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附了李振老师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学校放晴,陈谦梵去了一趟社会学院。
导员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陈谦梵刚走到门口,就有几个老师偏头望过来。
他的穿着,搭配和色彩都很简单,即便如此,人一修长俊美,往那一站也尤为吸睛夺目,看起来不像是学生,但也并不是眼熟的同事,大家自然都好奇,互递眼神。
陈谦梵象征性地扣一扣门:“打扰,请问李老师是哪一位。”
电脑后面的男人抬起头:“我,你是……”
来回扫他几眼:“哪个班的同学啊?”
对方露出一副“我院还有这等姿色的学生?”的狐疑表情。
下一秒就眼神肯定,这不是他的学生。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老师对陈谦梵已有耳闻,目色微诧,低咳一声,拱了拱李振,“人家是老师,高研院的。”
李振恍然“哦”一声,连忙恭敬地起了身:“陈老师是吧?久仰久仰。”
李振拎起沙发上的外套,挺客气地让他过去坐,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谦梵没有坐,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李老师你好,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这一届优秀毕业生的评选标准?”
“优秀毕业生?”李振为他的突然质问感到好奇,提防了些,没轻易给,问道,“怎么了吗这个东西?”
陈谦梵不拐弯抹角,来意坦荡:“我想知道温雪盈为什么没有当选。”
李振微微一诧:“你是温雪盈的……?”
他磊落答:“丈夫。”
办公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些。
“卧槽。”
“咳咳。”
“真的假的……”
陈谦梵有条不紊地接着说:“她当了七年的班干部,每年都拿奖学金,绩点名列前茅,读研期间发了三篇小论文,实践活动经历也一个不落,她的申请信写了满满三张纸,按照以往的评选标准,她的条件是一定够格的,所以为什么会落选?”
他不讲多余的字,摆出事实就是的依据,掷地有声地将人问住。
“温雪盈啊……”李振低眸想了想,面色为难的样子,“是的,我看了她写的信,本来是打算选她来着,不过吧,今年院里只给了三个名额。已经有两个女生了,我们小组商量之后呢,决定男女均衡一下,所以加了个男生。”
陈谦梵微微一顿,而后哂了一下,声线凉凉的,暗含讥讽。
“贵院的选拔标准已经这么儿戏了吗?”
李振说:“嗨呀,你不要把这个想得太严重,这个优秀毕业生吧,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奖,五千块钱嘛,我看她也不缺……”
他言辞委婉,表达了确有不公的可能。
陈谦梵说:“重不重要,都不是她把这个荣誉让给别人的理由。温雪盈当然不用一个小奖状来证明能力,但哪怕一分钱奖金也没有,她也需要一个公道。”
李振打了个太极:“那行,我回头再问问,毕竟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到时候给你答复。”
陈谦梵没有说话,他知道李振不是罪魁祸首,也没为难,拿出一张聊天记录。
前几天,他问了周媛媛一句话:余涛和她有什么纠葛?
而后陈谦梵就拿到了一些对方的“罪证”,是余涛在他的小团体的群里面给温雪盈扣上的一些莫须有罪名,毕竟公共场合,话说得不算犀利,但只需要捕风捉影,就很容易能毁了一个人。
陈谦梵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有没有可能,因为有人在诋毁?”
李振看了聊天记录,并没多么诧异,只皱了眉,像是早就了解过,眼下感到难办。
陈谦梵看着他表情,也了然一切。
竞争的手段总是恶劣,哪怕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奖。
他说:“你们与其挑选一个可能受到争议的漂亮女生,还不如选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风波的男生,来交代这件事,以免被质疑。”
“是不是?”
没有想到被他说中。
李振支支吾吾:“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你不要想太多……”
陈谦梵说:“我们不接受。”
李振想要拿他手机细看,陈谦梵快速收回:“如果这个学生搅一搅混水,你们就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那我质疑这个奖的真实性,也希望你们重视起来。”
李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这样,我到时候联系温雪盈,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她……”
陈谦梵打断说,“联系我就好,不必让她掺和进来。”
李振说:“陈老师平时挺忙吧,还管这档子事啊?”
“她被蒙在鼓里,如果我坐视不理,还有什么担当可言?”他不假思索:“我必须管。”
李振心虚埋头,连连说行。
最后,陈谦梵维持着尚有的风度,说道:“大家都是老师,所以我希望能尽可能处理得体面,还麻烦你们仔细查一下,不要用抽象的借口去模糊标准。”
“我要一个确切的理由,以及解决的措施。”
李振:“一定。”
陈谦梵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声惊叹。
“什么,他刚刚说什么?丈夫?”
“他跟温雪盈是夫妻?我认识的那个温雪盈?”
“等等,我CPU快烧了。”
……
陈谦梵没有逗留,捎上门,便拨了通电话出去:“张老师,还得麻烦你帮我上两天课。”
-
温雪盈所在的寨子已经进入黄色预警,因为唯一的进山路段被封锁,她跟队友们被困在这里两天了。
好在村民们有组织有纪律,跟着靠谱的村长到了高处的歇脚地,一个村委会,山里没有特别坚固的建筑,这村委会类似于吊脚楼,但没有那么精致标致,还是个土房,底下就是河水——
“这个天啊,雨再大点咱们这儿会不会被冲垮。”段思娴忧心忡忡地说。
向承轩:“你再乌鸦嘴?”
周媛媛:“我好想洗澡啊,感觉身上都臭了,潮潮的。咱们还要困在这儿几天啊,能不能按时回去了?”
他们几个被安排在一间客房,床让给女生,两个男孩子就挤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断断续续地睡一会儿,都睡不深,称不上是个觉。
周媛媛说着,打开手机,搞到一格信号:“坏了,怎么机票都给我退了,飞不了了啊。”
“咱们后天能不能出去都是个问题。”
“机场停了?省城这么严重啊。”
“狂风暴雨巨吓人,你看视频啊。”
“老子没信号。”
“我这也断断续续的。”
“卧槽,温师姐还有精力写论文……”
温雪盈坐在角落里,合上电脑,淡定地打断他们的危言耸听:“只要这楼不塌了,或者你没饿死,就死不了。”
“……”众人噤声。
她哪里有心思写得下去,困都困死了,只不过找个支点让自己强撑着精神而已。
温雪盈累得不行,不写东西也没什么事可干。
手机是阿姨的,她还回去了,但是跟阿姨说好,如果有人发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几点了?”她看一眼周媛媛的手机屏幕。
“八点。”
晚上八点,天黑了好一会儿。
村长说武警已经在开山路了,加班加点地在工作,让大家稍安勿躁。
只要雨还在下,寨子的水就还在涨。
推窗往底下看,浑浊的河水流得很急。
“师姐你脚伤好些了吗?”段思娴突然想起来,那天温雪盈在水里走的时候扭了下脚,把脚踝擦掉了一块皮。
她没有处理伤口的条件,出来之后就用纸巾擦了擦。
“快结疤了。”温雪盈把脏兮兮的中筒靴往下拨了拨,看到正在复原的伤口,沾满了淤泥,她又借来纸巾擦了擦。
当时来不及疼痛,现在呢,疼痛都已经过去。
她不由地想起陈谦梵说,怎么总是磕磕碰碰的……
知道没人心疼的时候,就不想卖惨了。
装也要装得坚强。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挨打,每一次围观父母的战争。
温雪盈经历得不算少,没那么喜欢委屈巴巴的。
可还是忍不住沮丧地想,要是这个时候能打电话跟他说说话就好了。
温雪盈晚上没有睡,他们的小房间没锁,虽然这里的村民还算淳朴,但是出门在外总得多点心眼。
留了个男生陪她站岗。
程泽听话地睁了会儿眼,但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跟旁边的向承轩挨着脑袋睡着了,呼吸沉重,毕竟是富二代,哪里遭受过这种罪。
温雪盈勉强原谅了他。
她望着楼外的天,像被捅了个窟窿似的,雨水不断。
望着望着,天就亮了。
很快,外面有动静,是解放军的车进了山,过来送物资。
温雪盈听见有人用普通话在喊——“现在还不能走啊,山路还是有滑坡危险的,大家把物资分一下。原地待命,大家坚持坚持,很快就天晴了!”
温雪盈闻声,连忙赶到一楼院子,帮着运东西。
她背回来的那个阿姨就在后边,也过来搭了一把力。
阿姨夸了句:“挺利索的啊小丫头。”
温雪盈笑笑说:“我小时候住在江边,家里淹过几回,虽然淹得没这么狠,算是有点经验吧。”
见她脸色憔悴,阿姨关心地说:“你这两天睡得不好吧,你们也是运气不好,正好赶上这个时候,以前山里没这么大的雨的,作业来得及?”
“来得及……”
温雪盈刚应完这一声,突然就觉得头重脚轻,怀里的箱子捧不动,身子往后一仰。
“哎哟,丫头怎么了!”
温雪盈是低血糖晕倒了。
她昏厥在床上的时候,只感觉到有人托起了她的脑袋,往她嘴里塞了糖,然后有两个女生在说话,意识缓缓恢复过来,但困意没消,眼睛仍然睁不动。
不知道躺了多久,温雪盈听见周媛媛说了句:
“师姐快看,太阳出来了,我们应该能出去了。”
“……嗯?”
太阳?
温雪盈听着她这么说,也没睁得开眼,在似醒非醒的状态里想着,大概能离开了吧,太阳公公,赶紧把地都晒干!
意识就这么昏昏沉沉,下一秒又睡过去。
直到又过不多久,有人唤了她一声——
“雪盈。”
低低沉沉,深沉的气质里又带些不可抑的颤动,失措与心疼,让她无比熟悉又思念的声音。
温雪盈倏然撑开眼皮,抬头看去。
她没有看到太阳,而是看到了正好推门而入的陈谦梵。
男人站在门口,微微蹙眉,身后的确似有一道光,他就那样背光而立,一身黑色,路途艰难令人难以想象,只从起伏的胸口看出一点不易在他身上显露的,那一番跋山涉水的狼狈。
他是跑着来见她的。
温雪盈起身,她都不知道这一段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很快跌倒他怀里。
她用如愿以偿一般的释怀口吻说:“陈谦梵,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明明怕他担心,骗他说没有事。
可她还是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来。
她信了,夫妻之间一定有心灵感应吧?
抱住他的时候,温雪盈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都湿透了,因为他的怀抱很温暖,紧接着,眼睛也慢慢地湿了。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淋成这样的,也不知道在这冷意里,时间过去多久。
只有眼下这一刻,才可以腾出一点念头来关心关心自己。明明穿得漂漂亮亮的来,怎么会弄得又冷又伤又饿又困……
陈谦梵用力抱着她,闭上了有些发红的眼睛,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勺。
他很想开口说话,就像以前每一次抱她的时候那样,安慰也好,心疼也好。
总要说点什么吧。
可是喉咙口莫名地阻塞,想说的话,全被吞回腹中。
他说不出口:不怕,有我在。
也说不出: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安抚他人容易,平复自己却那么难。
温雪盈抱了他一会儿,鼻尖发酸,忍着没有哭,然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飞机都不飞了,你不会真的开车过来的吧……”
翻山越岭,艰难险阻,事在人为。
陈谦梵说:“只要我想见你,我就一定会见到你。”
第60章
陈谦梵不是直接开车过来的, 他先飞到离这儿最近的能降落的机场,然后找当地朋友弄了辆车。
这样做最节省时间。
在路上的时候还大雨滂沱,抵达伏秋当地, 运气较好, 山路已经能走了, 他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