,若是过得寒酸,外人会怎么看?还是要设一场宴。”
“皇亲国戚不必全部请来,请的人多了,你反倒受累,也放不开,不如只请些年纪相仿的命妇贵女,过来一起看看花、赏赏景。”
她有些迟疑:“可是——”
“不用担心。”他一笑,“这次的生辰宴,你是寿星,无需你费任何心思,我自会替你打理好一切,你只需要等着享受就行。”
觅瑜为他的贴心莞尔,但并没有立即答应,因为不用她操持宴会当然好,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有些太麻烦他了?
要知道,他可是太子,每天忙的事比他们之间说的话还要多,他能抽出空来陪她已是不易,再要置办她的生辰宴,这……
“不麻烦。”盛隆和让她安心,“具体的事宜交给典司处理就好,我只负责定基,再不济还有礼部,往年我的生辰都是这样过来的。”
“再者,这是你的生辰宴,就算麻烦点也没事,我是你的夫君,我不替你打理,谁替你打理?到时还能给你一个惊喜。”
觅瑜讶然:“什么惊喜?”
他一笑:“既是惊喜,自然不能现在就告诉你。且我这会儿还没有想好,说不定我到最后想不出来,就不准备了,所以你也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她道,“好吧,那——我们就设宴庆祝?”
他笑着倾身凑近她,在她唇上落下重重一吻,吻得她芳心乱颤:“对。”
就这样,觅瑜决定举办生辰宴,邀请各家贵女与宴。
这事说不上有多么重要,又因无需她来操持,不必聆听宫人汇报,所以没过两日,她就将其放在了脑后。
没想到在三清观里,她却反倒因此有了借口,替王洁儿作保。
如今,眼看着生辰在即,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期待,不知道盛隆和会如何置备。
第112章
虽然盛隆和说得轻松, 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但觅瑜知道,他对她的生辰宴很是上心, 光是被她撞见的, 他叮嘱宫人相关事宜的情形, 就有好几次。
青黛还特意去吉量那边打听了,回来后欢欢喜喜地告诉她,太子殿下精心准备了一份惊喜,等到她生辰那日, 她就能亲眼瞧见。
觅瑜对此不像侍女那样感到激动,但也颇为高兴,在用晚膳时提了一句, 本意是想感谢他的用心, 不想盛隆和听了, 却是皱着眉,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
她有些疑惑和不安:“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他放下筷子, “说错话的人不是你,是别人。”
“是谁?”她猜测,“……是吉量吗?”
他不快地哼了一声:“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不该提前透露这件事?”她迟疑道, “可是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了有惊喜, 没说具体是什么, 不打紧的。”
盛隆和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摇摇头。
这笑容她很熟悉,每当他想说点什么, 又不想使她尴尬时,他就会这样笑,带着一点无奈的宠溺。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她天真、稚嫩。
“知道有惊喜和不知道,是有本质区别的。”他道。
“知道了,你会怀着期望的心情等待,期望越高,失望的可能性就越大;不知道,你就什么心理准备都不会有,等惊喜到来时,你会完全感到意外和欢喜。”
“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说,也许我会因为想不出点子而放弃惊喜,让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你真觉得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他询问道。
“还不是为了让你在惊喜到来时更加高兴,获得完美的体验。”
“现在好了,全被他透露完了。”他不满道,“他这一年的赏银别想要了。”
觅瑜试图替吉量美言:“他也是为了卖你的好,让我知道你对我的用心。”
“我知道,所以我才只扣他的赏银。”盛隆和道,“否则他这东宫总管的位置别想要了,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差他办事是为了泄密的?”
见他似乎真的动了气,觅瑜连忙软声安抚:“有没有惊喜,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和我一起过就好。”
“往年生辰,都是爹爹娘亲给我庆祝的,今年还是头一回和别人过,我心里着实期待——当然,你不必费心准备什么惊喜,有你在,我已经知足了。”
“今晚这道八珍豆腐做得不错,来,隆哥哥,你尝尝看……”
一晃到了九月初五,觅瑜生辰的前一日。
这一天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天公瞧着有些不作美,上午时天还放晴,转眼乌云便压了一大片,下了一阵滂沱秋雨。
下半晌时,雨虽然停了,但也让人放不下心,担忧明日的天气如何。
觅瑜倒不是害怕生辰宴泡汤,而是不想盛隆和的心思白费。
“不用担心。”盛隆和道,“看这晚霞红红火火的模样,就能知道明日是个大晴天。再不济,我也有一套备用的方案,确保你的生辰宴顺利举行。”
她有些讶然地笑了:“你还会看天象?”
他不甚在意地应声:“是啊,免得哪日又有什么人跳出来,指着头顶上的星星说我是不祥之人,而我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觅瑜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宫里的桂花开了,我试着用花瓣沏了一回茶,觉得还不错,早起时又沏了一盏,现在也差不多该出色了……隆哥哥可要尝尝?”
盛隆和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但贴心地没有多言,顺着她的话道:“你沏的茶?”
她点点头。
他来了兴致,笑道:“难得见你沏茶,端来给我瞧瞧。”
觅瑜道了一声“好”,亲自去隔间取来茶盏,呈至他的面前,请他用茶。
盛隆和接过茶盏,先是看了一眼茶汤,赞了一句“好颜色”,然后细细品味。
觅瑜坐在一旁,看着他品茶的模样,心神不由得飘远。
她的师祖喜欢喝茶,她跟随娘亲拜见师长的次数多了,对于茶道也逐渐有了了解。
当然,茶道流派无数,宫中亦自有用茶的规矩,每个人更有自己的习惯和方式,品茶的方式不同很正常。
但是,他在品茶时流露出的沉静气度,那半敛着眸的模样,端庄稳重的坐姿,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因为他看起来太像盛瞻和了,或者说,变回了盛瞻和。
不是说盛隆和不会这么品茶,而是——他的两个身份,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哪怕他已经几乎向她明示,他就是盛隆和,不是盛瞻和,她也想象不出来,身为盛隆和的他会这么做。
在她心里,盛瞻和就该是沉着冷静的,盛隆和就该是无拘无束的。
他也的确展现出了这么一副模样。
不同的是,从前的他以盛瞻和为主,现在的他以盛隆和为主。
然而,真正的他,又是什么模样呢?
是在宫里克己复礼的太子,还是在山间自由自在的奇王?
他自己又是否分得清呢?
觅瑜看着他,怔怔地想。
盛隆和将茶盏置回案上。
她收拢思绪,询问:“茶沏得如何?”
他含笑评价:“不错,火候掌握得正好,汤色也很明艳,还有这茶的味道,颇为独特,可是在里头加了一点山楂汁?”
“嗯。”她点点头,“这是我从师祖那里学来的法子,用山楂冲去桂花的涩味,提出香气,宫里的茶好像没有这种泡法。”
“是个新巧的点子。”他称赞,“改日,你可以将这茶献给母后,她会喜欢的。”
“好。”她点头表示记住,又询问道,“那你呢,喜欢喝这茶吗?”
盛隆和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
“我么,自然是喜欢的。”他搂过她的腰,让她坐进他的怀里,在她耳边低笑,“不过,比起品桂花茶,我更希望和你一起共沐桂花浴……你意下如何?”
笑声伴随着温热的吐息传来,让觅瑜的脸颊一阵发烫。
果然,他还是那个盛隆和,话没说两句就现出了原形,一点也不正经。
放在以往,她是不会轻易点头的,至少需要他哄她半日,才半推半就地答应。
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她的生辰临近,或许是他品茶的模样拨动了她的心弦,望着他含笑的神情,深情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她就点了点头。
“好……”
水凝清光,芬芳馥郁,折弯佳人腰肢,漾起幽幽情絮。
潮落时,夜色已深,月上中天。
觅瑜躺在盛隆和的怀里,陷入情事过后的疲惫。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泪珠,颊边的红晕尚未消退,似经受暴雨摧残的花枝,娇怜无比。
倦思迷蒙间,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呼唤,不由一怔,睁开双眸,看向身旁人。
“你……你叫我什么?”
盛隆和凝视着她,道:“纱儿。”
觅瑜怔怔地看着他。
她又问道:“你叫我什么?”
盛隆和再一次回答:“纱儿。”
觅瑜的心弦颤动起来。
她的声线也有些颤抖:“你……你终于愿意同我说实话了,是不是?”
盛隆和道:“是。”
觅瑜的眸里渐渐盈出水光。
“别哭。”盛隆和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轻拭她的眼泪,柔声慰哄,“是我不好,是我的错,纱儿,你别哭。”
觅瑜拨开他的手,别过脸不去看他,瓮声瓮气道:“我没哭,本来就是你不好……我讨厌你。”
可惜她实在不争气,才说完一句话,就带上了哭腔,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只能扭过身,背对着他,拿话刺他,同他置气:“你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瞒一辈子,多好……何必浪费工夫,告诉我所谓真相?”
盛隆和越发温柔:“是我不好,不该骗你。但这不是我的本意,你相信我,纱儿。”
这话一出,觅瑜心中更恨,恨他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心产生了动摇,选择相信他……她怎么能这么窝囊、这么没主见呢?
她回过身,含着泪瞧向他:“那你说,你的本意是什么?”
盛隆和抹去她睫翼上挂着的泪珠:“我原本准备逐步透露实情,直到十月,我依照惯例要成为奇王时,再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但我没有料到那本邪书,它带给你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澜庄公主一案后,你几乎不说不动,对外界没有回应,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担心吗?”
“偏偏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我好声好气地说理,你听不进去,我疾言厉色地斥责,你又会被吓到,吓完之后还是原来的模样——令我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