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薇从男人那里听到了很多夸赞艾比的话，他称赞女孩的头发，外貌，学识，甚至不嫌弃她贫穷的出身。
“那个人啊，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去看他的收藏品。”
隐去了切利多尼希·灰郭肉的名字，妮薇讲述着自己寻找艾比时的经历。
“其实他的收藏室里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其他东西。然后我就看到了……”
少女看到了自己的朋友。
确切地说，是原本属于艾比·达伦的皮肤。
一张被人从后背上剥下来的，完整的，皮肤。
“我啊，一眼就认出来了。”
其实那张皮肤还没有被处理干净，带着血迹。但妮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属于谁的。
“艾比背上其实有个很大的烫伤疤，是她小时候被母亲用熨斗烫的。”
而这些，和她一起住了几年的妮薇熟记于心。
“你知道……那个收藏家对我说什么吗？”
女孩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酷拉皮卡张开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
“他在抱怨那道疤破坏了整张皮的完整度。”妮薇忽然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很好笑不是吗？他明明挺喜欢艾比的，却又嫌弃那道疤，所以想找个方法把疤痕补上。”
这才是他找到妮薇的真正目的。
只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妮薇·加西亚，能够操控时间的念能力者。
“你以前问我，是不是用过那个能力。我确实用过。”
脑海中的念头浮现而出的那一刻，世界的时间静止了。
妮薇拿走了切利多尼希·灰郭肉的时间，将它赠与给了艾比·达伦。
因为念能力的副作用，少女失去了意识。最后救了她的，是发现徒弟留下的信息匆匆赶来的比司吉。
只是一切已成定局，切利多尼希·灰郭肉变成了一副白骨，而艾比·达伦，却在妮薇的能力下，奇迹地借由遗体的一部分重新复活了过来。
这是时间的奇迹，也是不可透露的禁忌。
无论是死亡的卡金国四王子，还是妮薇的能力，都绝对不能被外人发现。
酷拉皮卡很聪明，立刻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虽然妮薇没有暴露那名人体器官收藏家的名字和来历，但从知情者守口如瓶，以及对方的势力来看，应该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麻烦到有一点点暴露，都会给众人引来祸端。
但这几年来，他却未曾在里世界听到什么动静。
联系之前莱特·诺斯拉的死状，被放置在此的火红眼和其他收藏品，少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你们拿走了他的收藏品，伪造了现场？”
如果收藏家死亡的事实被发现，他的亲近之人势必会采取调查。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妮薇想带着朋友逃跑也不可能。
既然如此，混淆对方的调查方向就是最好的选择。
酷拉皮卡扫了一眼放置在火红眼边上的，造型别致的红木制扁盒。
“如果……他是一个以取得活人身体组织为乐的家伙，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很高调。”
甚至可以说，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癖好。
“是的，只有他的一部分手下知道他有这个兴趣。”
少年猜得没错，切利多尼希贵为王子，在王族中的风评虽然有些微妙，但之前也未曾暴露过他如此残暴骇人的爱好。
“所以，我和师傅一起破坏了现场，带走了几样东西。”
切利多尼希已经变成骸骨的尸体，所有的火红眼藏品，大部分财物，以及被害女性们的身体组织。
就这样，卡金国四王子消失在了世界上，而艾比·达伦活着回到了人间。
“其实那家伙的收藏室里有不少珍奇物件，不过我最后还是选了火红眼。”
妮薇低下头，捧起了一个玻璃器皿。鲜红的眼珠静静地漂浮在液体中。
“可能因为有种，目击证人的感觉？很奇妙吧？我自己也很难形容。”
与这些眼球面对面的时候，妮薇的心就会变得平静下来。
最初的那段时间，她甚至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这些眼睛，轻轻地和他们说话。
一日复一日，她开始变得好奇。
好奇窟卢塔族，好奇这些眼睛为什么会有这般鲜艳的红色，也好奇他们曾经的经历。
“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和这些代价走进坟墓。”
说着，她转过身，将手中的器皿递给了金发少年。
“直到遇见你。”
背负着仇恨，想要追寻族人之眼让他们回家的，尚且存在于世的窟卢塔族。
“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妮薇轻轻道，“现在，你可以带着他们回家了。”
但酷拉皮卡却没有动。
下一秒，少女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哼笑。
“大小姐，你这个人真是……”
少年后退了两步，死死地盯着妮薇。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妮薇没有回应。
“其实你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将这些眼睛送到我手上。”
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女孩，唐突地，少年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
“但你却选择直接把这一切摊开，把真相放在我眼前。”
原本已经恢复的双眼又隐隐泛出红光。
“就这么想让我离开吗，妮薇？”
唔，写来写去，感觉还是断在这里最好。
最近工作很忙呜呜呜，还都是要动脑子的工作，我想休息嘛！ ！ （打滚
第108章
“不是！”
妮薇猛地抬头，目光接触到少年泛红的双眼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比起妮薇的回避，酷拉皮卡则少见地有些咄咄逼人。
“因为流通在市面上的火红眼只剩下这些，只要你收集齐——”
“但这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少年无情地打断了她。 “把我带到这里，你们苦苦保守的秘密就会曝光，对于你来说，风险太大了。”
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逻辑依然清晰明确。
“原本的计划大概是通过其他途径一点点向我透露线索，到时候，我自然会查到火红眼的所在。”
但那个时候妮薇早就抹平了自己的痕迹和秘密，且整件事和她牵连不大，酷拉皮卡将矛头对准她进行调查的可能性也会变小。
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现在女孩却没有这么做。
将他领到这些东西前，就像是想将一切都强行结束掉一般。
甚至不在乎这样是否会激怒他，是否会将自己曾经建立起的信任关系尽数摧毁。
怒意在心底蔓延，越来越强烈，少年死死地盯着妮薇，向前迈出一步。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周身的气势太过强烈，逼得少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么，给我一个理由。”
妮薇一步一步地向后退，酷拉皮卡则一点点地逼近对方。
“一个合理的，为何将这一切坦白的理由。”
女孩张了张嘴，在对方的逼问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同时，她的后背接触到了冰冷而僵硬的墙面。
现在，已经退无可退。
少见地，妮薇在酷拉皮卡面前升起了一种危机感。
“这样不好吗？”
她只能这样开口。
“拿到了眼睛，也不用……不用待在属于黑帮的世界里，这样你就自由了。”
酷拉皮卡是个温柔的人，虽然背负仇恨，却善良又正直，甚至会为了朋友放弃杀死仇人的机会。
就算是追寻族人的遗骸，他也从未想过夺走持有者们的性命。
“像小杰、奇犽、雷欧力那样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像协会里的那些前辈一样，在某个领域发光发热，而不是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和披着人皮的家伙们勾心斗角。不好吗？”
是啊，不好吗？
与诺斯拉家大小姐的约定，本就该结束在此。
他帮她清扫诺斯拉家的障碍，她助他寻得族人失去的眼睛，好让他们魂归故里。
现在，一切达成，他完全可以功成身退，拿着职业猎人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探索这块大陆的每个角落，学习更多的知识，接触更多奇妙的未知。
就像是同年，与好友畅想的那般。
但——
“那你呢？”
酷拉皮卡看着妮薇，轻轻地问。
莱特·诺斯拉已死，妮翁·诺斯拉成为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十老头覆灭，诺斯拉家背后还有许多虎视眈眈，试图将这个家族拆吃入腹的存在。
就像少女了解他一样，酷拉皮卡也同样了解妮薇。
他可以确定，这个在年少时孤身一人离开家庭，为了保护友人付出所有，拥有着猎人执照的女孩，绝对不是个天生就适合这个混沌世界的人。
因为与其他人一样，她同样也是猎人。
面对酷拉皮卡的问题，妮薇愣住了。
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出来。
“……我不要紧的。”
少女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父亲已经不在了，诺斯拉家的资产足够我和妮翁生活。至于其他人……他们奈何不了我。”
酷拉皮卡知道妮薇说的是实话。
在洞察人心的方面，妮薇远胜于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人。即使是库洛洛·鲁西鲁，也会在她的眼前露出马脚。
连旋律也说过，大小姐不是一般人。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我不想把你独自留在这里。”
那种奇妙的感觉渐渐包裹住了心脏，疼痛感一点点变得强烈，像是长满了细密的刺，勒住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的感情和普通人不一样。”
摁在墙上，将妮薇的退路堵死的手握紧成拳。
“但那又如何？你和琪娅拉，库洛洛都不一样，在我眼里，你就是妮薇·加西亚，仅此而已。”
“……不要再说了。”
连妮薇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恳求的意思。
但这制止不了酷拉皮卡。
“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视同伴，善良又正直，洞悉人心却从不玩弄人心。”
“这样的人，我不愿，不想，也无法称之为'怪物'。”
即使她真的是怪物，恐怕也是这世上最温柔，最爱着人类的怪物了。
心脏的疼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种窒息感。
妮薇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泪为何而流。
“我想留在你身边，妮薇。”
手指轻轻拭去那些泪水，酷拉皮卡低下头，抚摸着少女湿润的脸颊。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开口的瞬间，妮薇才注意到自己早已哽咽地不成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慌张地用手擦去那些泪水。
“很奇怪啊，我居然会害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恶……真是太狼狈了！”
然后妮薇被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泪水依然不受控制地往外溢着，因为心脏的疼痛，大脑似乎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有话想对你说'吗？”
少年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我喜欢你，妮薇。”
并非同伴之间的友情，家人之间的亲情，不知不觉间，她的影子已经刻入了少年的心中。
原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族人的仇恨，遗念，尚未追寻到的遗骸，都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酷拉皮卡清楚地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或许会在这条荆棘之路上丧失生命。
但在永天流的礼堂，在那片天堂与地狱的夹缝中，看到琪娅拉怀抱中的妮薇，听到她让自己逃跑的那一刻。
他忽然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离开，想留在你身边。”
少年的声音是那么温柔，深刻清晰地传进女孩的耳中。
“就算你将眼睛都还给我，我也依然会选择留在你身边，所以——”
“不要害怕了。”
心脏痛得无以复加，甚至让妮薇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喉咙里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她终于无可抑制地痛哭出声，在酷拉皮卡的怀中。
少年没有阻止对方像是抓住溺水稻草一般紧紧抱着自己的举动，而是轻轻回抱住对方，就像是拥着珍宝一般。
酷拉皮卡最终没有取回族人们的眼球和遗骸。
一来，是他不打算离开妮薇。二来，此处存放的眼睛过多，全部搬走的风险也很大。
只是在离开之前，少年缓缓将摆放在桌上的，那枚存放着头颅的罐子拿了起来。
“你认识他吗？”
“嗯，他是，我的朋友。”
止住了泪水，发泄完汹涌的情感，妮薇的内心回归平静。
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多年前离开时，或许少年还曾与挚友道过别，
如今再见，他与他却早已阴阳相隔。
“……我还会再来的，再见了。”
语毕，酷拉皮卡放下了那枚盛放着头颅的玻璃器皿，来到妮薇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
离开的时候，妮薇看到红发少年不安地漂浮在地下室门口附近。
“威廉……”
“妮薇要走了吗？不要紧吗？”
明明是大屋与念能力结合诞生的生命体，少年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妮薇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大概有些狼狈，却还是温柔地向少年笑了笑。
“我没事的，谢谢你威廉。”
“没事就好！那，你们还会来吗？”
少女与身旁的酷拉皮卡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当然，我向你保证。”
离开了维尔福大宅，天色已晚，他们最终还是落脚在了索特港，准备休息一晚再离开。
这个选择是明智的，毕竟妮薇刚刚嚎啕大哭过，嗓子哑了不说，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
看上去挺狼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