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长剑从王公公头顶越过,径直砍向刚点上的宫灯。
哐――
灯罩落地,火光也跟着落地。
轰――
火焰舔舐浇上火水的林木。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
叶蝉衣拍了拍手:“好了。情况不明的坏东西,就应该全部烧掉。”
进去看就不必要了。
既然闹鬼,那就把鬼魂一把火燎掉。
老刀把子站在山顶上,往着火的林子眺望。
旁边。
宫主抱着手臂:“你看,他们还真烧掉了林子。”
“随他。”老刀把子也不心疼,横竖吴明那老家伙说了,只要这四个人在约定的日子之前,不离开无名岛,就算是把整个岛屿掀翻都没有问题。
只是……
他得寻个机会,透露不日就要离开无名岛的事情。
“表哥”、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命运,他没兴趣经历。
大火足足烧了三四个时辰,等火被浇灭后,林子彻底成了一片灰烬。
上官金虹和荆无命身上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之前被折磨着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沉睡一回,却被浓烟呛醒。
两个人恨不得剐了引起火灾的人。
只是叶蝉衣伪装得好,确定隔火带生效以后,她拿石头将大厨丢醒,就溜回去睡觉了。
救火的嘈杂动静,愣是半点儿没影响到她绝佳的睡眠。
直到正午,她才慢慢悠悠出现在人前。
刚走到可以瞥见溶洞前空地的山侧阶梯上,就被吓了一大跳。
打了一半的哈欠,都夭折半途。
“嚯!”
她往后一缩,紧紧抱着花满楼胳膊。
浅浅一数。
一、二、三、四……八十九个黑炭头,浑身乌漆嘛黑,头顶一团东西蜷缩起来,冒着白烟。
主要是。
那一双双黑黢黢的眼睛,透着点儿白,眨也不眨幽怨盯着他们看。
的确……有些吓人。
大厨开口:“你们终于来了?”
他一说话,嘴巴就跟着喷出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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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转场多,并没有炫技的意思,只是想把画面连起来,不然显得太碎了,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计划,也相当于串联在一起了。么么……】
第155章 商品:子母河河水
料峭春风吹走白烟。
山间微冷。
随后。
天边飘起了一点小雨。
大厨仰着他那被火熏成黑炭的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迎接这迟来的一场春雨。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
他的眼泪,顺着春雨滑下来,在脸上开辟出一片斑马线。
叶蝉衣:“……”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着赶紧到溶洞避雨,再没有别的想法。
前山守卫救火好几个时辰,身上滚烫得吓人,压根儿不想要躲这酥酥细雨,一个个反倒是张开怀抱,迎接天地的滋润。
一如众多草木。
进到溶洞的四人组,才发现溶洞里面竟然还有其他人在。
没错,就是老刀把子和上官金虹他们几个人。
“嘿!真巧。”叶蝉衣甚有礼貌打招呼,“你们怎么也在?奇怪,这是预感今日有雨,搬进来煮饭了吗?”
陆小凤搅着大大的汤锅,捞起一勺子牛肉,砸了下嘴。
闻起来好香。
赶紧,找碗筷去。
老刀把子瞧着少女那半点不心虚的眼神,说了一句:“这大火来得还真是蹊跷,叶姑娘,你说是不是?”
叶蝉衣一贯不会正常答话,她颇有些惊讶看着老刀把子:“前辈居然觉得蹊跷吗?这一点儿也不蹊跷。”
老刀把子黑纱背后的眼睛眯起来。
难道,这丫头要承认自己放了这一把大火?
这么说,她能有什么好处?
莫非这场大火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烧掉林子,进到里面去寻找线索,而是另有图谋。
若是如此,她在图谋什么?
“天干物燥,早春本就该是细雨霏霏的日子,但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只有寒风,没有细雨,这林子都被吹干了,能不容易失火么。”叶蝉衣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半点儿心虚都瞧不出来。
老刀把子一干人等:“……”
这种无耻的话……的确是对方会说的话。
“来,先喝汤再聊。”陆小凤将汤碗递给叶蝉衣。
烧完火之后,一直等到现在才有东西下肚。
实在是太饿了。
他喝上一口热汤,满足喟叹。
舒服,痛快!
叶蝉衣双手接过汤碗,吹走热气,靠在山洞一侧凸出来的石头上。
四个人就这样,硬生生将话题给岔走了。
上官金虹却在这时候,旧事重提:“无命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和无命的比武,是不是应该继续进行?”
“是。”叶蝉衣理所当然道,“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嘛。我向来是个讲诚信的人。”
她嘴上应着,人却在无名空间疯狂翻背包。
“啊啊啊!统统!我还有什么特殊商品是还没有拿出来用过,不会令人怀疑我身份的!快快快!救命的时候到了!”
往返奔波的小猫咪,还得抽个空用编译程序,给她筛选背包里面的特殊商品。
满当当的特殊商品被筛选剩下四五样,猫猫让她自己抉择。
叶蝉衣捏着下巴,瞧着其中一样,伸出了自己的魔手。
嘿嘿。
这玩意儿好。
荆无命面无表情拿着空碗走过来盛汤。
叶蝉衣赶紧喝完碗里的牛肉汤,凑过去排队,等他盛完汤,假装让开位置,旋身避开。
滴――
一滴无色无味的水,从碗边沿往汤里面滑落。
微微晃荡的汤水,很快就掩去了它的踪影。
往日里,叶蝉衣这种急匆匆喝完汤排队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在大部分人眼里,她和陆小凤有时候喝个汤就跟比武一样,还要斗斗谁喝得更多。
幼稚,无聊。
【系统加持商品正式生效,脉象诊断需要两日后。】
两日?
也不是不行。
叶蝉衣伸手勺汤,顺嘴道:“前山的朋友要收拾处理林子,也太辛苦了,不如我们这两日都帮帮忙,过两日再决斗,如何?”
荆无命听上官金虹的,他本人并没有说话。
上官金虹深怕夜长梦多,但他也不好露怯堕了名声,亦深知讲歪理讲不过对方,便满口答应。
尽管再过两日,船只会过来接他们,那又如何。
船上,依旧是能够比武的地方。
“好,随你。”
如此,叶蝉衣便放心。
这两日的功夫,她还当真花在奔跑于废墟之间。
“她又怎么知道,这只是为他们设计的一个陷阱,现在困住他们的奇门八卦阵法被烧掉,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宫主站在山端,看着他们在黑漆漆的林木之间穿行来回。
老刀把子抱着手臂:“你将他们想得太简单了。找不到东西,他们就能确定我们真的要将他们拖住,在中原做大事。”
“那又如何?”宫主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白雕,脸有得色,“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哪怕他们现在出海,也已经赶不上了。”
白雕左右转动着头,看四处景色。
她将要传递的信件塞进竹筒里,手臂往上一挥。
啪――
白雕振翅飞去。
叶蝉衣眺望高空,见白雕往西行。
两日很快过去,第三日马上到来。
大船也到来。
叶蝉衣做着小机关,对被绑的宫主道:“铁索换回绳子,我已经将绳子砍断,用冰块冻上,冰块就放在铜盘里面,正用炉子加热,过一刻钟,你就能自由了。”
她将炭塞进炉子里,拍了拍手。
“我们走了,再见。”
他们走过这一个月多月以来,无数次踩上的道路,和大厨他们挥手告别。
――再见。
啪啪。
登船板被踩响。
叶蝉衣眼带抱歉看着荆无命:“你瞧,看来我们只能在海上比武了。”
荆无命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有理会,没有说话。
他真像旁边的木头,一动不动,好似眼睛都不会眨一样。
哗啦――
大船开动,朝着西北方向行进。
海蓝蓝,天湛湛。
船破开一条镶嵌花边的路,一直往前行。
很快。
无名岛就在视野中,变成了一点。
老刀把子抱着一把用布条卷起来的剑,走到伸懒腰的叶蝉衣旁边:“你们看起来,好像半点也不担心上岸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担心又如何?”叶蝉衣吹着凉凉的海风,“难道担心的话,我们就可以马上横渡这海,回到岸上,还是岸上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花满楼一手横在腹部,一手背在身后。
他本在听海上飞鸟的声音,闻言也睁开眼睛,朝着老刀把子的方向,温和且缓缓说道:“前辈这样问,想必是事情已成定局。否则,这一趟你该想法子将我们绑起来,再带回去才是。”
陆小凤也随之看过来:“花兄说得没错。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就算我们愁眉苦脸,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痛快一些,能在这海上多开心几日,也算偷来的福气。”
他扬了扬那和胡子没区别的两根眉毛。
“前辈将我们困在海岛之上,不就是算准了这个日子。我们并非头顶大鸟,插翅难飞,便只好留在岛上。”楚留香将手往身后一背,仰头看着碧海蓝天,“倘若回去有什么难以接受,需要我们奋死抵抗的事情发生,起码我们也算是见识到了另一片广阔的天地。不亏。”
老刀把子藏在暗影里面的眼睛,有着欣赏。
这群年轻人,的确聪明,还足够豁达。
勿怪吴明想要留他们一命,即便是他也想要留这样的年轻人一条命。
这样,江湖才有可能有未来。
唳――
好似响应他们所言一般,天上飞鸟振翅留下一句长啼,拖着白影离去。
四人相视,没有酒,便举着手,做了个酒杯倾倒的姿势,为彼此的心有灵犀与高山流水遇知音而放声大笑。
这不得不狂笑。
老刀把子都忍不住叫好,令人送来酒碗与两坛子酒,一起开怀畅饮。
叶蝉衣不喜欢喝酒,平时也不喝酒。
可视野开阔,海风拂来,胸中一股意气瞬间就高涨起来。
看来环境对人的影响,还真是庞大。
莫怪孟母要三迁。
她干得比谁都爽快。
有些辣口的酒,顺着口腔流进咽喉、肚子。
整个人瞬间暖烘烘。
“痛快!你们几个果真算得上是狂人!”老刀把子一连喝了三碗酒,就将酒碗一丢,摔进海里,快步回了舱房。
叶蝉衣两碗酒下肚,脸都红了一些。
她将嘴巴一抹,把看着老刀把子背影的视线,转而看向原东园:“老刀前辈这是怎么了?”
原东园慢慢悠悠喝着碗中酒:“大概是,怕自己再喝下去,会心软。”
“那前辈就不怕心软?”叶蝉衣将眼尾高高挑起来,看着他。
原东园头也不抬,垂着眸子看碗中天幕:“小丫头不用试探我,我心里打定的主意,谁也撼不动。”
“即便你知道,很难实现?”
“百阻千险,不足以抵挡我的意志。”
“好!”叶蝉衣一拍大腿,将自己的酒碗倒满,举起来,“我敬原老先生一碗酒!”
原东园这才缓缓抬眸,看着她:“你要为这个敬我?你又怎知,我的目的不是要将你杀了,祭奠我儿随云?”
叶蝉衣用手背擦走唇上水迹:“无妨,我只是敬重原老先生的精神意志,无所谓老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原东园将碗中酒仰头饮尽,丢碗入海,转身离开。
叶蝉衣笑倒在花满楼的腿上:“原老先生,你是不是也怕自己心软啦?”
原东园没理会她,不发一言,转身消失在船舱里。
上官金虹看着他们几个,将喝完的酒碗重重放在桌上:“我可不会心软,决斗的事情,照旧施行。”
叶蝉衣点头,捧起酒坛子给他倒酒,顺便……加了点儿特殊的料。
难得对方这么不警惕,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对不住她自己。
荆无命不喝酒,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叶蝉衣对他喊道:“放心,等我们酒醒了,肯定找你决一高下!”
荆无命不欲开口说话。
可……
喉咙忽然之间就翻涌起来,胃部一阵急促收缩。
“呕――”他单手撑着桌子,往旁边吐出一口苦水。
叶蝉衣就坐旁边,听到声音的瞬间,赶紧往花满楼怀里钻:“朋友,晕船你就说一声,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就吐出来嘛,好吓人的嘞!”
花满楼红着耳根,将人接住。
他用手肘撞了撞隔壁的陆小凤,示意他挪个位置。
陆小凤会挪?
他当即假装醉了,靠上楚留香肩膀。
“楚兄……我好像有些醉了……”
楚留香也扶着脑袋,靠上陆小凤脑袋,扮演难兄难弟。
“陆兄啊……我好像也有些醉了……”
两个人的演技,一个比一个还要敷衍、漫不经心。
花满楼:“……”
演得不好,下次不要继续了。
温雅君子自然不至于因此让她坐回那有些脏污的位置,便只好站起身来,让少女坐到自己位置上。
――不解风情。
陆小凤和楚留香睁开眼,扭头谴责那个站起来的人。
叶蝉衣倒是给力,刚坐下来就往后一靠,直接倒在君子小腿上。
花满楼这下,彻底不能动弹了。
他要是退开的话,叶蝉衣绝对会胆大到让自己砸甲板上。
为此。
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陆小凤和楚留香默默朝她竖起大拇指。
干得好。
叶蝉衣得意扬眉。
机智如她,那还用得着说。
世人的悲喜,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