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巴里始终不明白,连美利坚第二大放贷公司都倒闭了,这个房屋抵押债券,它怎么就还不往下跌呢!!!
“巴里,你向我们承诺过,但你现在没有做到,我想我要撤回我的资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带着我的钱往火坑里跳。”电话里头,投资人的声音异常愤怒。
“你听我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市场如今的情况十分反常,我想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迈克尔・巴里焦急地解释道。
“这句话你在过去两年中已经说过无数变,但整整两年我都没有看到你的投资有任何盈利的迹象,你向我们描述了一种全新的东西,听起来就像是电话诈骗一样令人不可思议,什么信用违约掉期,真的有这种物品的存在吗?还是说它只是你跟投行玩的一个庞氏骗局?我受够了巴里,我一定要拿走我的资金,一定。”
电话被决绝地挂断,迈克尔・巴里面如死灰。
他正端着一杯星巴克站在华尔街,身侧就是出名的摩根大通总部大楼,灰色建筑直冲云霄,锐利的棱角扎穿迈克尔・巴里的心脏,他感觉自己胸腔正空洞着往下滴血。
信用违约掉期可不是一种买了后坐等收钱的金融衍生品,投行之所以愿意卖,金融公司之所以愿意担保,是因为买了这个玩意后,就得源源不断给卖方交保险费,迈克尔・巴里一年花在这个上头的费用是一千三百万美金,两年花掉了他两千多万美金,是他工资的四倍,至于这为投资人赚了多少钱?
答案是零。
愣谁看到自己两年的投资一分不赚,还到往里头坑了一大笔都会心存犹疑。
新世纪金融公司破产后,房屋债券市场已然风雨不动安如山,投资人终于按耐不住要撤走自己的资金。
迈克尔・巴里很焦虑,他其实还想往这里头投入更多,他知道市场失灵了,这种失灵是诡异且短暂的,终有一天一切会重回轨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加注,但他现在甚至要保不住手上这几个亿的本钱。
他气的在街头骂了一句FXXK,好不容易忍住踢一脚垃圾桶的冲动就要往前继续走,赶回办公室安抚剩余的客户,眼前忽然一片阴影落下来。
迈克尔・巴里抬头,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正杵在他前头,标准的寸头,络腮胡,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像是被吹涨了的气球一般,蓄势待发,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
巴里退后几步,谨慎地望了一眼四周,人潮如织,车水马龙,路过的行人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这边,但没有人停下或围过来看热闹。
巴里心中暗松一口气,很好,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
他顿时没好气地开口:“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黑衣人面无表情:“我们老板要见你,巴里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巴里:?
他压抑已久的火气蹭蹭冒了上来:“你们老板是谁啊,这么拽?”说完他作势要推开眼前两人,“别挡路,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你们现在在街上阻拦我的每一秒钟,都关系着成千上万的钞票。”
显然巴里想赶回去上班的愿望并不顺利,因为他的手被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呼救,一辆吉普车迅速飞驰而来停在路边,接着两个壮汉一推一拎,巴里就像是鸡崽子一样被飞快塞进车厢内,车门哐的一下关上,全过程不过十多秒钟,一个掌管着十多亿美金规模对冲基金的老板就这么被公然在街头掳走。
原地只留一群偷偷看戏的吃瓜群众。
*
巴里先生被绑上车后完全懵掉了,堂堂纽约,曼哈顿中心城区,摩根大通楼下,他一个身价上亿的精英人士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带进小黑车里?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张口想要咒骂,挤在他旁边坐着的黑衣大汉正好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左|轮放在西装裤旁,铮亮的黑色机械泛着冰冷的亮光,冷意如毒蛇吐着信子攀上巴里的后背。
巴里:……
算了惹不起,他乖乖闭麦。
轿车左拐右绕,沿着法尔洪赫斯特街一路向东,进入长岛市区后穿越南街,一路上纽约宏伟壮阔的城市天际线、经典的青铜自由女神灯塔,以及绿意葱葱的草坪、树林和步行径都随着轿车的急驶掠在脑后。直到接上纽约州道27号,蒙托克地区蔚蓝的海岸线与金色沙滩终于跃然于眼前,白色的海浪交替着向前翻涌,卷起深沉的蓝色漂浮于天空之下。
迈克尔・巴里根本无暇顾及这样的风景,他一路上忐忑不安,认出来这是往长岛富人区行驶的方向,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做的生意得罪了哪位居住于此的豪门家族,才有今日飞来横祸。
半个小时后,轿车终于停下,在一栋郁郁葱葱的西班牙风格建筑前头,绿色的芭蕉叶和细长的椰树缀满了热带风情,尽管不太符合纽约的实际气候情况,但的确没有什么违和感。加州的比弗利山庄和马里布海滩几处豪宅区有许多这样的奢华别墅,巴里现在就感觉自己从纽约飞到加利福尼亚。
“下去吧,巴里先生。”车上的人催促他。
巴里老大不情愿地从轿车上下来。
急促的高跟鞋落地声响起,吱呀一声,别墅门口白色弧形拱门被推开,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穿着黑白格子西装套裙走出来,她提着一只Prada黑色手袋,一边手上拿着一只手机,见到巴里的时候吓了一大跳:“oh my god。”她惊呼,“是巴里先生吗?您是怎么来这里的?”
巴里:……
他愈发怀疑世界:“你是谁?你不知道我怎么来的?”
对于他这两个问题,对方均予以完整的解答:“我是珀丽・坎贝尔,我的老板只吩咐了人把你带来,但确实不知道您是被以这样的方式……”
珀丽看了眼那几个手背手站着的黑衣人士,也很无语。
虽然这很像是莱伊会喜欢的风格,但会不会过于离谱了?她又想到老板有一次跟她吐槽在斯里兰卡的时候,老板爸爸安排了一堆特工给卡卡一个下马威,珀丽就觉得眼前的场景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好吧,秘书小姐不敢在背后吐槽老板,她疾步上前:“我带您进去。”
巴里:…所以你老板到底是谁!
他现在对这位神秘大老板既感到愤怒,又好奇无比,复杂的心情支撑着他跟着眼前年轻的女秘书走进别墅。
第84章 番外(二):暴风时刻
宽敞的走廊中,摆着数幅大大小小的画作,大多是现代画,夸张的色彩,或杂乱无章或简单明了的线条,细腻的笔触,短短几步路中巴里已经看到各种类型的名家画作,其中甚至不乏毕加索和索罗拉的作品。巴里也跟过无数有钱人客户打过交道,对画、酒、雕塑这些富豪爱玩的东西也相当了解,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些画作都是真的!!!
这是什么概念!光是这条走廊的价值就足以买下他大半个公司!
拐过墙角,一整排褐色玻璃酒柜出现在眼前,巴里瞪大眼睛,几乎要尖叫出声。
什么1945年的拉罗曼尼・康帝、1928年的帕尔马干邑、1928年的马格兰还有1995年的克鲁吉耶,别问巴里是怎么看出这些酒的年份,因为每款酒下头都用小木牌用标准的意大利斜体英文及法语、意大利语三种语言注明这瓶酒的出产地、年份和品类。
一柜子酒至少值得上数千万美金。
真是低调的装逼,高调的奢华。
巴里懂了,这幢别墅的主人一定是super rich,还是那种很有底蕴――但同时又很大款,有现金流的超级大佬。
还未见面,他就被对方的财力狠狠震慑一番。
在他心中,把他绑来的人已经有了一个相当生动立体的形象:五六十岁左右的男士,身穿黑色西装,脸上带着墨镜,眼神犀利而饱含杀气,同时行为动作又谦和儒雅……
就是《教父》里头马龙・白兰度那个样子!
“就是这里了。”珀丽把人带到一扇白色木门前,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撒娇。
“你好笨啊。”女声嗔道,“你到底会不会玩这个?”
这应该是女主人,巴里心想,感觉会是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
“宝贝,你应该相信我的水平。”男声道。
这肯定就是男主人,哄美人开心总是一件难事,不过这样有财力的大富豪,哪位女子不会拜倒在西装裤下。
巴里愣神之际,珀丽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抱歉,我们老板大概在忙一些私人事情。”
她敲了敲门,高声道:“老板,巴里先生来了。”
女声慵懒而甜腻:“让他进来。”
嚯,这家女主人权力还挺大,竟然能干涉男主人的外务。
珀丽于是扭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您可以进去了。”
巴里心跳擂鼓,额头上冒出汗珠,他双脚虚浮地往里走,等着眼前出现一副迤逦奢靡的图景――大佬抱着身穿小礼裙的大美人在办公桌后舌吻一类。
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大惊失色!
传说中的黑色大佬呢!想象中的霸气侧漏的教父呢!
只见两名年轻男女分别盘腿坐在地毯上,对面白墙上嵌着巨幅宽频激光电视,两人分别手握游戏手柄,按键被敲的噼里啪啦,而屏幕上战况激烈,赫然是!
――一款足球游戏?
巴里:?
他想退出房间重来一把,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还是男生先抬起头,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英俊的面庞仿佛上帝精心雕塑而成,每一处无不写着精致。
他抿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巴里先生,你先坐。”
随后他推了推身边的女生:“亲爱的,别玩了,你的客人到了。”
“哦。”美人应了一声,爱答不理的样子,眼睛仍未离开屏幕。
如果这还认不出眼前的小夫妻,巴里可以原地吃下一吨大理石。因为这两人实在是太太太太出名了!!!这不是全球最富的大富婆莱伊诺娃・阿尔科维奇和她那闻名世界的足坛巨星老公卡卡么!
想到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各种新闻,巴里沉默了。
所以俄裔富豪横行霸道且图谋不轨这事是真的?
过了良久,直到卡卡再三催促,那位美丽的俄法混血的豪门大小姐才摘下耳机,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想玩掉这一局而已。”说完她抬头,露出自己堪称神来一笔的漂亮脸蛋,嘴角挽起一个完美的笑容:“你好啊,巴里先生,你是怎么来的?”
巴里:“我……我在摩根大通楼下被两名壮汉劫持,然后他们把我一股脑塞进车子里,我就到这来了。”
卡卡:……
他用谴责的眼神看了莱伊一眼。
莱伊举手:“Fine,我的错,我应该告诉埃斯曼,其实我只是想跟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巴里:什么东西?开什么玩笑?绑我是在开玩笑?
莱伊撩着头发站起来,示意巴里坐到一条凳子上,这显然是一间影音休息室,屋内墙上还挂着把吉他和一把红褐色小提琴,三张不规则几何图形桌子凌乱无序摆在屋子中间,她挑在一张环形桌面后坐下,同巴里面对面。
卡卡手臂拢在她背后,俯身下来轻声问道:“我去给你们泡杯茶或者咖啡?”
“红茶吧。”莱伊说,“谢谢你亲爱的,巴里先生你喝什么?”
巴里:“…咖啡,谢谢。“
可以看得出这两个人的关系跟外界描绘的一样亲密,完全不是塑料夫妻的样子。
”让我们进入正题吧,巴里先生。”随着卡卡出门,莱伊终于做出一副我们来谈谈的架势。
她穿着休闲的白色衬衫和藏蓝色西装长裤,看起来跟上东区的名媛们没有什么区别。但巴里现在太阳穴一阵抽疼,他很清楚,上东区的名媛虽然也有一些人很会挣钱,但她们大部分是通过时尚曝光这条途径,文娱赛道和其他行业有天然壁垒,莱伊最早打得名号是硅谷创业家,现在看起来她也不仅仅止步于此,这很超乎巴里的认知。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巴里诚实道,“以你如今的财富地位,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小型对冲基金,想要投资,你肯定会首选citadel(城堡投资)或者桥水、文艺复兴这样的业内顶尖机构,我想了想,我手上没有其他地方足以吸引你,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信用违约掉期。”巴里咂咂干燥的嘴唇,“你想要投资我手中面向房市的那批信用违约掉期?”
莱伊向他摆了摆食指:“不,我不想投资,我只想要你手上的合约。”
是要,不是注资,换句话来说就是明抢。
巴里被她的直接了当和厚颜无耻震撼三观。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愤怒道:“这不可能。”
“哦,是吗?”莱伊拿手勾着桌子上的香薰,漫不经心,“但你没得选,你只能卖给我,因为你的资金链已经断裂了,要么关闭你的基金,背上一大笔自己这辈子都还不起的债务,要么卖一部分CDS合约给我,我出你原价两倍的金额,很够意思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是因为投资了房屋抵押证券,担心亏损过大才想从我手里头拿走这些风险交换的合约吗?我告诉你没有这种可能,本来你想注资的话,我还会考虑考虑,但你这样的态度,这笔生意是一定没得做了。”
“那你就看看自己还能撑多久。”莱伊换了个姿势,懒散地窝在靠椅上,用右手拄着下巴,“注资?你手上那些合同的赔付方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保险公司,债券市场要是真的崩盘,最先倒闭的就是这些公司,到时候它们一宣布破产,你看似赢了一大笔钱,实际上拿到手上连个零头也没有,我现在给你注资,那我不成了高位接盘的大傻子了么。”
巴里一惊:“你……”
“我什么?我很了解这些东西?”莱伊看他震惊的表情有些好笑,“说来你还要感谢我呢巴里先生,如果不是当初我授意德意志银行高层开放互换类衍生品给你们这些小型对冲基金,你连这个生意的门槛都摸不到。”
金融衍生品本来就是整个商业领域中最复杂风险性最高的产品类型,信用互换类衍生品又是这里头最生僻晦涩的一种,1997年JP摩根公司才第一次研发此类产品,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对此都毫无所知,如果不是某一个敞口被人为打开,巴里这样的入门级玩家几乎没可能得到交易许可证。
“竟然是你。”巴里喃喃,他灰色的假眼了无生气,“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没有目的,我只是觉得这还挺有意思,它给了很多人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也让一些人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巴里说,他愈发搞不懂这个姑娘的立场。
“我这么和你说吧,巴里先生。既然我给了你赚钱的机会,你也得拿出一部分利息补偿我才行,我来挽救你濒临崩溃的基金,你把手上一部分合约交割给我,等到两个月后,泡沫一破――”她拍了一掌,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只要能一周内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信用违约掉期抛出去,这不难,到时候会有很多冤大头想要你手中的东西,而你就可以赚很多钱。你也可以住在上东区,购买奢华的大别墅,挑上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从此之后你将声名鹊起,无数人都会求着你来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