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小人儿的话以后,穆朝朝的心酸了酸,伸出手去,将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轻轻搂住。
喜欢……还是……不想喜欢了?
今晚,他没有再来,也许是在和她想着一样的问题。穆朝朝合上眼,睫毛上已是湿漉漉的一层……
*
在伦敦的那个“家”,周怀年已有几日没回去了。若不是丁佩玲告诉他,家中的大儿子昨日发烧说胡话,闹着要找爸爸,兴许他还是没想过要回“家”。
此时,他正坐在归家的汽车上,敞着车窗,抽着烟。他的心情很不好,哪怕并排坐在他身边的丁小姐正以私人医生的身份在禁止他吸烟,他也全然不顾,且没给她一点笑脸。这让丁佩玲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的态度,更因为他嘴角上那个十分显眼的暗红色咬伤。
可她对他,究竟是耐得住性子,并且她也很自信地认为,这世上除了她,将不会再有一个女人会对他的孤傲和冷漠如此包容。甚至她还能大度地接受他的两个孩子,这事若是放到那个叫“穆朝朝”的女人身上,一定是不可能的。单凭这一点,她想,她的五哥也得仔细权衡——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暗自觉得仍是自己占了上风,她悄悄地挪了挪位置,与他更靠近一点。
周怀年倚在一侧的车壁,吸着手中那支淡而无味的香烟,脑中正充满了那个抽着纸卷烟而被呛得满脸是泪的女人。她拒绝了他的香烟,也拒绝了他,那副决绝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不认为他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他却无法确定,她说这些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做哪些努力……
指间夹着的香烟已要燃到了手指上,他松手,将烟头丢到窗外,便又低头去寻新的香烟。
烟未寻到,身边女人的手便覆了上来。
“烟盒都空了,还抽?”丁佩玲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般的笑,“戒不掉的话,回头就换个尼古丁含量再低点的牌子,好不好?”
周怀年将手抽出来,把脸别过去。眼睛仍对着车窗外的方向,不言不语。
丁佩玲收回手,与自己的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脸上仍旧带笑地对自己身边宛若冰雕的男人说道:“小穆安的病情我去问过主治医生了。你说巧不巧,那位主治医生安东尼,是我在留学时高几届的同门师兄。他的医术如今可不在我们的导师之下,并且我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不论是手术,还是术后的康复,这些你都可以百分百的放心。”
她在说这番话时,周怀年的眼神已经慢慢地转移到了她的脸上,这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但还是让她的心不可避免地欣慰了一下,“等做完手术,你将他接回家来,到时候由我好好护理,不出两年,他就能恢复得与正常的健康孩子没有二致了。就像我当初照顾你一样,我会更上心地照顾小穆安,我还会……”
“佩玲。”周怀年没打算听她把话说完,便开口将她打断,“我记得我问过你,英国或是国内,你今后想待在哪里?或者说,你想去其他更好一点的国家生活、学习,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你将来的打算,你这样让丁叔很是发愁。”
丁佩玲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和我爸说过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果你想回国,接受政府的邀请就任上海市市长的话,我是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不过,你要是有更好的打算,我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决定好要在哪里生活了吗?”
看到丁佩玲依旧这副“天真”装傻的模样,周怀年蹙了一下眉头,冷声说道:“我去哪里生活,取决于穆安的妈妈想在哪里生活。还有,穆安是我与她的孩子,我们俩会一起好好照顾。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接下来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你的父亲,和你自己。”
丁佩玲的心口被他这番话刺痛了一下,她交握在一起的手狠狠地抠在一起,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容,“她出现以后,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赶我走了是吗?你如今只顾着你与她的那个孩子,却也不管曈曈了是吗?你以为她来了,她能好好地对待曈曈?你是没看过她伸手去推曈曈,骂他没有教养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一个恶毒的继母才会有的样子!”
周怀年一手攀住前头的座椅,坐直了身子,错愕地听着她的话。
丁佩玲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她是见过曈曈,没错。但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过多地说下去了,免得你以为是我故意在抹黑她。反正已经快要到家了,你可以去问曈曈,自己孩子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
周怀年攥紧了拳,眼神冷厉地盯着丁佩玲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沉着声对前头的司机发出命令:“开,给我快点开!”
……
次日上午,穆朝朝忙完了手头的护工工作回到病房,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好久不见的格瑞斯以及她那位地产经纪人朋友亨利先生,都在小穆安的病房里。他们是来特地看望小穆安的,并且已经陪着小穆安玩了一上午的手偶游戏。这会儿见到穆朝朝回来,两人都很开心地上前与她拥抱。
“亲爱的,你还好吗?我真是太想念你,还有我们可爱的小穆安了。”格瑞斯紧紧地将穆朝朝抱着,对自己很久没来看望他们母子而感到十分抱歉。
穆朝朝安慰地轻拍她的背,笑着说道:“我很好,穆安也很好。我们也同样很想念你,格瑞斯。穆安昨晚还和我提起你呢。”
格瑞斯欣喜,“啊,是真的吗?提到我什么啦?小穆安刚刚可没有告诉我。”
见格瑞斯还不肯撒手,亨利先生已经急不可耐地上前用手将她们两人分开,“我说格瑞斯,你不要因为兴奋,而忘了你来之前答应我的事儿。”
格瑞斯被他拉开,没好气地笑了一下。而穆朝朝却好奇地开始追问已经拥上来向她索抱的亨利,“格瑞斯都答应您什么事儿了,亨利先生?”
亨利搂着她,在她面颊上亲吻了一下,虽是出于一种友好的礼仪,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让坐在病床上的小穆安咯咯笑着捂上了眼睛,“亨利先生不怕羞!妈妈,我知道亨利先生说的什么事儿!”
“小穆安,你这个小叛徒~”亨利冲小穆安做了个鬼脸,并刻意提醒他道:“别忘了,你也答应了我一件事儿哦。”
穆朝朝虽然没有回礼,但她脸上绽出的笑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灿烂的一次,“你们一大一小,在这儿打什么哑谜?格瑞斯,你总得告诉我吧?”
格瑞斯听到这话,赶紧摇了摇头,又笑着捂住了嘴巴。
那位亨利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学过什么戏法,突然从身后变出一束红玫瑰,送到穆朝朝的面前,“穆,你要是答应今晚和我共进晚餐,我就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你。”
穆朝朝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束突然被献上来的玫瑰,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坐在床上的小穆安,则兴奋地挥起了小手,高声喊道:“妈妈!你快答应亨利先生吧!这样你就能知道我们的秘密啦!妈妈!你快答应他!快答应他!快……”
小穆安说着说着,兴奋劲儿忽而消减了下来,而声音也随之逐渐弱了下来。他将自己高举的小手收回到床上,而后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声而礼貌地说道:“周……周叔叔好……”
穆朝朝脸上的笑也蓦地消失了,她的眼神从那束红得似火的玫瑰花上,转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冷得如冰块的那张脸上,以及被他紧拉着手的那个小孩的身上。
“爸爸,就是她推的我,我没有撒谎!还有他,他是日本人的孩子,他说他的家在日本,我全都记得!”周家小少爷周惜曈,拿手指着病房里的穆朝朝和小穆安,气鼓鼓地向他的父亲周怀年大声控诉。
PS:不好意思,歇了两天没有更,是去好好玩和好好休息了~对于现在或以后继续发展的剧情,可能有人会觉得俗了,但是剧情是已经想好了的,大体是没法改了。所以,要是觉得已经看得没劲的宝贝们,可以先不看了哈,只是这付过的钱我没法退了,抱歉抱歉~如果可能的话,下本书我再尽力吧,谢谢大家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发疯
面对一个五岁孩子的控诉和指责,穆朝朝很是无力地苦笑了一下。并且,这样看来,周怀年已经知晓自己先前去找过他的事儿了。如今他带着他的儿子出现在这里,无非是想要同她兴师问罪罢了。
接下来的情形,穆朝朝仿佛已经能预料得到。她虽对此并不在乎,但总还是要顾忌着来探病的两位朋友以及自己病床上的儿子。她装作无事一般,伸手接过亨利手上那束玫瑰,并微笑着对他说道:“谢谢您,亨利先生,这花儿很漂亮。至于晚餐……要等我忙完了才可以,所以……”
“不要紧的,亲爱的穆。”亨利转向周怀年的方向,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周先生您好,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再次与您见面。看起来,穆说有事要忙,大概是与您有关?”
周怀年这时也才想起来,这位对着穆朝朝又是送花儿又是约饭的英国佬竟是卖给自己城堡的地产经纪人?这便愈发能解释得通穆朝朝此前来寻他的事儿了。然而,周怀年对这个英国佬可没有什么好颜色,先前是无感,而此时却是极度反感。
他脸色阴沉着,冷冷地回了那讨厌的英国佬一句:“我和她的事,与你有何干?”
听到这话,亨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他倒是很清楚这位中国富商古怪的脾气,于是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转对穆朝朝说话,“穆,晚上请你一定要来,我会一直等你的。”他发自肺腑地真诚邀请穆朝朝,并从自己的西服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双手递到她的面前,“你看,这上面有餐厅的地址,而且他们家是 24 小时营业,所以不管你忙到多晚,我都会在那里等你。”
穆朝朝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本是不愿意赴约的,可现下她却接过了小卡片,并对亨利微微颔首。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再对他表达谢意,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已经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穆朝朝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抽走她手里捏着的那张小卡片。然后,用力丢到了地上!
“喂!周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亨利气急地伸手推了一下周怀年,却因为这不轻不重的一下,使他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五把上了膛的手枪迅速围困了起来!
亨利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举着枪的那几个黑衣打手,他喘着粗气,不敢再说一句,更不敢再动一下。
与此同时,格瑞斯的一声尖叫将病房外的人们招揽了过来。病床上的小穆安抱着被子又惊又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比他大了一岁的周惜曈也是吓得赶紧躲到了周怀年的身后。
惟有穆朝朝站在原地,用恨恨的眼神盯着酿成这出恶劣闹剧的“罪魁祸首”。而那位“罪魁祸首”却也一分不让地与她紧紧对视且僵持着。
也不知是谁喊来了医院的安保人员,不过在他们冲进来之前,也已经被留守在门口的另几名打手用枪抵住了脑袋。尽管如此,那些英国安保们还在用英语叫嚣着要喊警察来。
周怀年嫌烦嫌聒噪,便冲门外的手下嚷了一句:“让他们去!看看是英国警察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
“周怀年,你是疯了吗!”穆朝朝忍无可忍,终于向他大声吼道,“你想兴师问罪就冲我来!对着无辜的人发什么疯?!”
“疯?”周怀年冷笑了一下,通红的双眼正渐渐酸胀起来,“对……我是疯了……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你给折磨疯了!要不然,你给我个痛快?”他说着,便从一位打手那里夺过一把枪塞到穆朝朝的手中,并把着她的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心口。
穆朝朝咬着牙挣扎了一下,手指却被他掰到了扳机的位置。她不敢再妄动了,而眼泪已是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办法了,与彻底失了理智的他对抗,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第一次。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已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儿子,只能无条件地败下阵来。
她用泪眼将他望着,并且呜咽着开口求他,“周怀年……我们能不能别这样……我求求你……求求你……安儿要吓着了……我求求你,好不好?”
她哭得卑微又可怜,仿佛都要把人的心给哭碎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没有他的时候,她也像这样哭过,也像这样对别人苦苦地哀求过,为了孩子,为了自己,为了能与他再次相见,而受尽了委屈、痛苦,甚至屈辱。
他的手渐渐地松开了,而后,缓缓地抬起,去替她一点一点地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等心碎得七零八落以后,理智才渐渐地恢复过来。闹剧需要收场,而他也记起了自己今早急不可耐地赶到她身边的目的。
被那熟悉而干燥的手拭干净眼泪的穆朝朝,又被那双手揽进了他的怀里。他的下颌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而他的声音也恢复沉稳地在她头顶温柔说道:“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错了,我错了……但你说‘兴师问罪’,是真的不对。我来,本就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可你只顾着与别人说话,把我晾在那里好久好久,连理都不理我一下,看都不看我一眼。所以,所以才着急了。”
穆朝朝被他抱着,听他既温柔又委屈地解释,心里面复杂得很。然而,情绪再复杂,却也不能不承认,方才被他点燃的火气,这会儿似乎是全都不见了。在她甚至还想多贪恋一会儿他的怀抱时,却听他又继续说道:“你去看看安儿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周怀年说完这话,在她背上轻轻地安抚了两下,而后松开她,转而对着带头拔枪并企图“围杀”亨利的阿笙,沉声吩咐道:“把少爷给我带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重要的话今天需要好好问问他!”
“是!”阿笙收了枪,走到周怀年的身后,“少爷,得罪了。”
五岁的周惜曈怔愣了一下,还处在方才的惊恐中未回过神来,却已经让阿笙用单手给拎了起来。
周少爷周惜曈就这么被悬空扛走了三五米,他这才突然意识到,父亲一向可怕的气焰今日竟然烧到了他的头上。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面玩命抵抗着阿笙的捆束,一面大声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丁妈妈你快来救我啊!丁妈妈你快来啊!我爸就要打死我啦!……”
哭声久久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周怀年听到了,眉头越蹙越深。
怀里抱着小穆安的穆朝朝,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的心沉了沉,开口对周怀年说道:“孩子说的也都是事实。那天,我是一时心急推了他,安儿也说了一些让他误会的话,所以你……”
“你别管。”周怀年打断她的话,并且很严肃地说道:“不止他一个,如今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说完这话,周怀年带着愠怒拂袖而去。打手们也纷纷收了枪,跟在他身后撤离了病房。
刚能缓口气的亨利与格瑞斯拍着胸脯正要说话,穆朝朝便先于他们急急开了口:“格瑞斯,亨利先生,麻烦你们再留一会儿,帮我陪陪穆安,我出去一下!”