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笨蛋,你突然之间干什么啊——”
他搂着她的肩膀和腰肢让她侧身坐在他腿上,当她的肩膀贴靠着他的胸膛时,她的抗议戛然而止,整个人突然变得老实起来。
“而且喜欢这么抱。”他笃定地说。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回不过神地喃喃。
“你问为什么,我和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不用低头就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香味,稍稍弯腰就可以用脸颊轻蹭她额头,微微俯首就可以看到她浓密的眼睫和秀气的鼻尖。还可以在近处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她各种各样的表情,同时做些别的事。
她像是被镇住了,说不出话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片刻,缓缓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明野开始迷糊了。
这个世界的自己将她疼爱到了离不开他的地步。 “精市”不在身边的孤独感,唯有眼前的他能够填补。已经融入骨血的,与他亲昵的本能,他的声音他的话语,对于她来说全都难以抗拒吧。
她在他怀里埋首。深深地呼吸着,呼吸之间开始染上哭音。
“还很喜欢吻你。”
他托起她的脸颊,望进那双若草色的眼底。逐一确认她眼中的犹豫、挣扎、孤独,以及让他不甘的思念。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但他并没有趁着她愣神的机会做些什么。他的拇指轻轻抚触她柔软的唇瓣,像是在抹匀什么一般,不急不缓。
“对不对?”
再一次追问。
是感到痒吗,她捉住他的手指。有些失望地问:“对于幸村君来说,只要是平行世界的女朋友,就可以……像这样吗?”
他在心中为自己叹息,“你对自己真没有自信啊。这个世界的我是这么的喜欢你,我会爱上你很奇怪吗?”
“诶……”她呆望着他,眼中一点点地焕发出喜悦的火光。
但很快火光熄灭,她慌乱地想要从她怀里逃离。 “谢谢你的心意,我、我得回去了!”
幸村不发一言地抱紧了她。她没有挣扎,但微微发颤。
“拜托你,不要这样。精市他现在……”
“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对我有奇怪的脆弱滤镜?不过穿越到平行世界,你是认真的以为那个我会慌乱会消沉吗?”
“我……”
“而且他就是我啊。会和我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说不定这时候他也和我在那边的女朋友相处得很愉快呢,就像我们一样。”
她猛地推开他肩膀,怒气腾腾地瞪圆了眼睛。
是为“精市”和另一个女孩愉快相处呢,还是为“幸村君”在和她以外的女孩交往,哪一个?
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将嘴唇按在她唇上。
她好像捶了他一下,但并不疼。她没有推开他,但她的十指像是要嵌进他血肉一般狠狠地挖进他两边肩膀。
很美妙的感觉。微弱的电流从相接的双唇传递过来,流变了全身。让他在一种酥麻感中浑身发颤。
她很香很柔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痒痒的,好幸福。
直到实在憋不住气,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幸村微微|喘|着气,压低了眉峰,紫蓝色的眼眸迷乱地望着气息平稳的明野。
她先是呆愣,接着神情复杂地别开脸,忍俊不禁。
“哧……好糟糕。”
他的谎言不攻自破,还遭到了嫌弃。但幸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托你的福,他吻技很好是吗?
平静地抛下一句“这样啊”,他再一次亲吻起她。
没能达成的、懵懂年少时的梦想,本该成为恋人、却不知在哪个瞬间擦身而过的少女,这个世界有着他在无意之间错失的全部。
但这一切全都属于那个家伙。
有那么一小会,她身上的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他的亲吻粗鲁而执拗,带着毫无修饰的原始的疯狂。
像是在面对无法逃离的烈火,迎面袭来的狂风。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近乎于绝望的进犯感,她悸动不已,手足发麻。
“你不要这样……拜托了……”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乱。
“……为什么?”
“我……不想做出让精市难过的事。”
“说着这种话,你眼前的精市已经开始难过了。”
明野眼中霎时蓄满了泪光。
像是在面对深渊。她浑身虚软,脑海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跳下去。但她知道,这会让她粉身碎骨。
“对不起!”
这一次,明野坚决地从他怀里退开。
满怀温暖被抽离,冷冰冰、空荡荡的胸怀反过来吞噬了他。
她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悲切地望着他半晌。
“我要回房间了。晚安……幸村君。”
温柔地留下这么一句,她轻轻地离开了。
下次更新下周四
第104章
——第三天——
夜深了,幸村翻来覆去越来越清醒。
原来关东和全国都是可以赢的。知道了这一点,原本已经接受的东西变得无法接受起来。
责任全在他这个部长身上。如果他能有这边的他的坚定,尽早决定手术……
同样面对着以将来人生为赌注的豪赌,为什么“精市”没有迷茫那么久?就因为住院期间每天都有女友陪伴?不,和这种事没有关系。
实在睡不着,他起床在书架找书看。
犹豫片刻,目光转向了陀翁独占的角落。这位文学天才中的艺术鬼才,作品伟大归伟大,却太过晦涩难懂。喜欢在故事里连着插|入一长段哲学宗教观点,或者絮叨又意味不明的心理独白,拿来助眠正好。
当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的确晦涩难懂,可一旦对上电波,又会成为这些饱含魔力的文字的俘虏。本来打算助眠的幸村越看就越是沉浸其中,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才被允许阖上书页。
晚风透过洞开的窗户吹拂在他身上,惊觉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白夜》——
孤独的、终日与自身幻想为伴的男主人公,某天邂逅了一位姑娘。姑娘苦等着分别已久的恋人,但一直没有得到当初约好的回音,昔日恋人或许已经变心。
主人公与她一见如故,爱上了她。
姑娘感动于他热烈而坦率的爱意,答应了他的表白。可才小片刻,她忠诚的恋人回到了她身边,她也就此离开了他。
她的存在短暂地照亮了他的世界,她的离去让他的世界永远地失去了光亮和色彩。可是……
——主啊!那是足足一瞬间的幸福啊!难道还不够一个人受用终身吗? [注1]
台灯下,深色的硬装书壳沉默地注视着他。
幸村摇了摇头,将书插回书架。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预兆”,只是巧合罢了。
随手再翻出一本美国小说,但这次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明野的身影和话语充斥在他脑海每一个角落。
如果说他对她的执着情有可原,那这边的他又是为什么?就因为一张照片特意跑到另一个学校守人,这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幸村披上外套,去往书房。
黑夜中,隐约的灯光从书房门缝透出来。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得到同样轻声的回应后他才打开。
明野还是入睡前的打扮,只是随意束在后背的粉色长发有些松散。两人怔怔望着彼此片刻,几个小时前的道别多少有些不欢而散,但她望过来的目光依旧亲切。
她突然向他笑了,不可思议地,气氛从紧绷变为松缓。
“睡不着吗?幸村君。”
“啊。你在看什么呢?”
她在看一沓被小心保存起来的画册。幸村没看几张就蹙了眉头——这些画缺少人物。
“精市他画不出笑着的我。有一阵子他十分在意,可最近好像又放下了。关于原因幸村君有头绪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说。 “你说的那张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她依言为他找来,补充说明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他画不出满意的人物画这件事,并展示了那副描绘着大熊座故事的画。
幸村对比着照片和画上的卡利斯托,突然就明白了“精市”对这个少女的执着从何而来。
对于一个成长过程一帆风顺的13岁小孩来说,全国三连霸的压力还是太大了一些。
第一年虽然拿下冠军,但过程并不轻松。长时间的焦虑以及习惯性的压抑,让他的负面情绪拐了个弯,以“画不出饱含人性的人物画”这种事体现出来。
——我不理解苦恼的人是什么模样。
——谁来告诉我,深陷苦恼的人应该怎样与苦恼着的自己共处?
每一次说着“我画不好人物画”,都是在向家人、长辈、同龄人们求助。但从来没人能听懂。
直到见到照片上的女孩。
显然她在苦恼中不得解脱,但仍然努力地朝着镜头展露笑颜。在她身上,有着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是穿破阴云的光芒,是比什么都更能支撑他、鼓舞他、温暖他的存在。
——这就是他在无意之间失落的、心爱的恋人。
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
“幸村君?”
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她担心地望过来,近乎屏息静气,好像就连呼吸都会让他受伤。
“彩……再给我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吧,越详细越好。”
“我知道啦。嗯……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然后他们聊了一宿。
晚上不睡觉的后果,就是白天完全忍不住睡意。
幸村首先不愿别人看到她的睡颜,其次也不可能让别人看到自己伏在课桌上打瞌睡的样子,所以两人又逃课了。
颇有默契地来到屋顶庭院,他关好大门。
“好,这样就没人会来打扰我和彩了。”
“你又想做什么?”
“可以给我膝枕的吧?”
“没有那种东西。”
“但我会睡不着的。”
“这都睡不着说明你并不困,不要睡好了。”
“可我再不睡的话,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了。”
明野:…………………………
一阵好漫长的沉默,最后,她表情复杂地憋出一句毫无威胁感的威胁:“……你最好是。”
如愿得到了膝枕,幸村简直收不住得逞的笑意。
对于怎么向她撒娇耍赖装可怜这种事,他好像开始无师自通了。
明野在有遮荫的长椅坐下,开始除去鞋袜。感觉到幸村大刺刺的目光,她红着脸瞪过来。
幸村笑得坦荡:“我要是移开目光,反而很奇怪吧?”
“……不愧是与害羞无缘的家伙。”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我害羞都会想办法让你更害羞。”
明野陷入沉思,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而当我表现出害羞,则是我想在你面前显得沉稳一点。因为那种时候,我已经激动得想抱着你转圈同时不停地叫你'彩酱'了。”
小片刻,她温柔地嘀咕了一声:“笨蛋……”
她垫高了膝盖,招呼他过去。幸村这才明白她除去鞋袜是为了让他躺得更舒服。
“谢谢,彩酱。”他在她腿上躺下,笑着感叹:“你真好。”
她难过地垂下目光。幸村知道,这边的他一定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睡吧。”她催促。
她的手掌轻轻搭上他额头,小指和无名指既不会压到他眼睛,又很好地为他遮挡了白日里刺目的光线。
眯了一会,幸村果然越来越清醒。
他轻轻拿开她盖在他眼睛的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手很小,小得可以被他整个包拢。略微有些骨感,让人心疼。但很暖很柔软,像一朵被太阳烘得暖融融的云。
他以最轻的动作将之放在自己胸口。明野睫毛长长的眼帘微微颤动,但依旧浑身松软。
太好了,没有吵醒她。
夏日的光影细致地描摹着她身上每一根线条,她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中世纪油画,让他的心备受煎熬。
怎么可能不爱她?每一刻都在重新爱上她。只要与她邂逅,只要与她面对面说一句话,一次就够了,他会遵循源自本能的冲|动,紧紧抓住她永远都不松手。
幸村也曾为画不出满意的人物画而苦恼,当时他选择了无视,将全付身心都投入到更忙碌的训练当中。
一念之差,两个世界。
十年炮的效果还有多久?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每一秒他都正在失去她。
他用目光描绘着她,将内心雕琢成她的模样。
时间过得飞快,每隔一会就要打响一次上课或者下课的铃声。在不知道第几次,铃声吵醒了她。
她缓缓睁开眼眸,从睡梦中带来的蒙昧让那双眼水光盈然。两人对上目光。接着,花蜜一般甜美笑容在她脸上晕染开来。
“……精市?”
这声呼唤让他脑海一片空白。他好像从梦中猛然惊醒——一个不曾与她邂逅的噩梦。
“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他心热如沸。
“啊,我来了。”
我来见你了。
“呜……精市……”
带着哭腔向他撒娇,以他根本想象不到的热情搂住他的脖子,轻咬他嘴唇。清甜温润的舌|尖很有技|巧地引逗着他,轻而易举滑进他嘴里,极尽缠绵地深吻起他来。
才小片刻,猛然清醒过来的明野僵立当场。
他没有停下,也无法停下,直到被她满脸的泪水濡湿脸庞。
“那么讨厌我吗?”他问。
明野摇了摇头,只顾着埋头掉眼泪。
“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和他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看到那张照片。”
她轻柔但是坚决地推开他的肩膀,蒙着一层泪光的眼眸深处,存在着某种不可撼动的事物。
“即便幸村君那边真的有另外一位女朋友,即便这位女朋友比我好一万倍,精市他现在一定满脑子都在想着我,对我担心得不得了。我不要做会让他难过的事,所以……对不起。”
“这样啊……”
对于她来说,只有与她共度了那些时光的那个他才是无可取代的啊。
这天的晚餐,吃到一半,幸村妈妈说:
“精市,乃乃叶,今天可以帮着收拾碗筷吗?妈妈得和初中同学通通电话。”
当他和妹妹开始洗碗,幸村妈妈又回到厨房。
“电话没打通,乃乃叶,先去做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