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梵听得蹙眉、低头扶她的脸:“怎么总喜欢多想, 只是发工资了。”
温雪盈闭着眼睛笑, 手指在他胸膛点一点:“对啊我怎么这么喜欢多想,那我以后天天查你账。”
他望着雪盈,有时觉得她满腹心事, 可是看她每天乐呵呵的样子,能吃能睡, 又不知道心事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吗?
该肃清的问题他几乎不会拖泥带水, 如果有考虑不周的地方,那就是真想不到了。
“尽管查吧。”他说。
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推测她应该“伤”得不那么重,而温雪盈哼唧了两声就睡着了, 没再喊疼, 看来也是心大加上体乏, 身体上的疲劳, 也有心神上的。
于是陈谦梵短暂地放宽了心。
宿舍的洗衣机有些年头,转动的声音很嘈杂, 怕吵到她,陈谦梵替她手洗了衣物。
第二天醒来, 温雪盈看到留在书桌上的字条——
[今天还有不舒服的话和我说,降温了,记得穿毛衣]
她刚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的确感到了一股寒意,往外面看一看,天色苍茫,萧瑟感凛冽。
温雪盈打了个哈欠,把厚衣服穿上,收拾着桌面,同时给陈谦梵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人在哪里。
但电话很快被挂掉。
看着回到主页的手机屏幕,她脑袋空白了一秒。
几分钟后,他回了一条消息:【在上课】
温雪盈:【我记得你今天没课啊】
陈谦梵:【调了】
好吧,她没再说什么。
但他紧接着又问:【不舒服?】
温雪盈装腔作势:【昂痛死了T.T起都起不来】
又过几分钟,陈谦梵回道:【等我一下】
“……”
她心中警铃一响,他不会翘班来找她吧!!
温雪盈:【别别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好好讲课啦】
反反复复正在输入过后,陈谦梵回过来一句:【我是真的担心你】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几乎都能感受到他那关怀备至又拿她没办法的老父亲口吻,字里行间藏了一句悠长的叹息——
哎。
温雪盈发挥出卖乖赔笑的好本事,发了个撒娇的小表情,这事就掀过去了。
十二月月初,陈谦梵去香港开了三天的会。
温雪盈回到云岚的家里,又可以像纵横的野马一样驰骋撒野了。
她现在学聪明,把直播间的打赏都关了。
不过陈谦梵好像也就去看了她那么一次,大概他足够闲暇,所以正好打开直播的软件,正好就跟陆凛狭路相逢了。
花钱砸了个威风宣示主权,过后就隐了形。
后来她再怎么翻观看名单都没再找到他。
答案就是,他并没有那么悠闲。
因为温雪盈从没藏着掖着,粉丝都知道她交了个男朋友,温雪盈也不避讳地跟他们交流:“男朋友体制内的哦,不露脸的哦。”
“是的是的,就是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山装的老干部。脸还是帅的,可惜是个古董。”
她点点头:“很nice啊老男人,快谈一个试试,每天都能玩爱情游戏,上头死了~~猜不透,你最近时好时坏的沉默,我也不想去追问太多~~”
唱了两句歌,温雪盈意外地沉迷于自己的歌喉。
关了直播,她还意犹未尽地给陈谦梵唱完了一整首,发了一段很长的语音,最后附带一句嗲兮兮的:“好听吗哥哥?”
陈谦梵秒回:【到楼下了,稍等。】
40几秒的语音,他回这么快?!
一定是转文字。
他根本就!没!听!
温雪盈气呼呼地来回点着脚尖,斟酌反击的措辞。
等等——
再看一眼。
到楼下了??
她火速地趴到窗边,将窗帘一敞,果然看见身形修长的男人靠车门站着。
他穿了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身姿修长而俊美,在即将风雪来临的苍茫茫的冷空气里矗立着,大衣遮着里面的西装西裤,每次在郑重场合打领带,陈谦梵都会戴上她送的生日礼物——一枚金色的领带夹。
虽然没有多么天价能让人满足虚荣,但因为是她送的,就是他最大的虚荣。
她有时候会这样脑补他一些行为的动机。
陈谦梵一只手夹着烟在抽,一只手把手机举到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电话,又或者……是在听她的语音?
男人低头举止之间,显得下颌瘦削,低眉垂目,但她定睛细看,能发现他的脸上带点微妙的笑意。
说清闲也不清闲,他赶时间想把烟抽完,也正好听完了她的动听歌声。
很快,回复三个字:【很好听】
温雪盈在楼上偷偷看着他,笑弯了眼。
陈谦梵丢了烟头,检查了一下领口和衣服上有没有烟灰,确定是干净的,他一边往楼里面走,一边打开微信语音又听了一遍。
他进了门,就听见温雪盈热情地说:“我帮你把东西提下去吧。”
陈谦梵往里面走,说着:“不急,我来拿。”
她站得笔直恭敬,笑笑说:“好的老板,我已经被你训练得心如止水。”
他看到了餐桌上的榴莲巴斯克小蛋糕,“我不在就吃这些?”
温雪盈说:“报告老板,饭后吃的。”
她说着,麻溜地去收拾桌面。
陈谦梵看着她笑了,被冷天冻得没表情的表情在回家之后才缓缓绽开。
他今天下午要带温雪盈回一趟申城,捎带些他爸要从洛山运过去的东西。
礼品之类的就不说了,还有些景观假山小鱼缸什么的,比较复杂,他爸平常最爱折腾这些,陈谦梵自然要善待他的宝贝。
于是没买机票,打算开车过去,六七个小时的车程,说近也不近。
他去整理备好的纸箱,问她:“出去三天应该不会想我?”
“嗯?”温雪盈在他十分轻描淡写的话里迟钝了一下,口是心非地看他一眼,“嗯……三天嘛,确实不算久。”
陈谦梵蹲地上,默不作声地往箱子里塞了两本书,规整有序:“那下次再久一点,让你自由。”
“太好了。”她已经学会见招拆招。
陈谦梵轻轻勾唇,纵容了她的叛逆,没有批评什么。
他打点好东西,起身到她身前,轻轻揽过温雪盈的腰,低头吻她。
脖颈没有折得太低,于是只亲到了她的鼻尖。
浅浅一印,没有吻深。
温雪盈皱一下鼻子,“看来你想我也只是想亲我嘛。”
他放开揽住她的手:“也想别的,时间不允许,一会儿要变天了。”
意思得尽快赶路。
温雪盈被噎了下,迟缓地领会他轻飘飘的想法,又很快在他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松弛了紧缩的筋骨。
“要我坐副驾帮你看导航吗?”到车前,温雪盈友好地问他。
陈谦梵坐进车里,简单地看了一下地图,说道:“不用,走过的路开一遍就记得了。”
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他开一遍就能记住。
“……”温雪盈绝望倒地,“忘记了,你不是人,你是神。”
她麻利地坐进最爱的宽敞后座,舒展了四肢,“你别怕无聊,我可以提供陪聊服务,防止你中途犯困,要是开不动可以让我上,虽然车技一般,但是磨蹭磨蹭还是能到家的。”
陈谦梵撑着下颌,看到镜子里她笑眯眯的眼,应道:“嗯。”
温雪盈的话确实很多,陈谦梵一向寂静的车里往常都是坐学生、同事,大家都很恭敬拘谨,只有她会翘着腿,懒洋洋地躺着:“大神,你知道你在球场的视频很火吗?”
他沉默几秒,回答平静:“现在知道了。”
她思索着说:“我记得以前没怎么看过你打球啊。”
陈谦梵想了想:“再久一点之前会打,跟你在一起之后,有一部分空闲的时间都分给你了——”
温雪盈忽然打断,声音拔高了几分,好似带了点气性:“你不用总想着把时间分给我,你心里有我就可以了啊。”
“……”陈谦梵在她的话里微怔,一时接不上茬。
很简单的话,他却需要用很多的方式去注解。
温雪盈没再在意这一问一答,手机上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消息,她面色不快地回了两句,转而又对他说道:“我最近桃花不错,你当心点。”
像是一种警告。
陈谦梵表达当心的方式是从镜子里看她一眼。
温雪盈表情平静,也学会藏了一藏。
“你有没有烂桃花?”她倏地脑袋往前够了够,问他。
陈谦梵问:“什么叫烂桃花。”
“就是死缠烂打追着你不放的那种。”
他想都没想:“没有。”
“你平常都怎么拒绝别人?”
仍然是足够缜密的回答:“看对谁。”
她托着腮,仔细想想:“既然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谈过女朋友,看起来也清心寡欲没什么对异性的想法,那你为什么要结婚啊?”
陈谦梵又从镜子里瞧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思考是婉转交代,抑或是说出实情。
“你说实话就行。”温雪盈看懂了他的心理活动。
陈谦梵言简意赅:“奶奶介绍就去了。”
“就认识了我?”温雪盈一副懂了的表情,点点头说,“到年纪了是吧。”
陈谦梵没有反驳,他打着方向盘,静默了片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本来是想着对付一下,但是遇到的是你。”
温雪盈笑说:“好啊,这话不错,那我就相信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咯。”
他想了一想,说道:“应该是。”
语气不太确定,因为在情不情的事情上,说陈谦梵不开窍,可能还称不上,但他确实无法做到对爱情一事融会贯通,他自己也愿意承认这一点。
比如说对她不到位的追求,比如送花送戒指这类事情,也需要旁人的点拨、加以时间,再慢慢领会。
好在他虚心,愿意改进所有不解风情的行为。
对于温雪盈,他有很多隐晦的肖想,不够磊落的小心思,占有为主。
其次就是把她照顾好,维护好他们的小家庭的气氛。
但是似乎还差点意思。
很微妙难言。
这感觉就像,他很努力地想交上一百分的答卷,但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张卷子的满分可能不止一百。
在她出现之前,陈谦梵没有觉得自己是多么死板的人。
但他很确定的一点,他并不明白、也并不憧憬所谓的荡气回肠。
温雪盈想了半天,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磁场是吧?”
陈谦梵执着于概念:“具体表现是什么?”
“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引力?额、可能是物理里的量子纠缠?我也不会说。”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她并不完全的解释,轻轻应道:“也许是。”
但他的轻声并没有被她听见,因为温雪盈已经百无聊赖地刷起了视频,手机里传出声音:“恋爱可以不谈,案子每天都得看,这是发生在xx市的一起杀人碎尸案……”
陈谦梵:“……”
她看着看着,暂停了一下视频:“是不是有点吵啊,不好意思,我耳机放后备箱的包里了。”
“没事。”他说。
“ok~”
于是瘆人的bgm继续从后面扬了出来。
热闹并没有持续太久,视频很快也放完了。
显然,她睡着了。
回申城的途中下起了一点薄薄的雪。
越往东边开,雨雪越大。南方的初雪往往夹杂着雨,并不美丽,但很冻人。
一路开到傍晚,陈谦梵把车停下的时候,往后座看,温雪盈在后面睡着了。
她是躺着睡的,膝盖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