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此人被盗帅楚留香追杀至此,在打斗时不小心从山崖坠落,恰好落在他们的屠宰场蓄血池里。
没错。
第六楼的楼主,名叫阿六,是个货真价实的杀猪佬。
他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挺着一个大肚子,腰上挂着两把砍骨头的大刀,却有一张巴掌大的白净脸。
俊……是没有,但说一句“光看那脸,就是个只会读书的小白脸”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会读书的小白脸听到此话,大概会觉得风评被害。
可陆小凤睁开眼之后,看到那有些呆愣,甚至可以说是傻不隆冬的眼神时,整个人的防备心都提不起来。
“你醒了。”如同洪钟一样的声音,从阿六嘴里发出来。
陆小凤受到了冲击,牙齿一错。
咯吱――
藏在嘴里的血袋,就这样被提前咬破,他捂着胸口,皱眉将血吐出来。
“你别急,我不是追杀你的人,你在这里是安全的。”堪比蒲扇的巴掌,拍在陆小凤背上,给他顺气。
陆小凤赶紧抓住那只手。
然后……
他就瞧见了对方肥肉乱颤的肚子,正抵在他大腿外侧跳舞。
陆小凤:“!”
这和一只刚宰完的猪,在案板上跳舞有什么区别?!
吓人!
阿六像是没看懂陆小凤的震惊,好好安慰他后,给他塞了一碗药汤,让他安心歇着。
等人走后,陆小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那阿六看似呆愣,但是防备心很重,对方将他困在这个房间里,药里居然还放了迷药。
不过没有关系,他来并不是要加入他们的,而是……
不久。
外面响起了惊慌的呼叫声。
陆小凤贴在墙壁上去听,外面一团乱,恐怕是叶蝉衣给他的毒,开始发挥作用了。
等到惊呼声消失,他再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外看去。
门一开,一坨绿油油的黏腻物品,充斥着他全部视线,目之所及之处,青衣第六楼的杀手,就像一只只陷入绿色米糊的蚊子一样,被牢牢黏住,不能动弹。
哐――
熟悉的铁器落地声传来,陆小凤抬眼,和推开门的叶蝉衣对上视线。
他不知如何形容对方眼里的兴奋。
像孩子看着自己的木娃娃一样。
木娃娃杀手们被捆上铁索。
叶蝉衣往他们嘴里塞了巨苦的巧克力豆,威胁道:“你们千万不要耍花样,平平安安到了凤阳府,花知府手上的解药,才会给你们。要不然……毒里面的虫子,就会吃掉你的五脏六腑!”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还拿着一张打印的彩图,让杀手们看了一眼。
只一眼,那虫子陆续从肚子爬出来的恐怖场面,就让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冷汗涔涔。
毕竟,在他们看来,杀别人和害自己,是不一样的。
叶蝉衣见恐吓有效,很满意地让花家的护卫将这些人推上船。
等到了凤阳府,花星雨将打虫药给这群人一吃,他们将深信不疑。
完美!
花满楼对那触感有些黏腻的东西,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这叫史莱姆,是一种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的东西,有点儿像面筋?”叶蝉衣不确定。
毕竟这是系统加持商品。
在兼顾了变形的前提下,还多了十平米延展和强粘性的作用。
除了只能用十次以外,可以说没有任何缺点。
花满楼似懂非懂,他又捏了下叶蝉衣手掌心孩童拇指大小的小东西。
“下一个地方――顺天府。”
顺天府乃京师,天子脚下。
青衣楼虽修筑在此,可很低调,要不是他们有杀手的供词,恐怕也摸不过来。
叶蝉衣在眉毛上用手搭了个凉棚,远眺:“那什么青衣第九楼,就在这里?”
那杀手莫不是诈他们吧!
花满楼听着风声送来的呜咽,也很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和他印象中的铺子,有些不同。
叶蝉衣也不是很确定:“棺材铺?”
“这棺材铺的老板有意思。”柳天问表示,“我喜欢。”
楚留香苦笑一声:“能在京师站稳头脚,此人怕是不简单呐。”
竟还将杀手组织建在热闹街道一角,可谓是无形嚣张。
陆小凤用拇指和食指顺着自己的小胡子:“简不简单另说,可这棺材敞开立着放……”
是不是惊悚了一点儿!!
路过的老百姓都不害怕的吗?!
叶蝉衣横手抬肘,指捏下巴:“瞧着确实不简单,搞不好要整个恐怖屋让我们闯。”
“衣衣有主意了?”花满楼听着那略带雀跃的语气,就知道对方要开始想主意了。
陆小凤期盼的眼对上她。
叶蝉衣笑道:“那就以毒攻毒好了!”
她反手掏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大眼睛娃娃。
陆小凤:“……”
笑容,它渐渐离开了他的嘴角。
这娃娃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布娃娃。
它是系统加持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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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不喜欢这张脸吗?”叶蝉衣将鬼头娃娃翻转过来,伸手重新捏脸。
陆小凤和楚留香看着那与人类皮肤也没有任何区别的脸,在她手上数次变形,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不是胆小,就是……有些恶寒。
柳天问倒是兴致勃勃,甚至加入了捏脸行列。
半晌。
一只脸色铁青,垂着半根舌头,大得离谱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隐隐透着死不瞑目气息的鬼头娃娃,重新面世。
陆楚:“……”
再后退一步。
花满楼不明所以:“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没事儿!”陆小凤和楚留香异口同声道。
他们绝不是害怕!
没有!!
看不见的花公子觉得,有蹊跷。
他娘和衣衣一起捏娃娃,有什么特别的吗?
捏好脸,叶蝉衣将鬼头娃娃脸对自己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探进棺材铺子里。
棺材铺子并不算宽,但很深。
即便是白日,也只能照见脚下方寸地儿。
昏暗的铺子里,只有一个老掉牙的,瘦得比棺材板好不到哪里去的老人家趴在柜台上睡觉。
他手边放着一盏油灯,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叶蝉衣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什么鬼片现场。
――还是沉浸式那种。
听到他们特意放重的脚步声,棺材板老头才猛然醒过来,双眼还惺忪着睁不开。
“客官请进,不知道客官想要什么样的棺材,我们这里不管哪种材质的棺材都能订制。”棺材板老头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火烧过后,再被磨刀石磨过一样。
鬼片现场的既视感,更强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家棺材的质量好不好啊。”叶蝉衣打量着那些像墓碑一样立起来,一些敞开,一些紧紧盖上的棺材。
她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东西,会从盖紧的棺材里面蹦出来。
棺材板老头哑笑两声:“要是客官不介意,还可以躺进去试一试,看看舒不舒服,要不要改。”
叶蝉衣嘴角抽了抽。
老人家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被人一脚踹进棺材里。
难怪门可罗雀,原来是不懂说话的艺术。
哦,不对。
可能他们要的就是生意不好,堂堂杀手,做棺材只是兼职而已,赚不赚钱不重要。他们最正经的生意,应该是杀人。
叶蝉衣的思绪跑偏了一瞬间。
【杀人哦,附带免费赠送棺材的那种,客官高兴吗?】
想着,她“噗嗤”笑了起来。
棺材铺子光线暗沉,仿佛饿死鬼一样的棺材板老头隐藏在黑暗当中,再加上叶蝉衣这天生带着冷意的一声笑。陆小凤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猛然蹿起来,一路往他的头盖骨去。
花满楼能听到叶蝉衣心声,自然知道她为何发笑。
他甚至回了一句话。
【客官大概是不高兴的。】
叶蝉衣听到这句回应,更可乐了,差点儿没笑出颤音来。
笑够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想要两副槐木棺材。棺材要做得大一些,一副能躺二三十人就够了,怎么样?你们这里能做吗?”
有过堂风吹。
冷。
棺材板老头拢着那盏油灯,生怕油灯灭掉。
油灯的光很微弱,黄豆一点只能照亮他下半张脸,那缺了大半牙齿的嘴咧开一下,隐隐能看见牙缝里面有丝红色。而他的眼睛却藏在黑暗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要是客人需要,那当然可以,只不过容老朽提醒一二,这槐树可不适合做棺材。”
叶蝉衣背着手,眼睛咕噜噜四下打量着,听到棺材板老头的话,她漫不经心道:“哦,这是为什么呀?”
仿佛她自己本身就不知道,槐树并不适合造棺材一般。
在传说中,用槐树造的棺材容易滋生鬼患,且影响子孙后代的命运和前途。
“槐之一字,乃是木和鬼所成。也就是说,躺在这槐木棺材里面的人,容易变成鬼回来索命。”棺材板老头沙哑声音飘渺。
“索命”二字,更是轻飘飘像阿飘。
叶蝉衣抬眸,扬眉:“ 没事,我要的就是他们回来找我索命。”
死都想要回来找她,被她继续奴役,这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啊。既然对方有这种好意,她就不得不心领了。
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叶蝉衣都这么说了,老人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他会记住,让叶蝉衣再隔十天半个月来拿。
“不行不行,太晚了,我现在就要。”
――这找茬的意思,已很明显。
棺材板老头并不是个蠢人,叶蝉衣要表达的意思,他可明白的很。
他眼神瞬间沉下来,仿佛乌云倒挂天幕。
那双眼紧紧盯着叶禅衣,再次确认道:“姑娘确定现在就要?”
叶蝉衣点了点头:“对,我现在就要。”
“好!”棺材板老头眼睛更暗沉,双手往柜台上一拍。
啪!
铺子的两扇门瞬间被关上。
这是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不等反应太久。
哐!
一个棺材板横空飞起,朝他们砸过来。
花满楼拉叶蝉衣到背后,腾跃而起,长腿一蹬。
嘭!!
棺材板砸落在地。
随棺材板一起飞出来的,还有一个脸上涂满了白色粉,肢体僵硬的男人。
他举着手,脸色死白,朝他们扑过来。
“我去!”叶蝉衣眼里满是兴奋,“这下可刺激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默然无语。
的确是挺刺激的,不过受刺激的只有他们,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叶蝉衣当即把怀里抱着的小东西,往前一丢。
鬼头娃娃直冲冲,向着朝他们跑过来的白面人一扑。
只是瞬间,两掌大小的鬼头娃娃猛然壮大,变成了正常人高大的一只可怕女鬼。
在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
呔!
他们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布娃娃能够变成一个人,不,一只鬼?
叶蝉衣拍了拍僵硬的陆小凤和楚留香,安抚道,“安啦安啦,没事的,这只是个玩具而已。”
你管这叫玩具?
两人死鱼眼看她。
麻了麻了。
跟着衣衣姑娘,眼界是拓宽了,但这小心脏有时是真受不住。
【科学可以解释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这鬼头娃娃又不是布做的,而是可收缩性溶胶做的。】
【这不就是热胀冷缩,只是缩的有点离谱了而已嘛。】
说着说着,心声都虚了。
其实她当年头一回下乡见母猪,也是这样的表现。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猪应该有个吹风筒一样的头来着。
花满楼心道,他听到那娃娃“砰”一下猛然涨开,变成人形娃娃的瞬间,内心也是极其震颤的。
这与胆子大否无关,只是震撼于未曾见过的事物罢了。
但要说最为震颤的,肯定要数直面鬼头娃娃的白面人。
白面人并不是真的死人,他只是长得像干尸一样瘦,身上又总是涂着白色粉,靠一身轻功和鬼爪行走江湖罢了。
猛然直面比自己还要可怕的存在,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涣散,差点儿就要将眼珠子瞪出来。
鬼头娃娃张开嘴巴,露出那足以媲美巨齿鲨的尖尖牙,朝白面人脖子上咬了一口。它当然不会把人咬死,而是它所携带的牙齿里面有麻醉作用。
白面人轰然倒下。
尽职尽责的鬼头娃娃,将目光转向棺材板老头。
棺材板老头瑟缩着退下。
他几乎要整个人都埋在柜台里面。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反手将柜台后面的机关一拉。
叶蝉衣他们脚底下露出一个深渊大洞来。
啪――哐――
机关打开又关上,叶蝉衣他们已消失不见。
棺材板老头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他稳了稳自己颤抖着的双腿,才去找人通风报信。
叶蝉衣他们猝不及防落到通道之下,众人各展所长,用轻功稳住身形。
花满楼怕叶蝉衣不常经历这样的场面,有所惊慌,在掉落的瞬间便抓住了她的手,用心声对她抚慰道:
【别怕,我在你旁边。】
有这么一句话,叶蝉衣的心定了很多。
她抓紧时间,运起“脚底抹油”的招式,平平稳稳,安安全全降落在陷阱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